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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掌眼


“雯雯自幼在北平长大,第一次来沪上,很少见苏杭风格的园林吧?”在姑苏的陪伴下,虞雯与她一同走进了宇文泰的豪宅,她笑着说,“宇文掌柜在十三行众掌柜中最雅致,他喜好浓墨书画,古典风雅的中式建筑,一位古董界的大佬也会有此雅趣,你不会觉得奇怪吧?”

        虞雯嘴边挂着浅笑,撩眼望去,首先瞧见一座提上“灌吾缨”的亭子,字体很秀气,想必出自大师之手。亭子四周假山环绕,山上石经盘绕,古树葱郁,藤蔓缠绕,景色虽然朴素但颇为苍润;山下开辟一方湖水,起风了,水面微起涟漪,波及到了点点浮萍。

        虞雯很喜欢苏杭风格的景色,她觉得,比起北平的浮华建筑,这样的娴静才有掺杂女孩子喜欢的韵味。

        “我不觉得奇怪,十三行是沪上乃至全国最为知名的鉴宝行,古董是老的,但细细品味,那些瓶瓶罐罐也犹如苏杭的景色一般,是一幅幅饱含诗意的画卷。”虞雯笑着说,“现如今的古董行,将古玩等同与银元,这是何等的肤浅,本来,我以为宇文掌柜也不例外,但今日一看,我对他钦佩无比。”

        “你这些文臭话就不要对我说了,不过,要是当着宇文掌柜的面,他可要乐的合不拢嘴了。”在宇文泰手下的带领下,他们走过复廊上,赶往正堂,据带头的小哥说,宇文泰在正堂沏好了茶,恭候他们到来。

        他们走过半圆形的院门,可见设置着天井的院子。院子中,正堂坐北朝南,东西各有侧厢房。正堂的四扇木门开着两扇,可以看到古旧的灯挂椅和四腿方桌。他们还未接近大门就听到了接连的狗吠,这吓了虞雯一大跳,她畏缩在姑苏身旁警惕地寻着狗吠看去,

        梧桐树下的大铁笼子中困着两条大狼狗,它们面对着不素来客,呲牙咧嘴地狂吠着。

        姑苏拍拍虞雯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温柔一笑;“不要怕,狗被栓着呢。”

        “怎么了,被那两条畜生吓到了?”宇文泰身着青褂,亲自出门相迎。他上一秒歉笑下一秒苛责着手下,“怎么做事的?我不是早就交代过你,今天姑苏小姐来,怎么不把两条畜生移到别处!”

        “我没被吓到,倒是惊吓到了这位贵宾。”姑苏介绍说,“她可是我请来帮你掌眼瓷器的贵人,吓坏了人家,可要赔罪,”

        宇文泰看虞雯尚是年轻,他先是一惊,随后大笑说;“现在的小年轻可不得了,后浪推前浪啊,不服老不行。”

        “老爷子你别谦虚了,你叱咤沪上的时候,我们小一辈还不懂事呢。”姑苏笑着打趣说。“还有,你可甭想扯开话题,我挺在意,你打算怎样赔罪?

        “哈哈哈,我自然要好好赔罪。”他伸手示意两人进屋,“听说姑苏小姐不但喜欢西洋玩意,更喜好清茶淡酒,所以啊,我特意泡了壶上好的龙井。”她转口对虞雯说,“丫头,你若不喜欢茶,我让下人带着你到铺头转转,若看上什么,算我送你。”

        “哟,你这可偏心了,我和你老相识不是一两天了,也没收到礼物,你若这样我会吃醋的。”姑苏撇着嘴,不高兴了。

        “好好好……你也跟着去瞧瞧。”宇文泰笑说,“你们大老远的跑一趟,假若让你们空手而归,钻进了外人耳窝子里,怕笑话我小家子气了。”

        他们进了大堂,虞雯看到堂中央桌子上茶具齐全,宇文泰热情地招呼她们围桌而坐,娴熟的经手泡茶流程;“喝茶在咱们国家历史渊源啊,日子一长,便形成了文化,就像古董行中的道道,需要也值得悉心对待。”他洗着茶,嘴却闲不住,“龙井最为珍贵的要数狮峰山上的“女儿红”莲心,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到的。”他端起茶壶,将茶倒入三个茶盅中,“来,不要客气。”

