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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多方动态


莫昭云只能招来一个现场观看了全过程的人了解情况,按理说他妹妹虽然有些娇蛮任性但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而另外一个看起来比他妹妹还靠谱点,这两个人怎么就偏偏打起来了呢?

        ——不用怀疑,这世间总会有人无缘无故就抽风的!

        风燃林和人家小姑娘打了一场拉低所有成年人智商的架,心情那是相当得好,一路蹦蹦跳跳着就回自己房间了。嗯,快乐是需要回味的,她要是出现得太频繁,把人家小姑娘逼急了可不好,隔段时间撩拨一下才有趣嘛!

        回到自己房间,随意将自己一身凌乱的衣服扯平,推开窗户,坐在窗边吹着风。早上的阳光和煦,投在泛着微波的河面上,映出一片粼粼的金光。

        风燃林惬意地眯了眯眼睛,她看着外面湛蓝如璧玉的天空,伸手从自己怀里夹出一块淡黄色的丝绢,在微风中轻轻晃了晃。

        “都快忘了,还有这东西呢?”她撑着下巴,微微眯起的眸子闪过一丝晦暗的光芒。

        当初在酒楼,绢图飞她手里的时候,一是明知其中有诈,二是因为不想和凡界牵扯太深,所以她转手就把绢图给哪来扔哪去了!

        但现在,既然知道这东西和修真界渊源甚深,那对她的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对于可能与她发生牵扯的未知事物,只有掌握更多的更真实的情况才能让她放心。

        她从来没有事到临头,再想办法的习惯呢!

        她半转身,慵懒地倚靠在窗台上,双手将绢图在空中摊开,指尖泛着淡淡的莹光,在绢图上轻轻划过,细细描摹那浮在绢图上密密的黑色线条。

        说不上什么材质的图纸,以精纯灵力绘就的线纹,深入探寻后触及敏感地带突然暴起的沉重威压,很正常。她指尖顺着线条划到绢图边缘,在线纹中断的截点,感应着那一缕缕灵力波动的规则。如这样以灵力绘制的地图,通常需要一笔而就,否则灵力波动频率不一,相互干扰下就会使纹路模糊,最终图纹完全消失。

        她现在就是在感应这种灵力波动的频率,然后以此推断这截断后灵力的走向,慢慢在脑海里一点点铺开这张绢图之外的线纹方向。

        这是一件很耗费心神和精力的工作。尤其是当绘制地图的人级别越高,上面灵力波动就越加晦涩,不是同境界或更高境界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察觉出其中的一丝差别,而同样不是对力量研究透彻到极致的人,也难以从这样微弱的波动中捕捉到足够有用的信息,从而推演出在此图之外,已被完全切断了的灵力回路。

        就像一道复杂到了极致的数学题,没到那个层面上的人连题目都看不懂,而没有足够智商的人看懂了题目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两者皆有的也不代表最终能得到正确的结果,因为这样的题目精确得不容一丝错误。需要足够的细心和耐心,需要反复的推算,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外面天色更加明亮,和煦的阳光逐渐灼烈。

        风燃林一点点反复推演计算,终于在脑海中铺开一张完整的灵力纹路线图,再经过一点小修改,就是一张完整的千古藏宝图。她闭着眼睛,思维凝聚在脑海中心那个点上,想起在徐家看到的那张东陵南部的详尽水路图,两种纹路在脑海中重叠,细小的差别不影响整体的一致。风燃林睁开眼睛,的确是藏乌镇的方向。

        她目光沉静下来,接着用指腹摩挲着绢图边缘,那里残留的一丝将图分割的微弱灵力,的确是,和图上线纹波动一致。

        看起来丝毫没有问题。

        出自古千秋之手的地图,同样被他分割成数块,线纹灵力波动隐晦,最初隐匿,最近方显,和她得到的信息完全吻合。

        但,好像,太吻合了!

        完美得,就像一个早就布置好的陷阱!

        风燃林目光暗沉,周围似有黑雾环绕,让她整个人都好似模糊得难以捕捉。忽地,她勾唇一笑,云开月明,她轻轻舒一口气,将手上绢图向上抛了一下又接住,呢喃一声:“有陷阱才正常。”否则,她就该怀疑有天大的阴谋了——总之,从一开始她就不可能相信这里面没有猫腻!

        呃,性格问题,她向来什么事都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摩着。虽然,她猜中的几率貌似一直都很高。

        房门轻轻叩响,然后推开。

        风燃林也不在意那人不问自入,慢悠悠将手中绢图折好重新放进自己怀里,才侧头望过去:“醒了?”

