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何其残忍
她浅笑着，以这般理所当然的态度说出近乎诛心的话语，清纯的眸光甚至还带着天然的无辜。
夜离殇一向是不会拒绝她的，哪怕有时她提出的要求再荒唐可笑哪怕有时心脏被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举动刺得生疼，也从不会违背。可这一次，他注视着她，那种直白得没有任何掩饰的目光透出一种近乎审视的味道，缓缓，他开口：“你受伤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风燃林脸上的笑容瞬时冷淡，眉宇间阴霾冷煞的气息一点点弥漫，浓郁阴沉的暗色飞速在她身周聚拢，让阳光都覆上一层沉郁的阴影，再无任何温柔暖意。
风燃林这时没有动作，她只是看着夜离殇，幽暗的眼神如粹了毒的软刀，不算锋利也没有丝毫针对性，但却显出一种极度的危险。她语气冷淡得近乎平淡，似乎还带着一丝轻微的厌倦，说：“我以为，你会当做没看见！”明明也不傻，怎么偏偏就喜欢在这种时候挑衅她呢？
“夜离殇，你是觉得之前的教训还不够吗？还是，你觉得我真不会杀你？”
最后一句，她似乎笑了一下，透着些许讽刺的味道。其实，对这个人，她动过无数次杀意，连她自己都不能肯定什么时候就真的动手呢。毕竟，他身上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可以变成她手中重要的棋，也可以成为别人对付她的刃，就像这一次，他竟然能凭自己找上她了。契约的部分力量已经开始为他所用，尽管他自己并未察觉，不，也许也已经察觉到了一点吧？
夜离殇闻言不由微微沉默，他低垂下眸，声音微哑：“我只是，担心你。”
“呵，你觉得我需要你的担心？”风燃林唇角扬起的弧度冷嘲，轻嗤了一声，她问：“你的担心又值几个钱呢？”
她阖上眼眸，面上神情重归于平静，身周泻出的冷煞气息却未曾完全收敛，而是压抑着，仿佛随时可以化作狰狞巨兽将周围一切吞没。“滚！趁现在，我还对你有两分耐心的时候！不要让我真对你动手，到时候可就谁的脸上都不好看了。”
夜离殇眸光复杂，他能察觉到她情况不好，但现实似乎比他想的更严重一点。否则，她现在就不该是试图用语言来将他打发走，而是会直接将一切让她不安的因素掐断在萌芽里！虽然这个事实真的很伤人，他甚至很想无视心中近乎真相的揣测，宁愿相信她未曾动手的原因是朝夕相伴数月中她对他终存几分情分，可偏偏他却有足够清醒的认知。
在她面前，他也不能不保持清醒，尤其在发觉自己渴求的越来越多之后，他需要克制自己才不至于失控。她对他当然有几分情分，但也就是浮于表面那薄薄的一层罢了，不会动摇她的决定，不会干扰她的行动。就算自己以后因她而死了，她也大约只会在事后哀叹一声，过不了多久就该将他忘了吧？
他，不甘心呢！
而且，明知道她现在情况很糟糕，他怎么可能走得了？身体和心都在抗拒这样的要求。
所以，他没有遵从她的意思离开，反而前进了一步。风燃林瞬间睁开了眸子，眸中凝结的戾气如刀剑，再也无法克制的杀意从漆黑的眼底升腾而起：“夜离殇！你真想死吗？！”
有种人越虚弱越危险。风燃林不动手，一方面的确是因为自己已经足够虚弱，哪怕一点点力量都不想再消耗掉了；另一方面，她并没有杀了夜离殇的打算，毕竟在他身上她已经耗费了一滴精血，她怎么愿意他毫无价值地死在自己手上呢？
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违逆她！再有价值的东西在不听话之后，也不再有需要存在的必要！而对于风燃林来说，杀一个人绝对比控制住一个人简单得多。
夜离殇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他却强忍着身体的剧痛，没有后退半步。他看着她，眼中执拗的坚持在她越来越高涨的怒火和杀意下，逐渐黯淡无光。他半跪在地面，垂着头，看着唇角滑落的鲜血一滴滴落在草尖上，凝成一种暗色的色调，苦涩的滋味从嘴里一直蔓延到心底，他轻轻开口：“风燃林，你真的就不能给我一点点的信任吗？我绝不可能对你不利的，哪怕我死。你不是有足够可以控制我的手段吗？就算信不过我，你也该信你自己的吧？”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却从不想挑破。就像他知道从一开始风燃林就掌控着他的生死，却一直回避这个事实，不愿去想这样的自己和在第一楼其实又有什么区别？直面这样残忍的现实，让曾经记忆里惦念着的那些美好温馨画面如虚幻的泡沫一般，一个个在眼前破裂，只余满心的伤痕和无可抑制的疼痛。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放开这个人，还是不能眼见她受伤而自己无动于衷。