        姑苏端起瓷杯,凑到唇间,细啜一口,闭眼品味;“甘香如兰,幽而不冽,西湖龙井果然名不虚传。”

        “只可惜啊,在我这里存放了数个月,味道稍差一些。”宇文泰惋惜说,“这茶叶越旧味道就变了,不似陈年老酒,珍藏后愈加香醇。”

        “你老挑剔了,寥寥几月,味道变化不大,只是心境变了而已。”姑苏笑说。

        “是啊,人一旦上了年纪,各式各样的茶喝多了也挑剔了,总之就是太刻板了,不像你们小年轻那样不拘小节,思想活泛。”宇文泰话中有话,“比如现在的十三行,就像这龙井,放上它几个月本来没什么,有的人呀,总是鸡蛋里挑刺,无理取闹,我都看不下去了,但也无话可说,姑苏啊,你是识大体的,说来看看呀。”

        “我呀,还是那句话,变得不是茶叶而是心境而已,但上好的茶叶放一段时间色香味的确大不如从前了,这个理儿百年前是这样再过百年也是一样。”姑苏从宇文泰口中读出了十三行众掌柜对王伊人的不满,子承父业是十三行的规矩,时代变了,但宇文泰执意让王伊人当大掌柜,行中人都唤他老顽固。

        现在民国了,提倡民主,大掌柜应该让有能力者而为之,先前,王伊人一直不肯接任王万千的位置,十三行众掌柜不好说什么,可不久前他为了稳定十三行局面,强硬插足,这个火药桶终于爆开了,正如宇文泰来说的,十三行那些条条例例时间一长,就像茶叶一样,由开始的香醇到了现在的无味了。

        但规矩的改变意味着各方面的重新洗牌,十三行局势将更加混乱。这是王伊人和宇文泰不愿意看到的。

        “我不是十三行中的人,本不该多嘴,作为局外人,看得也不透彻,但既然你问起来了,我便大胆说说自己的看法。”她笑着说,“龙井分八个等次,差一个等级,味道和价格犹如天壤之别,就算这女儿红放上再长的时间,味道大不如从前,也比下一个等级的茶叶珍贵,不是吗?同一个道理,十三行的规矩是王大掌柜生前定下来的,因为有了规矩才有了十三行的繁盛,假若有人只瞧到自己盘子中的蝇头小利,不顾大局,胡作非为更改规矩,便乱了方寸,那时候,十三行不是失去樱桃、核桃那么简单的了。”

        “呵呵呵,你说的一点不错,我也觉得稳定大局为重。”他颇为赞许看向姑苏,说,“行内的大老爷们,还不如姑娘,说出去也不知道多么丢人。”

        “你老过誉了,我只是抛砖引玉而已。”姑苏谦逊说。

        “姑苏丫头,你觉得伊人那孩子怎么样?”宇文泰打量着姑苏,突然说。

        “什么怎么样啊。”

        “我看你们郎才女貌,绝对是最为般配的一对。”宇文泰笑说。

        “你老又说笑了。”姑苏双颊羞红,她急忙将话题引到虞雯身上,“你看我们光顾着说话,冷落了贵客,是吧,雯雯。”

        “啊?没有啊,我挺好的。”虞雯面对姑苏突然发问,一时不知所措。

        “你看,茶我们品尝完成了,我也听你老唠叨了,这下你该让我们瞧瞧你手底的压堂货吧?”姑苏替虞雯说。

        “来啊,把瓷器拿上来。”宇文泰连连称是,他拍拍手招呼下人将瓷器拿了上来。

        虞雯看到瓷器时,惊地合不拢嘴,这正是刘四爷在石秀楼拍下的一对建窑茶盏。

        “这不是四爷拍得的兔纹毫碗,怎么到了你老手上啊?”姑苏惊讶说。

        “说来话长,其中的曲折缘由我待会再说。”宇文泰眼力中冒着炽热的火焰,他迫不及待催促虞雯鉴定,“还请丫头掌掌眼吧。”