        目光落在来人身上,她忍不住眉梢一挑,笑了起来:“呀!舍得换衣服了!”

        当然,这个换衣服不是换下同一件衣服的意思,而是,终于舍得换下一个颜色的衣服啦!

        此时的夜离殇换下一贯的黑色,着一身深蓝广袖长袍,头上黑发以一根普通木簪束起,卸去一身冷煞,倒有了一丝贵公子般的倜傥俊逸。她敏锐察觉到他气质也有了一丝些微的变化,依旧偏冷,但却像是从冰崖深处挖出的厚重冰层铺在阳光底下融平了尖锐如刀的棱角,像了无生气的苍茫雪原上有候鸟飞掠而过,终于有了一丝生命的活力。

        风燃林轻轻笑了笑,眼神微微迷离,她赞道:“好看!”

        这世间唯苦难最能磨练人的能力,但唯有爱才真正能给人好好活着的动力。世间有多少人,那样努力地不顾一切地活下去,却始终无法对自己好一点?

        夜离殇忍不住偏了下头避开她的视线,本来他没觉得有什么的,被她一说反而不自在了。

        他以前一直习惯于隐匿,所以习惯黑色,并不是本身在挑剔什么。若是现在他身边有一套黑衣和一套其他颜色的衣服,他肯定还是习惯性穿黑色,但没有,他也不会有那个意识特地再去找一套衣服出来。

        好在这样的不自在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适应之后完全可以当空气忽视掉。看她朝他招手,像以前一样,很自然地就走过去。

        她态度比他更自然,该喜的时候喜,该怒的时候怒,该调笑的时候也毫不留情面地折腾,像是在她记忆里根本就不存在那一时的龃龉。

        这让他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如果她的态度变了,无论是更加客气还是更多歉意,都只会让他更加尴尬,会让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跟她相处。这样,最好!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风燃林正把夜离殇硬拽过来的手放开,不错,恢复得的确很好,没什么隐患。抬头,脸颊正好被他垂落的发丝扫过,痒痒的,她眼睛亮了亮,像是突然发现一个未曾玩过的很有趣的玩具。

        她正准备伸手去拽他的头发,房门再次轻轻叩响,侍女站在开了一道缝的门口,有礼地询问道:“请问风姑娘在吗?”

        “有事?”

        “我家公子对小姐冒犯姑娘的行为表示相当抱歉,备下一桌酒宴欲为姑娘压惊,不知姑娘中午可方便?”

        房间内风燃林不甚在意耸了耸肩,回道:“好哇!不过道歉就不必了,我还要向你家公子道谢呢!”

        心里相当恶劣地想,这么快就又要见到,那个莫小姐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呢?老实说,她炸毛的样子真的很有趣啊!她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住,不去撩拨她……

        ——莫明珠要是知道了,估计会想拿把剑直接把这货给劈了!呃,虽然,现在貌似也不差。

        船宇最里的房间,安静伫立在精美的梁栏浮雕下,刚刚来传话的侍女走近,却被拦在房门前二丈之外,突然出现的黑影冷淡道:“公子有事,勿扰!”

        侍女恭敬一行礼,随后道:“是公子先前的吩咐,关于风姑娘……”

        “小事自己做主!”

        “是!”

        房间内。

        莫昭云打开密信,一眼扫过,霍地站起,目光猛地扫在房间内另一人身上:“太子遇刺,什么时候的事?”

        “十余天之前,太子身受重伤,属下等曾暗中往京中送信,却一直未有回音,只怕送信途径已被截断,太子知公子南下为老太君贺寿,特遣属下送信,请公子先行援助。”

        “太子现在如何?”

        “安全!”知道莫昭云心急何事,他接着回道,“因阳城周家家主为继后嫡弟,为防宵小作祟,太子在阳城未多停留,只知会了李郡守一声,随即太子仪仗先行去了栩颖,而太子则停留在大扬养伤,太子请公子务必尽快赶去,言‘那里’果然有猫腻。”

        莫昭云眼前一亮,‘那里’是当初太子南下前他们就已经商讨过的一个方案的关键,若是真能抓到把柄,太子就有了翻盘的底气!

        “好!请太子放心,我必尽快赶去!”

        “另外,太子恐公子水上行路消息传递不便,特遣属下告知,阳城已成天下人中心,风波太大,望公子回避。”

        “到底发生何事?”

