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强抢

看热闹的人不少，但没人敢上前。彭飞是柳阳镇县令的小舅子，是这附近十里八乡臭名昭著的恶霸，无人敢惹。

        小七铁青着脸，走到彭飞身前一拱手道：“彭大坊主不在赌坊里，来这里做什么？”

        彭飞歪嘴一笑：“哟，刚爷还打算去找你，没想到你竟然自己个儿来了。正好，咱现在把话挑明了，从今儿起，这青莞丫头就是爷爷的人了。你呢，避着点，啊。别以后让爷爷听说你们俩有什么首尾，让爷爷为难。威虎镖局再牛Ｂ，爷爷可没把它放在眼里。”

        彭飞的姐夫柳河县孟县令家族并不显，但他的妹妹却嫁了个好人家。原本只是普通商贾，自从娶了孟氏之后，生意竟一路突飞猛进。最近几年甚至借着皇商的路子，搭上了京中的某位达官显贵。

        这也是彭飞如此嚣张的原因。

        小七上前几步，伸手扯住彭飞的衣领，将他拖到一边，提起拳头就抡了上去。

        只听“砰”的一声，彭飞身子一仰，已经重重摔到了地上，鼻子甩出两行血。

        未待小七再打，彭飞已经指着小七色厉内荏颤声道：“你，你别过来！我告诉你，你再敢打爷爷一下，爷爷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见小七不为所动，彭飞大声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老子打，打死了由老子担着。”

        “哎哟哟，瞧瞧，这里发生了什么？”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青莞转头，只见刘熙一身月白色常服，手里摇着一柄乌木镶嵌藕节头洒金纸扇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青莞眼睛一亮，下意识看了小七一眼。

        小七见有来人，停下脚步挡在了青莞身前。

        刘熙嘴里“啧啧”叹着，身子一侧，转头对身后半躬着身子、满头大汗的肥胖官员感慨道：“老孟，看来本公子来得还真是时候，竟然瞧到了这样一出强抢民女的好戏，果真不虚此行啊。”

        这胖官员便是彭飞的姐夫孟县令。

        他脸皮不自然地抖着，点头哈腰道：“是是是，下官治下不严，请公子责罚。”

        刘熙从鼻腔中“嗯”了声，赞同道：“是该罚。”

        孟县令原本陪笑的脸瞬间皱成了一团，就像刚出炉捏满了褶子的笼包。他不敢假手于人，亲自为刘熙搬来一张椅子，擦了又擦，放到了树荫下：“公子请坐。”

        院内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来者何人。但见县尊大人都陪着小心，想来身份定然不低。

        彭飞见孟县令到，一跃而起跑到他身边，胡乱擦着鼻血，指着小七喊道：“姐夫，就是这个小子，他袭击朝廷命官……”

        孟县令慌里慌张地看了刘熙一眼，伸手往彭飞腰间用力一捅。彭飞吃痛，“哎哟”一声道：“姐夫，你捅我干啥？”

        刘熙“刷”的一下将折扇合拢，拿扇子指着彭飞道：“他是，你家亲戚？”

        孟县令下意识摇头，甩得腮帮子一阵乱抖。想想不对，又怯生生地点了点头，活生生就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刘熙抬扇往院中扫了一圈：“你们哪个跟本公子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大人！”冯氏快速趋前几步，在刘熙面前跪了下来，哭道：“求这位大人救救我家女儿。”

        彭飞一见，瞪大了眼睛一歪脖子道：“公子可不兴听这无知村妇乱讲，明明是这小娘子的爹赌输了钱，拿她女儿抵了债，小人只是来收账，谁料想他们竟然蛮不讲理想赖账。”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抬手一指小七，委屈道：“瞧瞧，还勾结了匪徒，将小人打伤了。”

        “不是的大人。”乔氏膝行几步，指着小七道：“那个小七，是民妇家邻居，自幼与青莞一起长大，是个老实可靠的好孩子。青莞说可以暂借小七的银子还他，他不止不肯，还要硬抢。”

        她捂住脸呜咽一声，重重叩下头去，“求大人明鉴！”

        刘熙向青莞招招手，示意她扶起乔氏，又冲彭飞勾了勾手指。

        彭飞不解，脖子往前一探，左右看看又反手指了指自己。

        刘熙“啧”的一叹，无奈地摇了摇头，“口说无凭，立字为据。证据呢？”

        彭飞恍然大悟，连忙掏出那张卖身契双手递了过去。

        刘熙拿在手中轻轻一抖，大略看了下，字迹歪歪扭扭，下面立据人“冯大柱”的名字上摁着个鲜血的手印。

        他顺手将纸条往怀里一揣，苦口婆心道：“你说你这人，实在不地道。人家既然愿意拿银子赎，你也不吃亏，干嘛非要强人所难呢？”

        又转身拿扇子点了点束手侍立的孟县令：“他既是你家亲戚，就更应该好好管束，岂能任由他为害乡邻？朝廷任用你们这些官员，发放你们俸禄，难道就是让你们用来徇私枉法、纵容包庇家人属下为非作歹？”

        孟县令一听，这话说重了，连忙从刘熙身后走出，束手站到彭飞身边，直接晾在了太阳底下。

        青莞端来一碗凉开水放在刘熙一旁的石头上，与小七一起，扶着乔氏站到刘熙侧后方的树荫里。

        刘熙训了彭飞训县令，只字不提被他收起来的卖身契。从开国皇帝说到当今圣上，从阁老丞相说到县衙皂吏。时而痛心疾首，时而感慨万千。

        直说得口干舌躁，光是白开水就喝了三大碗。

        孟县令站在毒辣辣的阳光下，汗落如雨，顺着脖子往下淌，心里直哭爹喊娘，恨不得将刘熙的嘴巴堵上。

        最后还是彭飞看出了刘熙的意图，瞅了个空插话道：“公子说得是，公子教训得对。草民知错，草民以后一定洗新革面、重新做人，决不给姐，哦不，孟县尊添麻烦，也保证不再为害乡邻。”

        孟县令一听顿时福至心灵，将一颗肥硕的脑袋点得像小鸡叨米：“对对对，下官知错，下官知罪。下官以后一定治下严明，决不姑息养奸。尤其严格约束家人，若再有人打着本官的幌子行不法之事，下官定然严加惩处。”

        刘熙拿扇子点点两人，语重心长道：“这就对了，看来你们也不是不可救药的嘛。本公子还要在湎阳城呆上一些时日，这次就先放过你们，以观后效。”

        孟县令一听，顿时泪流满面地跪了下去：“多谢公子不罚之恩。”

        刘熙摆摆扇子。

        孟县令如遇大赦，灵活无比地爬起身，冲彭飞一使眼色，带着众手下夺门而逃。

        冯家院门口立刻被一群衣饰鲜明、全副武装的官兵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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