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血染来路
第二天的清晨，雪已经停了，推开门满眼的白雪和沁人的冰凉本该让人清醒，然而整个队伍却显得懒散而拖沓。
护卫将无的马牵来，她拉着缰绳踩着马镫想要用力，脚却一软。
什么情况？无微微一愣，再次用力骑上马背，却用力过猛的往另一边倾斜了一下，心里一惊，扯住了缰绳才固定住身形。
出事了。
无知道，自己可以担心被下克上而每晚失眠，可以习惯一波波停不了的头痛，但是这种软绵无力的昏沉只能说明一件事，昨晚上被下药了。
无夹了下马肚子，招呼了其他几个轻衣卫的成员聚拢过来，马儿嘴里吐着白气，马蹄放松的踱了几步，倒是没有一丝紧张。无举起右手，拿手背托了托下巴，这是轻衣卫的暗号，意思是小心埋伏，随时会有危险。
其他几人会意，点点头朝自己既定的位置前去。无看着队伍整顿完毕，对钧浩点点头，又朝护卫首领打了个呼手，那首领看看队伍已经整装待发，便扬声高呼，“出发！”
无打着头阵走在队伍的最前头，神色自然，眼神却犀利的注意着前方的动静，手掌被缰绳深深的勒出一道红色的印子，想要靠痛感来维持些清醒。
队伍离开村落，再往前的驿站得翻过眼前的这座山，如果路况还好些兴许能赶在天黑前抵达，而如今满地积雪，本就艰难，如果真是自己太过警惕那还好说，但就怕世上没这么多如果……
队伍缓缓的行进了快一个时辰，终于走上了山路，地势开始崎岖，一侧裸露的山岩也因为结冰异常的光滑，另一侧的枯树林因为积雪，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刮过的北风带下树梢上的雪沫子，沙拉拉的声响直至人心。
无看着这样的地势，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这种地方易攻难守，只要有足够的人，围死己方并不是什么难事。想着，她回头看了看身后，高呼了声：“后面的都跟上了！赶紧了！”
队伍里响起了一阵武器微微摩擦的声响，无的速度明显快了些，护卫们踏着雪的声音也嘈杂了起来。
太阳渐渐升到了最高，风开始逐渐的变小，再往前就要穿过峡谷，无举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来到护卫首领身边让他派出个人先去前方探探路。
被选出的护卫策着马快速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无扯了下缰绳，让马回头来到钧浩身边，问道：“你是殿下的随身侍卫，可有发现殿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钧浩想了想摇摇头，“左不过是没睡好，精神有些萎靡，应该没有大碍。”
无点了点头，去到轻衣卫身边，其他的护卫则原地休整，等前方探路的护卫回来。
一来一回不会超过一刻钟的时间，无的脸色在等待中渐渐变了色，手往背后去摸自己的佩刀，其他几个轻衣卫的成员也有所领悟，神情戒备的看向那一侧晦暗茂密的枯树林和那些密集却轻微的响声。
队伍里不知谁喊了声：“回来了！”众人纷纷看向峡谷的方向，果然马儿跑的飞快，离的还有些距离，虚神色一变，骂了句，“妈的，中计了，全体戒备！”
树林里反常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始明目张胆起来，无向前往五皇子的马车赶，头上第一支冷箭飞过，她右手已经短刀在握，轻松的接下第一箭，然而第二箭，第三箭……躲在暗处的人显然没想过留下一个活口，一拨拨的冷箭疯了一般朝他们的飞来。
五皇子的护卫本就不多，他们虽然训练有素，此时此刻也只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抽的出身来保护殿下？轻衣卫的人知道轻重，如果死了也就算了，如果殿下死了自己活着，那会是怎样的炼狱等着自己。
几个人在五皇子的马车前筑起一道人墙，想用肉体尽量的抵挡那些可能射进车里的冷箭，几个人已经自顾不暇，有几箭射中了自己也没有时间拔出来。
前方跑来的马儿眼见着就要冲进队伍，上面驮着的尸体早在颠簸中跌落到地上，而此时却没人再分神去看自己曾经的兄弟。无眼见形式不妙，拔出刺入自己腿上的箭矢，用力的抽打着马屁股，马儿吃痛，扬起前蹄嘶鸣了一声，加快速度迎头冲了过去。无俯卧在马匹背上，夺过一个护卫手里的长矛，两匹马即将相遇，无咬着牙一下发力，将长矛直直的从那匹马的头上捅进它的身子里。
