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兄长

罗芙幼出了梁府，坐着马车喜滋滋往回走。

        海棠忧心忡忡对罗芙幼道：“小姐，您来梁府的事儿，老爷和大公子都不知道。”

        言外之意会不会责怪她？

        罗芙幼大大咧咧一挥手，“我只是折了梅枝来送花，可做了什么过份的事儿？”

        “这，倒没有。”海棠犹豫着，“可是刚才在老夫人屋里……”

        “怎么了？难道我有夸大其辞或是无中生有吗？”罗芙幼瞪大了眼睛，捏着手里梁芊默送给她的水晶珠，照着阳光看了看，发现了上面竟浅浅刻着鱼的形状。

        她将水晶珠扔给海棠，伸手撩起车帘往外看。

        路上行人已经渐多，街边商铺也都开张营业。一辆普通青帷小车“骨碌碌”迎面而来，罗芙幼眼睛一转，看到青帷小车旁边高头大马上的梁恺和小车旁跟着的两个丫头。

        居然是刘熙身边的双胞胎姐妹花——小夙和小言！

        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刘熙也在？

        她忍不住将车帘撩得更开一点，几乎将头探了出去。

        街边行人已经有人注意到罗芙幼，开始向这边指指点点，更有好事者快走几步尾随了上来。

        海棠紧张不已，用力扯了扯罗芙幼的衣袖，唤道：“小姐，小姐？”

        “哎呀你好烦！”罗芙幼猛地一抬胳膊，甩开海棠的手，转回头斥道：“干什么要拉我？！”

        海棠眼里汪了泪，小声回道：“小姐，这是街上。”

        罗芙幼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哎呀好啦好啦，就知道哭，不看就不看嘛。哼，就算不看，我也知道车里坐得是谁！”

        她早得了消息，青莞辰时正便由梁恺陪同去了齐王府。

        没想到这么快就回了府。

        小夙和小言身手极好，是刘熙贴身服侍的侍女兼护卫。她们跟在青莞的马车旁，是刘熙派她们去梁府代其回礼吗？

        罗芙幼眯着眼睛，绞着手里的帕子，恶狠狠道：“不管谁护着她，反正我是不会让她好过的！”

        海棠心里一松，缩着脖子一声不吭。只要自家姑娘不作，她只当自己没听到刚才的话吧。

        罗芙幼突然一笑，凑近海棠问道：“哎，你知道刚才过去的马车里坐得是谁吗？”

        “这，奴婢不知。”

        “那你知道什么？”罗芙幼皱着眉头，突然抬高了嗓门。

        海棠身子一抖，刚回京时背上挨得十板子又开始隐隐作疼。她恭恭敬敬低下头，双手交握置于膝上，小声道：“奴婢只知道服侍好小姐衣食居行，忠心侍主。”

        罗芙幼没有将海棠的话放在心上，她眯着眼睛冷哼一声道：“没想到她居然是梁阁老养在外面的庶女。哼，什么庶女，根本就是个私sheng女！”

        海棠骇得面无人色，猛地扑上来捂住罗芙幼的嘴，声音颤抖着，道：“小姐请慎言！此话可万万说不得啊。”

        罗芙幼拉下海棠的手，诧异地看着她。以前的海棠可没有这么胆小，在自己的“熏陶”之下偶尔也会“无法无天”，可从湎川回京之后，就成了这副样子。

        海棠心里叫苦不迭，回京后她先被夫人打了十板子，又被大公子关进暗房，在里面足足呆了三天！

        打板子疼得不过是身体，伤势愈合之后也就好了。

        可是关暗房……

        海棠激零零打了个寒颤。

        那三天，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没有任何声音，似乎陷入了无间地狱一般，空旷死寂的让人崩溃。

        她听说曾有一个犯错的家仆，在关进暗房后第四天就疯了！

        每次一想到大公子冷幽幽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觉，海棠就觉得自己身上尤如冰冷湿滑的毒蛇爬过一般。

        她到底该不该将今天在梁府发生的事情禀报大公子？

        罗、梁两府之间相隔不过两刻钟路程，很快江阳王府朱红色的王府大门就出现在视线内。门边两尊石狮威风凛凛，中门紧闭，门口两侧四名王府护卫呈雁翅型持械而立。

        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了下来，罗芙幼跳下马车，带着海棠从一旁的侧门进了府。

        刚过垂花门，罗芙幼远远看见大哥带着贴身随从平安迎面而来。

        大哥罗之恒刚过弱冠之年，身姿挺拔颀长，相貌俊朗出众。一身家常月白色棉直裰，外披青色毛领大氅，腰间只系了青色束腰，未配带任何饰物。

        看见罗之恒，罗芙幼蹦蹦跳跳的步伐戛然而止，转头就想从另一条小路逃走。

        “站住！”

        身后传来罗之恒淡淡的声音，罗芙幼心里一跳，连忙露出一个大方得体的笑，朝着大哥来的方向唤道：“大哥，要出门？”

        罗之恒走到罗芙幼身边，冷冷看了她身后的海棠一眼，问道：“这么早，去哪了？”

        罗芙幼心里暗暗叫苦：不是说当哥哥的都是“妹控”吗？怎么到她这里就成了长兄如父？还是严父！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非常不受大哥罗之恒待见，每次逮着机会总会训斥她一顿，平日里对她的言行举止要求更是严格的过分。

        可气得是一向偏疼她的娘亲也对大哥言听计从，更不用说整日无所事事、悠闲如甩手掌柜、富家翁般的爹爹了。

        罗芙幼垂着头，无措地扭着手指，小声回道：“我听说昨日梁老夫人和梁姐姐回京，今日便折了梅枝送过去。”

        罗之恒皱着眉头，道：“老夫人离京半年，若去探望为何不通知母亲？单人独马持几枝尚未盛开的梅枝去别人府上拜望，如此不知礼仪，传出去岂非让人觉得我江阳王府毫无规矩礼数？”

        罗芙幼不敢抬头，心里暗暗腹诽：还不是今天早上，她无意中听到大哥与爹爹说起，梁府失踪多年的庶女被齐王刘熙在湎川一带遇到，于昨日送回梁府。

        她一听就知道这个所谓的庶女是谁，心生好奇之意又有不忿之心，才急匆匆去了梁府。

        罗之恒的目光落在罗芙幼绞在一起的手指上，心里突然一软：他的小妹，每次有了心事或是做了错事总喜欢这样绞手指。

        是她吗？可为什么心性变化会这么大？

        若不是她，这些小动作，又分明都是小妹的习惯。

        罗之恒仔细看着罗芙幼的脸：整齐修长的柳叶眉、丰润饱满的嘴唇肖似父亲；鹅蛋脸肌肤如玉，挺俏的小鼻子深肖母亲。

        他心里忍不住涌出一抹淡淡的悲凉：是自己的心性变了，还是自一开始，就对小妹抱了太多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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