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留“客”
袁嬷嬷来时走得近道，马车又轻便，将后面拉货的牛车落下了好几里的路程。
若真要等得那些东西送上山，恐怕她就得冻成冰人儿了！
没一柱香的工夫，袁嬷嬷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冻透了，背上汗湿的衣服仿佛结了冰茬儿，腿脚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
她强忍着想站起来跳几下暖暖脚的冲动，看着因为天冷面色青白、神态却安宁的青莞，牙齿扣的“得得”直响，颤抖着问道：“莞小姐不冷吗？”
青莞抬起头温婉一笑，“冷啊，怎么会不冷呢？我看嬷嬷穿得这般厚实，应该不冷吧？”
袁嬷嬷哆嗦着，连声音里的怨气都弱了许多，“怎的不冷？还请莞小姐赏给奴婢一碗热水。”
青莞抬头示意小言。
小言出门没多久又转了回来，“小姐，今日正殿有客，伙房那边的热水要紧着前边儿。”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委屈嬷嬷且忍耐着些。前边香客应该午后就会离寺下山，到时让小言过去看看，若有剩余的热水，便去端一碗来给嬷嬷驱驱寒。”
哎呀妈呀，要等到午后？还只端一碗？！
从伙房那边端一碗热水，等到了这里，只怕热水也就变成了冷水。
怎么驱寒？
袁嬷嬷几乎要哭出来了。
“不如嬷嬷先回府吧。天这么冷，我们小姐都是习惯了的，也觉不得什么。嬷嬷可不一样，若今儿在这里给冻着了，夫人身边少了嬷嬷服侍，样样儿都不合心意，可不就是我们的不是？”
小言稳稳袁嬷嬷对面，挡住她的视线，见她沮丧懊恼的样子便忍不住刺了她几句。
袁嬷嬷也很想走，可看看那西间那扇紧闭的房门，如果不能一探究竟，又不甘心就此离开。
她眼角又夹了那西间的门一眼，转头看看闭着双眼拨动拂珠、嘴里念念有词的青莞，试探着问道：“莞小姐可有毯子薄褥之类的，给奴婢披披也好。”
青莞唇角一挑，扬声唤道：“小言！”
小言脆生生应着，快步走到西间门前。
袁嬷嬷刚要跟上去，青莞眼帘未抬，淡淡说道：“嬷嬷还是等在这里为好。”
袁嬷嬷刚翘起的屁股只好重新安坐下来，眼睛却像长了钩子，紧紧盯着小言的背影。
小言仿佛背上长了眼睛，不等袁嬷嬷看个分明，便随手“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袁嬷嬷下意识将身体向后一扬，看了看青莞，发现她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忙讪讪一笑。
小言拿了一条夏日盖的薄毯，一扬手蒙在袁嬷嬷头上。袁嬷嬷连忙将薄毯紧紧裹在身上，“咝咝哈哈”大声倒吸着冷气。
青莞眉头一皱，袁嬷嬷连忙噤了声，悄无声息将腿收到炕上，哆嗦着缩成一团。
就这样，袁嬷嬷披着一条聊胜于无的薄毯，在怎么都捂不暖的土炕上，干巴巴地从巳时正一直坐到未时末。
整整干熬了一个半时辰！
别说斋饭，就连热水都没有沾沾牙。
西间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袁嬷嬷心里渐渐没了底：如果真得有人，不可能在里面一呆这么久。可如果里面没什么，青莞又为什么不肯让自己察看呢？
袁嬷嬷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到来时那嚣张跋扈的样子，脸色青白如鬼，额角汗湿的那处鬓角结了冰，**的随着她的抖动，不时打在脸上。
嘴唇紫里透青，浑身抖若筛糠，望眼欲穿地盼着牛车的到来。
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盼到拉炭和食材的牛车到了寺中，袁嬷嬷顾不上分配物资以显自己权威，匆忙交待了两句便夺门而逃。
估计在青莞一场法事做完回府之前，她再不会在护国寺出现了。
小言喜滋滋地看着摆在地上整整五大篓的银霜炭，笑眯眯地说道：“姑娘好有先见知明，知道这老乞婆必定会来寻姑娘不自在，才一早没有燃炭的吗？”
青莞叹息一声，道：“我为生母念经祈福，怎能贪图享乐？褚嬷嬷年事已高，估计受不得这寒冷，你将这些炭匀一篓予她，你和小夙房里留一篓，剩下的给寺里大师父送去。”
小言肃然称是，让两护院帮着她将炭全数抬了出去。
**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当山下隐隐有爆竹之声传来时，刚做完晚课，正在灯下看书的青莞从书卷中抬起头：日子过得真快，居然要过年了吗？
“小言，山下可是爆竹声？”
“姑娘竟是忘了吗？今日是除夕。”小言为青莞端上一碟点心：这是青莞的暮食。
她每日只进两餐，朝食为粥，暮食为糕，渴饮白水，夜眠芦席。
青莞恍然回神，对小言道：“你也下去吧。今日除夕，你与小夙可自行歇着，不用过来了。”
小言心性单纯，闻言便高高兴兴退了下去。
房间里只剩了青莞一个人。
她悄然站了起来，打开后门，提着一盏小小的灯笼，沿着山路走到后坡。山下火光闪烁，不时传来“噼砰”之声。
这个时候，不管贫穷富贵，都会一家团聚和和乐乐度除夕。
前世的除夕，是她与姐姐最高兴的时候。因为每每这个时候，都由父亲罗玉写了春联，二哥亲自打了浆糊，她和姐姐就像两个快乐的跟屁虫，跟在罗之铮身后，将新的春联工工整整贴在正堂门上。
府里家仆四处奔走，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快乐的笑，换春联、挂灯笼；厨房里灯火通明，年夜饭的香气在整个府上飘荡。
她守岁的时候肚子饿，就偷偷溜去厨房找吃的。厨娘王妈还会塞给她一个红包，虽然不过几枚铜钱，她却欢喜得不得了……
如今这一切，却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就算是在冯家的时候，纵然家里再困难，娘还是会给她扯了新衣，买了新的头花。
而小七，总会“偶然”猎获一只体型较大的野味，分给冯家好大一块肉，也能让他们过个宽裕富足的新年。
青莞鼻子微酸，幽幽叹了口气：每逢佳节倍思亲。
她想家了！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青莞以为是一向细心的小夙，头也不回轻声叹道：“小夙，不是让你们姐妹自行歇着了吗？”
身后传来低低的轻笑声。
青莞心下一惊，倏地转过身：借着雪光，依稀可以看到身后十几步远的雪地上，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谁？！”
(https://www.shengyanxs.com/read/72913/1387337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shengyanxs.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shengyan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