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天师
想到这里，罗之恒一颗心蓦得柔软下来，温声嘱咐道：“这么冷的天出门，不怕受寒吗？更何况你一个女孩子，怎得不带护卫便到处乱跑，遇到危险怎么办？以后断不可如此任性，记住了吗？”
罗之恒见小妹蓦得抬头看向自己，黑亮溜圆的眼睛里满是惊诧与难以置信，心里越发酸涩，声音也变得越发柔软，“回去吧。”
罗芙幼暗松一口气，欢欢喜喜地福了福，转身拉着海棠一溜烟跑回后院。
罗之恒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平安去了外院书房。
刚刚坐定，有一着青衣劲装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俯在罗之恒耳边低语几句。
罗之恒神色淡然轻轻摆了摆手，那人便又快速退了出去。
……
位于京城最中心的，是规模宏大、气势磅礴的皇宫内院。
在皇宫西面，隐在一片清山绿水之间，有一座小型皇家园林。重檐彩枋、朱墙碧瓦，被冬日晨间淡淡雾气笼在其中。
真如人间仙镜一般。
上山石阶上，一个着青灰色道袍的肥胖男子甩着拂尘，跑得浑身直冒热气。
他停下脚步，望着九百九十八级石阶之上那座巍峨耸立的山门，心里暗暗叫苦：“乖乖，弄个山门修这么高干嘛？连老子的肺叶子都快喘出来了！”
纵然再叫苦不迭，胖子也不过弯着腰粗粗大喘几口，又一鼓作气向上攀登。
半个时辰之后，胖子摇着宽袖，不顾形象坐在山门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守山门的小道童道：“快，快去禀，禀报天师，说，说弟子元虚求见天师，有要事禀报。”
小道童飞速跑过汉白玉制成的宽约一丈的九十九嶝天级石阶，推开那扇朱红色大门，闪身走了进去。
进门是一片汉白玉铺就的宽大场地，地面居中是一条巨大的双龙浮雕，从门口一直铺至那座规模宏大的宫殿前。
小道童沿着浮雕左侧小青石板路，抱着袖子飞奔而上，在殿前略调整了一下呼吸，足下无声迈入殿中。
殿中黄砖铺地，上首“登仙台”上，一派仙风道骨的清风道长正双目微阖，盘膝坐在同样一身月白道袍的兴庆帝身后为他“护法”。
殿中那只巨大的三足仙鼎正徐徐冒着白色雾气，一旁另有两小童正一东一西盘膝而坐，拿着蒲扇守着。
或许是两个孩子尚年幼，耐不得寂寞，正你来我往的扮鬼脸、吐舌头，玩儿得不亦乐乎。
小道童碎步靠近清风道长，俯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清风道长将眼睛睁开细细的两道缝，轻飘飘扫了小道童一眼，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待小道童离开之后，清风道长未待多久便也悄然起身，去了后殿之中。
元虚子一见他连忙迎了上来，急赤白脸道：“师尊，小师叔来京城啦！”
清风道长一皱眉，不悦道：“他不在湎川好好呆着，来这儿干嘛？”接着很快又牙疼般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
元虚子哭丧着脸，道：“是齐王殿下身边儿的人递过来的消息。”
“吧嗒”一声，清风道长手中的拂尘掉到了地上。
他半垂着眼，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慌不忙捡起拂尘，淡声斥道：“无量天尊！怕他作甚？瞧你这副没见过大阵仗的样子，终此一生也成就不了大功德！本尊是大周朝皇帝御旨亲封的天师，谁敢违背陛下旨意敢对本尊无礼？！”
元虚子唯唯称是，心里却满是不以为然：可快拉倒吧，你有多少本事，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不过一个卖狗皮膏药的，凭着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皮子得了贵人赏识，还能有什么本事？真当自己是高来高去的仙人了？你沉得住气、你不怕、你这么牛，还不是一听这消息都把拂尘给吓掉了？
面上却不显，仍是一脸急色道：“师尊，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打算？”
他们这次坑的可不是平民百姓，一旦事发就可以卷细软走人。
那可是皇帝啊！
搞不好，别说养尊处优的好日子了，就连这项上人头恐怕都难保。
一想到此，元虚子觉得脖子后面似有股阴风拂过，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
清风心里飞快地打着算盘：齐王殿下回京已有两日，若从一开始就打算揭发自己，断不会等到今日才将这个消息传了出来。如果自己猜得没错，齐王殿下似乎并不想与自己交恶。
看来，他要尽快下山一趟才行。
有道是“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他现在就周旋于三个主子之间，再多一个，又有何妨？
元虚子战战兢兢小声道：“师尊，不如我们跑路吧？我听说东原常年都有出海的船，只要咱们出了海，谁还能奈何得了我们？”
“愚蠢！”清风微微睁开眼睛，斜了面无人色的胖徒儿一眼：胡吃海喝的时候比谁都积极，打着他旗号为非作歹的时候比谁都胆大包天，稍有风吹草动就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怎么会有这种比猪还蠢的徒弟？
“齐王殿下若有心发难，你以为你还能有这个命跑来跟为师说这些？”
“师尊的意思？难道齐王殿下也有意要师尊为他做事？”
清风道长心里一跳：他的事情少有人知，除了他自己背后的主子，就连这个最亲近徒儿，他都不曾透露过。
元虚子是如何知道的？
他若果真知道，在外面言语有失泄漏了自己的底细，那可就糟了！
清风道长强自忍住心中的不安，淡淡说道：“为师为陛下炼制的‘九转回阳丹’还有一年方可成丹。陛下服丹之日，若能寻得玄阴之女，与陛下合修，必可助陛下登极位列仙班。到得那时，为师方算得修行圆满。”
元虚子眼睛一亮，“玄阴之女？”
清风道长一看就知道元虚子在想什么，狠狠瞪了他一眼，警告道：“此女非同一般，绝非你我能够染指之人。若你胆敢胡作乱为，恐怕为师也护不得你。”
元虚子“嘿嘿”一笑，道：“师尊何必这样危言耸听？能不能，还不是师尊您一句话？只不知这个玄阴女，究竟是怎样一个可人儿。”
清风道长重新闭上眼睛，撅着山羊胡，半晌方道：“你且下山去，此事为师自有安排。”
元虚子心中喜忧参半，不知师尊要安排的是齐王殿下的事，还是玄阴女的事。
可他见师尊并不打算解释，也不敢再开口相询。
毕竟自己的荣华富贵，都系于师尊一人。
元虚子惶惶而来，悻悻而去。
殿门被轻轻关上，元虚子沉重的脚步渐渐远去。
良久，清风道长才睁开眼睛，神色虔诚地对着殿内正上方元始天尊的雕像，轻声呢喃道：“还请侠士为草民通禀，草民有事要求见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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