生存在黑暗和冰冷中的生物啊，总是克制不住对光芒和温暖的渴望，哪怕后来证实那只是来自魔鬼的诱惑，但依旧没有办法放弃。因为那是他生命里最后的色彩啊，如果连这个都弄丢了，那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所以，哪怕伤害，也要忍着，因为，舍不得啊。
风燃林根本不想领这份情！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一个人了，尤其是受伤的时候，更是习惯将周围一切生物灭绝，一点也不需要来自别人的帮助。其实无所谓信不信任，当然，她的确也不信任！可最重要的是，她不需要，也不想要！哪怕那的确能让她轻松一点又如何？不想就是不想！反正，她肯定不会让自己死掉的，至于其他东西，有在乎的必要吗？
夜离殇，简直烦透了！这个时候，她哪有空在乎别人的心情？
风燃林径直冷笑：“是又怎样？你也说过我不信任你，那你还留在这里是在膈应我吗？还是特意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故意拖延我疗伤的时间，嗯？我说最后一次，滚！夜离殇，不要妄图挑战我的底线！”
夜离殇连唇色都已经泛白，他脸上神情依旧平静而冷漠，一如往常，然而那双眼眸却克制不住地浮出深深的哀恸。
他其实也是足够骄傲的人啊！一身傲骨铮铮，宁死不可屈服，唯独对她，哪怕奉上自己生命灵魂乃至一切匍匐在地，亦是甘之如饴。可为何，她偏偏要弃如敝履，在他自己的眼前！
“风燃林，你真的很残忍！”他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几乎从未直白地表达过自己的喜怒哀乐，但他也是人，也会有自己的情绪，也是会受伤，会痛的，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
“风燃林，最开始的时候，我可曾缠着你不放？是你说想要人作伴，是你说我是你的人我属于你，是你让我一步步靠近，最终陷进沼泽不可自拔。你曾经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我不记得当时回答了什么，可我的心是不会变的，答案始终如一，是啊，我喜欢你啊！越来越深的喜欢，直到让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可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一直都在这样诱导我，不是吗？而现在，明明我是按照你的期望变成现在这样，可你却嫌弃这样的我了。”没有什么指责的意思，他注视着她，神情和语气都平静得近乎麻木，他说，“风燃林，你真的很残忍。风燃林，为何，你独独对我这般残忍？”
风燃林怔愣了一下，忽地有种哑口无言的感觉。其实说不上故意，只是她习惯将周围一切控制在手里，也习惯将任何人任何事都导向对自己有利的方面。她对夜离殇残忍吗？也许吧。就像一棵树苗从小被教导要长得高大直才会有价值，于是它一直往这个方向成长，却不想到最后，它却因为结的果子又酸又涩反而被人弃若敝履！那是价值不再被承认生命被彻底否定的残酷。
明明在最开始，我们说好的不是这样的啊！你怎么可以突然反悔呢？
当然，风燃林并没有将一些话说出口，但她行为上的确是有这方面的诱导和暗示的。虽然，她其实并不认真，甚至带着一些玩闹和尝试的心态。但夜离殇感情的变化，她心知肚明，却一直没有制止。
叶青渊说：我喜欢你。风燃林明白地告诉他：我喜欢你的喜欢，但喜欢我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夜离殇的喜欢在心里萌芽，一直长成参天大树，而她却在旁观望，以一种可有可无的心态，从未试图阻碍它的生长。因为，夜离殇是她的人啊，喜欢她为她付出那都是应该的啊！
她不欠他！无论她对他做什么！
风燃林忽地低低地笑出声来，幽暗的眸子光波闪烁，她看向夜离殇，开口：“过来！”想为她付出是吧？行啊！对自己有利的事为什么要拒绝？只要你别后悔就成！
－－－－－－题外话－－－－－－
九千羽：风，你悠着点，没感觉到你家小夜都快被你刺激得黑化了吗？！
风燃林：黑化又怎样？敢对我动手吗？
夜离殇：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对你我必始终如一！
九千羽：呵呵哒……（你当然不会咋样，都是别人的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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