        “千古藏宝图在阳城现世……”

        他将阳城最近发生的大事细细说了一遍,末了道:“徐家宴时,李郡守遇刺重伤,幸得药王谷弟子出手相救才保住一条性命。刺客尚未逮捕归案,但据暗中流出的消息说,刺客逃遁之时所使的一个剑招神似天下庄的碧落回雪。”

        “什么?这不可能!”他声音蓦地顿住,然后深呼一口气,慢慢道:“只怕是有人挑拨离间。”

        那人淡淡点头:“太子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人怎么以为的。东陵皇也不会管叶青渊是否无辜,是否被人陷害,明显对朝廷有利的事,怎么可能不借题发挥?

        “阳城此时已乱,徐家家主在第二天暴毙,叶青渊已赶回青山主持大局,大约随后就会和皇上会面,共商后续事宜……”

        阳城,迎客来酒楼四楼。

        “查到徐家那事是谁的手笔了吗?”颜止霜坐在桌案前,将手中正翻开的密信搁在一旁,语气森冷。在他原本精密的计划下竟然出现了这般超出掌控的事件,实在让他不能不愤怒,当然更多的还是幕后之人真实目的的怀疑和警惕。

        虽说此事表面只是针对天下庄,与他牵扯不到任何关系,但见惯了阴谋的他却知道这世间很多事情绝不能只看表象,否则如果这真是别人的算计,那等到发现端倪的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敢在天下布局的人,谁不是控得一手好棋,不能事先在看似合情合理的完美表象下察觉细微痕迹,那就等最后别人掀开底牌的时候任人宰割吧!

        冰林单膝跪地,低头回道:“属下无能,未能追查到那名刺客的踪迹,只是,武林盟似有异动,最近与阳城官员略有联系,直言对天下庄违反武林与朝廷盟约的不满。另外,据查,那夜吴光离开徐家之时身上沾染了血腥。”谁都知道,吴光一直在宴上,血腥味从何而来?

        “吴光回房后独处许久,深夜屋中燃起火光,第二天在其屋中火盆里发现布料燃尽的灰烬,根据灰烬的量来看,足够一件衣服所需的布料。”

        “武林盟?”颜止霜不屑嗤笑一声,“他们除了散布些没用的谣言,还能做成别的事?”只怕自己稀里糊涂被当做了替罪羊都没发觉吧?

        不过,这消息显然也是有价值的。如果说幕后之人真的推出武林盟,那么这件事很可能就真的只是针对天下庄,而不会再涉及到旁人。毕竟一件小小的刺杀事件牵扯到东陵朝廷、天下庄、武林盟这三个顶尖势力就已经满格了,要是再牵涉别的大势力,就显得可笑了,也很容易会露出破绽,同时也会引起所有人的警觉和怀疑。

        只是,这人目的又是什么呢?

        “最近,把他们盯紧点。”

        “是!”

        不论什么目的,只要还有后续,那就必然会显露出痕迹!

        这时,房门推开,冰霜匆匆进来:“宫主,北彦传来消息。”待走到他身旁,又低声道:“是宫里的。”

        颜止霜脸色骤冷,他接过信函,扫了一眼,随即,信纸在他玉白的指间化作无数片雪白的碎片,他脸上覆上一层浓厚得化不开的阴霾,咬牙吐出三个字:“回北彦!”

        ……

        阳城一个不知名的角落,一个邋里邋遢头发花白的乞丐模样的老头终于掐住了一只刚刚挠了他一爪子黑猫的脖子,他拎着猫的后脖子在空中晃了晃,灼烈的阳光从屋檐顶射下,他不禁眯起了眼睛,沾满污垢的花白胡子往上翘了翘。

        他嘟囔着:“现在的年轻人实在太聪明了,这样不好,不好!多找点事去做,别老盯着一处了,多烦人啊。”

        ……

        船上。

        莫明珠今天很不爽,明明自己没招谁惹谁的,好好练着功呢,突然就冒出来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上来就嘲讽了她一顿,然后稀里糊涂地就和人打了一场惨不忍睹的架,结果,她,还、输、了!

        输了也就算了,她自认倒霉关房间里生顿闷气也就算了,没想到,她哥竟然还让她,道歉?!

        莫明珠气得直磨牙,委屈的明明是她,好不好!有这么当人大哥的吗?胳膊肘竟然往外拐!

        道歉是吧?好哇!她一定会,好、好、道、歉的!

        莫明珠在箱子里翻出当初缠着她奶奶索要的一柄短剑,穿着一身利落的练功服,气势汹汹往宴客的厅堂里走去。

        到了厅堂,菜倒是上好了,但,人呢?除了出入的侍女,谁都不见!莫明珠觉得满腔几欲喷发的火气就这么噎在胸口,下不来上不去的!