        虞雯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端详着茶盏,她虽然年纪尚轻,但接触的瓶瓶罐罐太多了,掌眼功夫唯手熟尔。

        但,古董行水很深的,很少人能吃生蜡,倒是处处交学费,她不得不用心。

        她深知宋代建窑贵重无比,手间仿佛有千金重。

        十分钟后,虞雯在两人的注视下,她轻放下茶盏;“按理说,在石秀楼拍卖的东西应该经手过数个掌眼大师,不该有妖气才对。”她接着说,“我不看好。”

        “此话怎讲?”宇文泰难以置信地问她。

        “这对宋代建窑明显是现在产物,造假者将老瓷片碾碎成粉末,再掺入其他原料,重新做柸烧胎,这道工序叫做复火。”她接着说,“如果细嗅,茶盏会有微微的酸味,这是因为造假者为了掩盖贼光,用氢氟酸浸泡了,这样一来看上去显得东西是旧的。”

        宇文泰拿起茶盏放在鼻子前嗅了一番,眉头一皱;“哎,没想到我纵横古董行几十年,今个儿也被打眼了,说出去让人笑话。”

        “你老消消火,咱们这行那能总吃生蜡?”姑苏安慰他。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我不是生气自己交了学费,实在咽不下老四那家伙欺瞒我。”

        “如果真的是四爷送你的,那他真不地道了。”她说,“可说又说回来,逝者为大,你们又是同门,也不好追究什么了。”

        “我呸,假若有一日我死了,非得到阴曹地府把老狐狸的胡子捞干净了。”宇文泰气的吹胡子瞪眼,那架势,似乎一口气上不来憋死了,姑苏赶紧给他递过去茶,看着他喝下,他的气算是顺透彻了。

        “刘四爷送你这对建窑茶盏并非本愿,我猜是被人调包了。”虞雯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突然开口说。

        “你什么意思?”宇文泰问她。

        “这盏油滴天目上有条细微的冲口。”她指着碗口的裂纹,“底部也有炸地的痕迹,这些裂纹很新,应该是在运送当中不小心碰碎的。”

        “这说不定是四爷保存不妥当而造成的呢?”姑苏说。

        “瓷碗送来的时候,我爱不释手,如果有冲口或者炸底我不会注意不到。”宇文泰说,“最近几天我还把玩过,今天上午才让你们掌眼,看来,调包者是在最近几天动的手。”他陷入了沉思,喃喃自道,“我府宅戒备森严,谁有那么大能耐能够来去自如,不被发现?难不成真遭了鬼了?”

        “想必是遭了内鬼或者熟悉的人所为了。”姑苏说,“你老待手底下的人不薄,应该不会有人对自家做鸡鸣狗盗的勾当,对了,最近谁人找过你?”

        “仔细想来,几天前,老四被杀,伊人深夜来与我一同商议对策。”他说,“但此事绝对不会是他做的,伊人从小被我看大,秉承纯良,绝对不会做这件事情。”他怒起拍案,说,“如果被我查出来手下有谁是狼心狗肺,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把他剁了扔乌头江喂鱼。”

        虞雯听着记在了心中,这件瓷碗可是王万千生前最喜爱的,当初,王伊人在石秀楼的时候就不予余力的想要拍下来,试想,这事不是他做的还有谁能做?宇文泰想必也起疑心了,但碍于姑苏在场,不好撕破脸皮说出口,给他留一个台阶而已。

        “你老神通广大,想必偷盗者是谁很快就会被抓到。”姑苏笑地很勉强,事情到了这份上,再待下去无非更尴尬,她站起身说,“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我在百乐门也有事情要处理,我就不侍奉你老了。”

        宇文泰挽留她几句,姑苏执意要走,他不再挽留;“你们走前可到我铺子上看看,有看中的,我送了。”

        “你看,我那不是玩笑话嘛。”姑苏婉拒说,“你老甭当真了。”

        “你不必推辞,我答应过的事情何曾反悔过。”他又看向虞雯,,说,“这丫头人不单长的水灵秀气,头脑也灵活儿,掌眼本事更是一流,我很欣赏,这次又帮了我大忙,你以后要有事,大可开口,我定然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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