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盒子
梁老夫人歇下的时候，青莞还在客院跟乔氏说话。
乔氏拉住青莞的手不停地问：“老夫人都说了些什么？梁夫人看起来和不和善？有没有人给你难堪？晚饭吃得好不好？”
青莞含笑应着，道：“娘，您问这么多，我要先答哪一个？她们都很好，也没人为难我，您放心好了。”
她沉吟了片刻，又道：“娘，以前，您从来没提过我的身世，怎么会突然？”
乔氏叹息一声，道：“原来的时候，你生父这边一直没有消息。我原本想着，若你能与小七……”
她看看脸色微红面露羞涩的青莞，拍了拍她的手，“都是我们老冯家作得孽，要不是你爹他……虽然王府富贵，可一个女子若无父族支撑，想要在王府后宅立足实在太难了。”
“娘。”青莞连忙腻到乔氏怀里，嘟着嘴撒娇，“您别这么说，我觉得能有您这样好的母亲，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乔氏含着泪一笑，轻轻抚着青莞的头发，看着花骨朵般的女儿，心里纵有万般舍不得，也不得不硬下心肠说道：“我打算明日就跟着镖队回去，你爹和你大哥那边我也不放心。小七说他会留在京城一段时间，这样正好你也有个照应的人。”
她顿了顿，终是又殷殷嘱咐道：“莞莞，这京城不比咱们家，可由不得性子来，凡是多忍让一些。梁夫人，你母亲，她就算为了自己的名声和梁府颜面，在婚事上也不会太过苛待你。有梁府为依靠，你以后的日子才不会难过。”
说着说着，声音又哽咽了起来，“青莞，别怪娘，娘不是非要把你往外推。娘就是觉得，没有那个能力，护你一辈子。”
“我知道，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青莞鼻子酸酸的，眼泪差点落下来。
她正要安慰乔氏，却突然坐直了身子，笑道：“娘，我去看看内室可安置妥当了。”
乔氏也要起身，被青莞制止，“您就坐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青莞绕过屏风，来到内室门前，放轻脚步无声推开门，悄然走了进去。
内室静悄悄的，一个穿湖绿色竹叶暗纹棉布褙子的丫头正轻手轻脚地翻着乔氏带来的那只小小的包裹。
不一会儿又装模作样地走到床边，胡乱扯了扯被褥，拔下头上的银簪挑了挑灯芯。
随后她警觉抬头，四下里打量一番。
青莞连忙躲到隔扇后面，看着那丫头从袖袋里掏出一物，飞快地塞进了乔氏搭在床边衣架上的棉袄口袋里。
做完这些，那丫头轻轻拍了拍身上的衣裳，抬手抚了抚鬓角才悠悠然转过身，突然发现隔扇边站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她“啊”的大叫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后退两步，颤抖着手指指着隔扇处色厉内荏地喝道：“大胆！谁在那里装神弄鬼？出来！”
青莞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烛光能照到的地方。
丫头脸色一白，神色慌乱地扫了乔氏的衣服一眼，嘴角不停抽搐着，干笑两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三小姐。三小姐怎么过来了，乔夫人这是要准备歇下了吗？”
青莞微微一笑，状似随意地打量着室内的摆设，随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哦，没什么，我只是顺便过来瞧瞧。姐姐是在客院当差的吗？辛苦了。”
小丫头不悦地皱起眉头，微扬起下巴神色倨傲道：“奴婢是在恩辉堂老夫人身边服侍的，奉老夫人之命过来查看查看这里是否已经准备妥当。这本是奴婢份内之事，不敢当三小姐一声辛苦。若三小姐无其它吩咐，奴婢先行告退。”
她拿不准青莞有没有看到自己刚才所做得事情，说完之后也没有立刻离开，挡在青莞身前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好个嚣张的小丫头！
青莞佯作不知，笑吟吟上前几步，拉住那丫头的手，从袖袋中拿出一粒水晶珠子放在她手里，连同她的手一并握紧，“我娘这里多亏有姐姐照料着。这是我在乡下时，我兄长从南海带回来的小玩意儿，不值多少银子，姐姐拿着玩吧。”
小丫头不屑地扫了手里的珠子一眼：一个穷丫头，手里能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不过是从走街串巷的货郎手中淘得便宜货罢了。
她随手将珠子装进挂在腰间的香囊内，胡乱福了福身，急匆匆退了下去。
青莞抿唇站在原地，直到那丫头的身影出了门，脚步声转过游廊消失在角门外，才轻嗤一声，不急不缓走到床边，探手从乔氏的口袋中摸出一个紫檀色的物什。
青莞拿在手里，借着烛光细细端详着：方形的物什不过只有成年男人半个掌心大小，厚不过两指，分上下两页。
上面精工雕刻着精卫填海的图案，金质暗扣呈重明鸟状，昂首衔尾，将小盒严密地合成一个整体。
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鼻尖处，沁人心脾。
青莞细细摩挲着盒子边缘，却找不到开启盒子的机关。
这样精致又巧妙的盒子，任谁都会对之产生强烈的好奇心。
门外传来乔氏的脚步声，青莞连忙将盒子藏进袖袋，站起来迎了上去，“娘，您要歇下吗？”
乔氏点了点头，“时辰不早，你也回去歇了吧。”
回去？回哪去？
青莞不动声色地搀着乔氏，服侍她宽衣，“娘，我请了祖母的恩准，今晚留在客院陪您。明天您就回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娘……”
乔氏的眼睛立刻红了起来，长长叹了口气，却没再说什么。
青莞从袖袋里拿出剩下的七粒水晶珠放在乔氏手里，道：“这些水晶珠是之前殿下赏给女儿的，娘拿着，等哥哥成亲的时候添补了作聘礼。”
乔氏推搡着，“你爹和你大哥如今也算有了正经的活路，聘礼什么的哪里会缺着？倒是你，一个人在京城没个进项，在府里打点下人、逢年过节人情往来哪一样不要用银子？这些东西你自个儿留着，好歹别难为着自个儿。”
青莞有些失落道：“女儿如今回了梁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爹娘和大哥，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新嫂子进门，权当是青莞的一点心意吧。而且之前殿下也曾给了青莞不少体己银子，总算能用一些时日，更何况京城这边还有七哥照应着，哪里会难为得着？”
一句话又让乔氏红了眼睛，便没有再拒绝，顺着青莞的意思，将珠子小心地放在了那件棉袄口袋里。
两人歇下自是不提。
而此时，原本不该当值的小丫头珠儿，从客院离开之后，又出现在了梁芊默所居的思桐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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