        后面传来一声细响,她回头一看,正好看见自己的侍女鬼鬼祟祟在门口冒出个头来,莫明珠顿时有种终于抓到苦力的兴奋感:“小翠,你,快给我去看看那女人什么时候过来!”

        倚翠一张脸苦兮兮的,刚刚看小姐装扮不对,她立刻就想去通知公子了,结果,公子在议事,不让进门。现在,只能祈祷今天小姐不会闹得太过火了。

        只是,这个祈祷,她自己都觉得有点悬。然后忍不住开口劝一句:“小姐,公子是让你来道歉的……”不是让你来找茬的呀!

        呵呵,她管他去死!

        “我就是来道歉的呀!要不然我来这里干嘛?!本小姐要好好想想这个歉该怎么道,你现在给我把人盯着,什么时候来了再通知我!”

        “小姐……”您别冲动啊!

        “快去!”

        倚翠苦逼着一张脸,出门盯梢了,公子,你快来啊!小姐气疯了!

        半刻钟后,倚翠慌慌张张跑进来:“小姐……”

        不用她开口,已经看见人影了!

        莫明珠眼睛里蹭蹭亮起火光,‘唰’地一拔剑,娇喝一声:“看剑!”说着气势汹汹就冲了过去。

        风燃林忍不住笑了,这姑娘挺可乐的,你拿把剑想戳人一剑怎么还提前跟人报备一下?咦,越看越不对啊,她明明站左边呢,你剑怎么往右边了?眼斜也不能斜成这样吧!这姑娘想什么呢?

        莫明珠能想什么呢?她心里急呀!你说那女的是不是傻的?看她剑都过来了,还不跑,竟然还站在原地傻乎乎地笑!她其实真没有拿剑戳人一个窟窿的想法,又不是生死仇敌,犯得着吗?她最多就想报早上的仇,最好能削人一把头发,或者把她衣服拉个口子就好。

        结果,人不动!这要是临时收剑,她自己得多丢脸!转眼一看,那女的身边那男的看起来形象不错,应该不是绣花枕头,她刺一剑过去,应该能躲得过吧?

        于是,她就这么临时改对象了!

        夜离殇并不在意突如其来的攻击,一,攻势太弱,破绽百出,二,没杀气。所以,他直到短剑刺入他两尺才抬手,指尖在剑身上一弹。

        短剑蓦地发出一声嗡鸣,剑身不由自主地如水波一般轻晃,向相反的两边弯压出极限的弧度,力道向里传递到握剑人的手上,莫明珠被带得原地转了五个圈才脚下一绊,‘扑’地摔倒在地上。短剑叮叮叮地滚旁边去了。

        莫明珠转得脑袋冒星星,她抬起头来,迷茫的视线触及到眼前一片蓝色的衣角突然爆发出灼烈的光彩,她伸手就想抱大腿,嚎啕大叫:“高手哇!您收我为徒吧!”

        夜离殇一让,她又扑地上去了,也不在意,半跪着爬过去接着抱:“师傅诶!您收我为徒吧!我一定会三更睡五…不,四更起,我一定会成为您最勤奋的徒弟的!”

        风燃林看着有趣,扑她面前,伸出爪子在她面前晃:“喂喂,你干嘛呢?”

        夜离殇看得眼角一抽,赶紧往旁边一让。莫明珠跪在他面前他一点也不在意,直接就可以忽视了,但你也跪下了是怎么回事?受不起呀!

        莫明珠拍掉她的爪子,气鼓鼓道:“我告诉你平时怎么都好,现在你要是敢耽误我拜师,当心我跟你拼命!”

        风燃林摸了摸被拍的手,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你拜师就拜师,干嘛要拜他?他一点都不好!”

        “他是高手!”

        “我也是高手!”

        “就你?”莫明珠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跟她水平差不多的货也好意思冒充高手?“哼,就算是高手也是分等级的,就你,连给我师父提鞋都不配!”

        被鄙视了?风燃林怒,冷笑道:“就你这水平,连我都不如,还想拜师?趁早回家生孩子吧!”

        莫明珠气得心肝疼:“要不要拜师是我自己的事,你凭什么管?”

        风燃林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就凭有我在,你肯定拜不了师!”

        莫明珠:“……”转身去寻剑,举着剑喊,“我砍死你!”

        风燃林立马跳起来就往外跑:“救命啊!杀人啦!”

        莫昭云刚赶过来,就见一左一右两女人旋风似的从他身边掠过去,他呆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喊道:“明珠,住手!”抬脚就想过去追,却突然看见身前出现一个人影。

        莫昭云愣了下,目光慢慢沉静下来,是他,竟然好得这么快?