马匹挣扎着抽搐了几下，顺着山路侧倒去了一边，让出的视野里，几十个手里握着长矛砍刀的人正气势汹汹的从峡谷里从他们聚拢过来。
无在心里骂了声娘，调转方向要往回赶，树林里不知何时也冲出了一排了同样装备的人。
“不给活路啊，把后路也断了，怎么办？”护卫首领一边疲于奔命，一边对将将赶回来的无询问。
此时此刻无也顾不得礼节了，对着马车里的人低吼道：“殿下，请随侍卫先行撤离，属下会为殿下做掩护。”
轿里的人却丝毫不以为意，透着微朦的轿帘妩媚的半依在位子上，戏谑的嗓音透着不和年纪的老成：“逃？那要你们做什么？”
形势与他们不利，现在就是想逃也来不及调转方向了，更何况敌人放自己进包围圈，势必就没想过让自己走。
耳边传来一阵阵弑杀五皇子的吼声和己方一拨拨不堪入耳的哀嚎，空气里弥漫开雪的冷和血的腥，场面不受控制混乱不堪，己方已经倒下不少人，还有那些受了惊的马儿拼命的嘶吼挣扎着。
“杀出去！”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只要撕开一个口子让五皇子通过，剩下的人全部赔上命也值得！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眼神里透露出股股的杀气，要活，一定要杀出去！
有马的人一夫当关在前面艰难的想从人群里劈开条道来，而轻衣卫的几个人则围拢在五皇子的马车周围。无的腿上中了一箭，每一次马儿移动，鲜红的血就顺着裤腿在雪地里溅起一朵血色之花。她哪里还有空去体味痛为何物，手里两把钢刀一正一反飞快的舞动着，脸上被那些乌合之众的血溅染，和她那双发了狠的眼透着一样的颜色。
“就是人多，没多大本事，集中兵力突出去！”护卫军的首领一边将刺入敌人胸口的长剑拔出，一边招呼着剩下的人继续突进。
受了鼓舞的士兵像打了鸡血一样，以一抵三，若是平时他们绝不会认为自己有这般能耐，而此刻哪里还有什么章法，架势，抡起家伙一个字：干！
身后随处可见的残肢断臂，还冒着血泡不知死活的人在地上留下一道血路，缓慢的向前延展。马匹逃的逃死的死，满眼可见的只有挥舞自己手里兵器的人，和写在脸上最原始的对生的欲望。
活下去！两边拼个你死我活，剩一口气的人就能活下去！
无从布偶里掏出最后一把飞刀掷出，身边的轻衣卫已经死了一个，她却没有功夫去辨别到底是谁，自己只想要任务完成，只想要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想到自己还没活到两位数就可能交代在这种荒山野岭，不由悲愤交加，她大吼一声，疯了一样往前方的人群里突进。她在轻衣卫里并不以多厉害的功夫或是能耍多少兵器闻名，让人闻风丧胆的是她的速度。一正一反两边钢刀上下翻飞，她小小的身影扫过，飞溅的鲜血和惨叫不绝于耳。
“愣着干嘛？走啊！”她对五皇子的马夫高喊了一声，却发现马夫已经完全吓傻了。
无第二次在心里骂了声娘，想要搭着车延跳上去，却感到身后一阵劲风划过，“小心！”
当的一声，无只觉得有个生硬的东西贴着自己的脑袋飞了过去，直到直直的插进马夫的胸口才认清原来是支长矛。
“上我的马，我来驾车。”她还没回过神，身子一空被撩上一匹马，而马上的钧浩则已经翻身上了马车，一脚把已经死绝的马夫踢下车，狠狠的抽了下马屁股“驾！”
“轻衣卫！”无自然明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是这时突不出去，就真要交代了。“有马的跟着殿下走，没马的留下来掩护！”
前方的护卫们已经艰难的扯开一个空档，钧浩飞快的架着马车，也顾不得撞飞的是不是自己人了，朝着那个一线希望冲了过去，随后跟着几个人也丝毫不敢松懈，紧随其后为殿下断后。
那群乌合之众不是蠢的，知道如果留下活口自己一定会倒了血霉，也不管正在纠缠的护卫们了，抬脚就要往峡谷的方向追。
当人一旦从危险里跳出来，他就不再去关注这个事物的危险，而是将目光全部落在这个事物的利益上，这就是人。
无看着五皇子的马车已经突出重围，任务不会失败，接下去的事情就是收拾残局。她身上的夜行衣已被剐破，露出的伤口触目惊心，但她脸上却丝毫看不出一丝疲惫，在那些乌合之众的眼里，这个个子小小一脸稚气的孩子仿佛被地狱的恶鬼附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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