第五十三章 “客”来
青莞心里一咯噔，忍不住看了小七一眼，恰好迎上他同样惊骇的眼神。
两人目光一对，又飞快地分开。
室内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良久，青莞才轻咳一声，率先打破这种尴尬气氛，认真叮嘱道：“我们回京那天，有信使离京，方向是湎阳。七哥，你在京城，一定要注意安全。”
“你怀疑？”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所以我担心你这段时间会有危险。”
小七沉默地看着青莞精致的侧脸，一时间心乱如麻。见青莞突然转头朝自己看来，近乎狼狈地转移了视线。
他魂不守舍地点头应下，“我会的，你也要注意安全。”
又是一阵沉默。
小七深深看着她，嘴唇轻轻翕合，良久方神情郑重的轻声道：“我会一直在。莞莞，你一定要多保重！”
青莞低低应下，顿了片刻才又道：“以后我回梁府，你若有消息不方便传于我知道，可告知齐王，他总能有办法传讯给我。”
“他，真得那么可信吗？”
“我们现在是友非敌。”
一阵喧哗之声突然自门外传来，并很快靠近两人所在的房门。
青莞飞快与小七对视一眼，以眼色制止他切勿轻举妄动。
没两三个呼吸的时间，袁嬷嬷中气十足的声音已经在门口响了起来，“我可是奉夫人之命，来探望咱们家三小姐。这天寒地冻的，三小姐千金之躯又太过单薄，我不亲自看一眼，回去可没法儿交差！”
门“吱呀”一声被大力推开，“咣”的打在门后墙上又弹了回去，凛冽的寒风被那个又高又胖的妇人卷了进来，将室内为数不多的热气重新驱散。
青莞将手交握放到唇前，轻轻哈了口气，纤弱的身子像是经不住寒气一般激零零得了个寒颤。
她缓缓放下手中佛珠，笑吟吟对袁嬷嬷点了点头，“天气寒冷，还要劳烦嬷嬷亲自前来。小言，现在怎可还拦着嬷嬷，去给嬷嬷倒碗热水暖暖身子。”
小言甩了甩手，哼了一声没动。
袁嬷嬷皮笑肉不笑地抱着双手，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算是行了礼，“可不敢劳烦小言姑娘，小言姑娘可是服侍过齐王殿下的人，身子骨儿娇贵着呢。”
“嬷嬷还请慎言！”青莞盘膝坐在土炕上垂着眉眼，拨了拨佛珠道：“服不服侍的，原也是殿下的家事，岂能信口胡说？若被人传了出去，单是一个非议皇家的罪名，恐怕就连整个梁家都替嬷嬷承担不起。”
袁嬷嬷一滞，心里虽然依旧不以为然，到底不敢再信口乱说。
她瞪大了那双三角眼，滴溜乱转地飞快睃了室内一眼，室内布置极为简陋：一明一暗的寮房，明间首位置一土炕，上面放了黑漆炕桌，堂下摆了几张木头凳子。
屋里有几个人可谓是一目了然。
西间房门紧闭，门口处挂了一道褪色的靛色布帘。布帘轻轻晃动，好像被轻风拂过，又好像被人刚刚放下。
袁嬷嬷目光一闪，歪嘴笑道：“夫人来时，还特特嘱咐奴婢，要奴婢看看三小姐日常所用可有欠缺。这天冷，怎得连个炭盆都未燃呢？不知夜间铺盖的，可还暖和？”
边说边快步走向西间门口。
“慢着！”小言气红了脸，快走几步走到袁嬷嬷面前，伸手拦住她，“今儿唤你一声嬷嬷，是给你抬脸呢。小姐面前你也敢如此放肆，可是欺咱们小姐好性儿？”
“哟，瞧你给急得，难道这里面还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我不过就是照夫人吩咐看看三小姐被褥衣物可准备齐全，回去也好交差回话。”
袁嬷嬷用力推开小言就要开门。
小言顿时气得满脸通红，急走几步抢在袁嬷嬷身前，双手一叉腰大声喝道：“好你个不要脸皮子的老东西！你倒是说说这里面会藏什么见不得人，又有什么脏东西？这里可是佛门圣地，小姐又是个未出阁未议亲的姑娘家，岂容你这老乞婆满嘴胡吣辱这佛门净地、败坏咱们小姐清白名声？”
她上前几步拉住袁嬷嬷的手往外拖，“走，今儿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和你去夫人面前分解分解，问问夫人可是如此嘱咐你去败坏梁府家千金小姐名声的？！”
小言是练武出身，身手力气岂是一般平民老妇能够相比。
袁嬷嬷被她几下就拖到了门口，气得脸皮子都胀成了酱紫色，偏人挣不过她又被她拿住了错处。
可是夫人交待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袁嬷嬷将身子一个劲儿往地下堕，一边声嘶力竭地嚎着，“慢着，莞小姐，您替奴婢说句话啊。奴婢的的确确是奉夫人之命，来为莞小姐送衣食和银霜炭的！”
青莞见差不多，遂轻咳一声道：“小言，不得无礼！”
她款款下炕，走到袁嬷嬷身边敛衽一礼道：“小言无礼，嬷嬷大人有大量，想来一定不会与她一般见识。既然嬷嬷说这是母亲的意思，想必母亲也是日夜忧心青莞安危，待青莞回府，定好以此好好向母亲道声谢才是。”
袁嬷嬷心里一忽悠，抬眼看向青莞，只见她目光澄澈、神色坦然自若，仿佛刚才所说全是出自肺腑之言、真心感激应氏为她所做得的一切似的。
但袁嬷嬷却知事实并非如此，她可是领教过青莞倒打一耙的本事。
到时若她说自己打着夫人的名号诬她行为不端就糟了！
青莞见袁嬷嬷面上讪讪、目光闪烁不定，心下暗自冷笑，亲亲热热拉着袁嬷嬷的手扶着她坐到冰冷的土炕上，“嬷嬷说母亲为青莞送了些衣食火炭过来？那可真是太好了，也辛苦嬷嬷这大冷的天儿还要特意跑一趟。”
袁嬷嬷被炕冰得一哆嗦，下意识就要站起来，却被青莞一把按了下去，“嬷嬷且坐着歇歇，待那些物品送上来之后，青莞一会去托寺里的伙头师父准备一些素点心。稍候嬷嬷回府的时候，一并为祖母、母亲和府里的兄弟姐妹带些回去尝尝。”
袁嬷嬷心里百般不愿，无奈青莞始终不肯放她走，只好忍着寮房里能冻透骨头的寒劲儿，坐在比冰还凉的土炕上，认真体会着度日如年的滋味。
青莞与小夙小言皆有内功，并没有多怕冷。
但毫无内力的袁嬷嬷却不同了。
她来时坐得是暖轿，又走了半天山路，汗水都浸湿了棉衣，原本打算随便看看、再给青莞点下马威和颜色瞧瞧就打道回府。
哪成想竟闹出这样一出，自己就算想走都走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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