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咒术
屋内，夜离殇闭上眼睛，却迟迟无法入睡。
像是梦魇缠绕一般，他脑海不受控制地回放刚刚醒来的那一幕：一闪而过的杀气，放在他脖子上微凉的手，以及旁侧那人静若未闻的呼吸声。
一开始没有想到是因为从未往那个方向去想，但那一时的痕迹太过明显，明显到那人甚至没有丝毫遮掩，明显到自己的身体早先于理智察觉而不安难宁，稍稍回想便能明白那个令人心寒的事实——她想杀了他，再一次！
夜离殇全身都在发凉，仿佛连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
为什么？
在他试图理解她的无奈，放下上一次的芥蒂的时候，她却毫不犹豫地再在他心上划上一刀？
是警告吗？就如同训狗一样给块肉的同时不忘打下一棒，让这狗时时刻刻都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妄图恃宠而骄？
还是一切都是她未曾预料的巧合，是老天都看不得他的痴心妄想，要打破他所以为平和的幻想。
夜离殇皱起眉，张开口猛地喘了一口气。他感觉心尖都疼痛得发抖！而这股痛甚至随着血液的流淌一直蔓延到身体每一个角落。
很快，他意识到，这股疼痛并不是他臆想出来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而他的身体也在这股愈加剧烈的痛楚中似乎变化得，有些，不一样了……
一天过去，风燃林相当速度地混熟了整个村子，并高效率把周围方圆二十里都摸了个底朝天。这地方三面环山，一面靠水，真正隐僻得不行，估计就算是叶青渊想来找人，没个个把月也休想找到半分线索。风燃林相当满意，她现在玩累了，就想安静地休息些日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给她离得越远越好！
至于生活的物资啥的，她貌似发现攀过东边那面山崖过去就是个小镇，虽然普通村民过不去，但不是还有小夜吗？！等他好了，就可以抓来做苦力了！
聪明人就是这么精打细算，物尽其用！
（九千羽：你是想报复他耗费了你的精血，故意折腾吧？）
不过，那些鸡毛蒜皮的事都可以以后再说，而现在她还有一份账没有清算完！啊，那个不知名的妖藤主人，可还记得你在背后的算计？
来而不往非礼也！风燃林笑得阴邪，她一定会好好回报的，只是这回礼不知道你可有本事，承受得住？！
风燃林的身影一闪，消失在山林深处。
她寻了一个隐蔽的洞穴，背靠大石，指尖跳跃着一道微光。仔细看才发现，这道微光就是她三天前捕捉到的那缕妖藤本源，它跳动着，仿佛察觉到危机想要挣扎逃离，却被未知的羁绊牢牢束缚在她的指尖。
风燃林伸手从头上折下五根长发，冗长繁复的咒文在她的吟唱下化作一首诡异的曲调，像是一曲黑色的童谣，用纯真良善来演绎血腥残忍，让人不寒而栗。
她的指尖轻快地跃动，和着那诡异歌谣的节拍。她将那是妖藤本源打散，融入五根乌发中，然后将发丝一点点缠绕编织，当她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手中赫然出现一个小巧的黑色小人。她用手在黑色小人上一抹，手心中的小人便隐去了发丝编织的真实外表，呈现出一个真正的人该有的模样，脸耳鼻口，手脚身躯，全都是真人模样的缩小版。只是这个小小的人面容模糊，辨认不清具体模样。
风燃林双手捧着小小的人儿举到眼前，她用欢快的嗓音歌唱：“你是初霞的明光，承载世间的希望；你是暗夜的流星，闪耀无尽的绚烂。”她的嗓音渐渐低迷，“你的光辉转瞬即逝，你的美丽亘古不断。”
语调陡然一转，恢复之前的诡秘幽长，她轻吟着：
“你将在最美好的年华枯萎！”
“你将承受生死不断更迭的苦痛！”
“你将血肉灵魂回归自然，广阔的天地任你遨游！”
千里之外，南昭皇宫。
辉煌庄严的大殿内，羽染惜端坐在座椅上，目不斜视地从袖中抽出几张薄纸放入旁侧侍者端着的托盘上：“奇铁的配方，都在这里了。”
龙案旁，南昭皇羽惊鸿面带笑意缓步走了过来，顺手拿起侍者端过来的薄纸，并未细看，语气亲昵地说道：“皇妹辛苦，为兄谢过了。”
羽染惜转头淡淡瞥了他一眼，薄唇微启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她猛地弯下腰。她手肘撑在膝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上冷汗如水蜿蜒流淌而下。
她五感变得模糊，周围的声音远离变得模糊一片，视线里所有事物影影幢幢看不分明。耳畔似乎有一个在她耳边低语，仔细去听，却什么也听不清。
“咒术！”她喉间发出痛苦的嘶鸣，颤抖的指尖举起，她看见她手上的肌肤从水润光泽到苍老松弛不过短短一瞬。她咬牙忍着锥心之痛，双手相扣想要掐诀，却不想她身上肌肤下一秒便恢复正常，但随即，她猛地发出一声惨叫。
“你将在最美好的年华枯萎！”
“你将承受生死不断更迭的苦痛！”
濒死的那刻痛不痛或许没人能够说清。但将一个人在最鼎盛的时期抽去所有生机，使之从繁荣到枯萎短短一瞬走过，又在临死之刻将浩瀚的生机重新注入枯败的身体，又重新恢复表面的荣华，那必定是极痛的！
像是一千把刀将整个身躯的血肉凌迟般刮下，身体却在下一秒恢复原样，残留在神经的痛楚未曾减弱丝毫，便又再一次受到同样的刑罚，周而复始，真正度秒如年！
千里之遥的山林里，女子笑吟吟吐出看似美好的语句：“你将血肉灵魂回归自然，广阔的天地任你遨游！”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千里之外的南昭皇宫中，羽染惜惊恐地睁大双眼，这一刻她感受到死亡的阴影覆盖上她的灵魂，她的身体将要溃散化作尘埃，而灵魂将化作最原始的能量回归天地，成为世界能量循环中最普通的一员。
真正的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不！”她痛苦地发出一声哀嚎。
当无形无影的力量将要捏碎她的心脏那刻，挂在她脖颈上的一块玉坠绽出璀璨的光芒，瞬间崩碎！
羽染惜意识陷入一片黑暗，身体无力向下倒去。
羽惊鸿惊恐地冲过去抱住她倒下的身体，眼里的疼惜毫不作伪，他向周围怒吼道：“愣着干嘛！还不滚去请太医！”
千里之外的山林里，风燃林看着手中化作尘粉的小人，挑了挑眉，不以为意地轻哧一声：“啧，破了！”
她拂去手上沾染的尘粉，没有再出手的想法。毕竟是所谓的天选者，天启修真界五大宗派手中重要的棋子，真死了，凡界现今的格局估计就会打破，也是个麻烦！
算了，她大度一次，饶她一回呗！
嘘，她才不会告诉别人，凡是被她下过咒的人离她百里之内随时可以牵动咒约，甚至再次复发的哦！
也就是说，这人除非今后离风燃林远远的，否则，她的生死已完全不再自己的掌控之中。
身为被整个世界追杀还活得有滋有味并让所有人闻风丧胆的魔女，她的手段，哪怕自以为宽和，也不是一般人承消受得起！
东陵，皇宫。
快马加急送来的奏报冲破重重宫阙，以最快的速度递上东陵皇的龙案。
昌武侯府通敌叛国，络棕山塌疑遭天罚，奇铁锻造秘方失踪，这一桩桩一件件能动摇国本的大事触发东陵皇雷霆之怒！
昌武侯府当天就被抄家，随后具体的证据一件件呈上，确凿无比，于是居于深宫的皇后周氏亦不能幸免，在东陵皇暴怒之下什么夫妻恩情也烟消云散，一根白绫赐死在椒房殿。
但一个侯府几百条人命尚不足平息东陵皇的怒火，天子一怒，流血漂杵，昌武侯府的本家周氏大族毫不意外受到牵连，周氏嫡系尽数斩杀，旁支上万人遭到流放。
但这场让东陵举国震惊的大动荡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帝王的怒火下，一切敢于在这件事上说情的人都将同罪论处，拔除一个大族所遇的阻碍都被粗暴地碾碎，不到半个月，周氏一族之事已落下了帷幕。
而也就在那一天，大皇子的府邸后门悄悄运出许多珍贵瓷器的碎片。宣续敏心中怒火一点不比他父皇少，气得失态地砸碎了整座寝殿的摆设，他咬牙切齿：“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奇铁是东陵国之基石，它的秘方也能丢？！与虎谋皮，老三的脑子是被屎糊住了吧！
现在只能祈祷络棕山上丢掉的那部份不是很重要，推导不出全部。只是想起他上次在周旭武口中打探出的那个名字，他心里就有深深的不安感，羽染惜，名震天下的昭羽公主，高高在上的天选者！若是她真的参与到俗世争斗中，他真的无法确定奇铁存放在其他地方的秘方没有泄露出去。
想必他父皇也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暴怒得不留一丝情面，若非顾及着那句‘虎毒不食子’的言论，恐怕连老三都不一定能留下一条命来，仅仅是放逐北疆还真是便宜他了！
一旁站立的谋士看着自家主子情绪发泄出来，劝慰道：“大皇子也莫要太过气恼，这世间有得便有失，虽说三皇子这事于东陵不利，但对主子现在却是有益的！如今周氏尽覆，蒋氏虽也因此保下了一口元气，但亦损伤惨重，太子和三皇子两败俱伤，正是您的机会啊！”
宣续敏深深吐出一口气，此时的他沉着理智，情绪内敛高深莫测，完全不似在他父皇面前的懦弱模样。
“你说的是。”他翻起推到的椅子，坐下，“连续倒了两个大族，东陵国朝不稳，父皇必会扶植另一个世家，这个世家很可能会从之前依附于蒋家的二等世家选择，毕竟，父皇还没有换太子的打算，总会再给他添点筹码的！”
“您是想事先拉拢……”
“不！”宣续敏脸色露出一抹狠辣的笑意，“老三犯下滔天大罪，祸害了整个东陵，惩罚怎么可以如此重拿轻放？父皇下不了手，不代表为国着想的侠客们下不了手！”
“您的意思是？”
“想必太子对三皇子的判决也很不满吧？毕竟他南巡这一路可是险死还生啊！”他淡淡一笑，在心里补充一句，所以太子派人刺杀失势的三皇子泄愤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老三，莫怪做哥哥的心狠，反正你也是个废物，就发挥一下最后的作用，助哥哥我把太子拉下来！
宣清玉，你现在也只剩下父皇的那份期许了，若是把它毁去，你还能剩下什么？我很期待你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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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都是狠人！小玉，你可要挺住哇！要是这样就完蛋了，我可不会帮你，咱家小风看不上废物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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