        他侧头看了一眼两女孩子的方向,却也不急了,女孩子的争斗又能出什么事?没见眼前这个也不急吗?

        “这位怎么称呼?”莫昭云笑着问。

        “夜离殇。”

        莫昭云瞳孔微缩,天下第一杀手?或是,同名、同音?但,有这么巧吗?

        他面上不甚在意地笑笑,伸手向里做了个请的手势,向餐桌边走去:“原来是夜兄。不知夜兄伤势如何了?待会可能畅饮几杯。”

        “我不喝酒。”

        莫昭云笑着颔首,引人坐下,正想说什么,两姑娘顶着一身狼狈风风火火又杀回来了。风燃林窜到夜离殇身后,从他肩膀后探出一个头来,冲对面做了个鬼脸,嚣张地喊:“来呀!来呀!有本事你飞过来啊!嘞!”

        莫明珠顶着一个鸡窝头,在桌子另一边指着剑,气得直跺脚,她也喊:“躲别人后面算什么本事,你快给我出来!”

        “明珠!”

        “我就不出来,就不出来,你能怎么样?有本事,你飞过来能打我呀!”

        “明珠!”

        “我能怎么样?”莫明珠左右一看,低头抄起身边的盘子就像对面砸过去:“我能砸你一脸花!”

        夜离殇偏身一让,盘子从他旁边飞过去了,砸在地上,溅得满地菜汁。

        “明珠!你……”莫昭云气恼地站起来正想过去教训教训她妹妹。太不像话了!

        风燃林也冒出来了,站桌边抄起盘子也往对面砸:“就你那眼力劲,谁砸谁还不知道呢?!”

        餐桌瞬间变成战场,夜离殇眼疾手快端走身旁两盘菜往旁边一闪。莫昭云完全石化,眼角抽搐地看着这一幕,半响一拍脑门,算了,他也不管了!也闪一边去了,没办法,菜弹武器威力实在太大!

        一桌菜被两个人全掀了,两货爬桌子上去对掐,结果莫明珠被风燃林绊下去了。

        莫明珠趴在油腻的地面上,恨得一锤地板,转身把不知什么时候抛下的剑又拾起来,往桌边横冲过去,大喊道:“我杀了你!”

        “啊!你又来!别侮辱你手里的剑了!”风燃林跳下桌子,围着客厅跑,边跑边不怕死地回头挑拨着,“来呀,来呀,就你那乌龟速度,你追得上吗?!”

        真是鸡飞又狗跳,整个一团乱。对着已经濒临疯癫的妹妹,莫昭云实在无从下手,试图阻止三次无果反而差点被掀翻的桌椅砸到后,只能站在一旁木着一张脸,等这两疯子自个停下来。

        一刻钟之后。

        毁了半个客厅的两疯子终于力气耗尽停了下来,候在外面的侍女连忙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残局。这一收拾,客厅马上空了一大半,基本所有瓷器玉件摆设都给砸坏了,木制浮雕,精美屏风什么的也不可避免地被划了一两道痕迹。

        莫昭云只庆幸前朝大学士绝笔《山河图》挂得足够高,没被这两货给一起糟蹋了!

        莫明珠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坐在已经收拾好的空荡荡的桌子边,看着对面,心里恨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风燃林正窝在夜离殇怀里哭呢,扯着自己被削了一个大口子的衣袖,呜咽道:“太过份了,人家让着她呢,竟然一点也不给我留情面。我的衣服啊,你死得好惨啊!”

        夜离殇见怪不怪,他很有先见之明端走的两盘没受毒害的菜正摆旁边,他夹起一筷子菜送她嘴边,风燃林嚼吧嚼吧咽下去了,然后接着哭她惨死的衣服。夜离殇毫不受干扰地喂菜,他现在毫不怀疑,如果她刚刚的对手是个五岁毛孩子的话,她很可能会堕落到和人抢一块麦芽糖的幼稚地步!

        风燃林:才不会呢!五岁孩子体型太小,欺负起来不带感!

        莫明珠憋着满腔的火气,摸了摸自己不知怎么被削了四分之一的头发,再看了看对面那对‘奸夫淫妇’,脸上刚刚不小心撞柱子上的一块乌青显得更加黑了。她磨了磨后槽牙,艰难地将目光挪开,她决定,如果拜师的代价是附带这么一个师娘的话,她,再也不要拜师了!

        呜呜,她的玻璃心啊,就这么碎成一地了!

        莫昭云无语望天,也没心思教训妹妹了。他算是看出来了,不靠谱的根本不止他妹妹,一个巴掌拍不响,没见他旁边那位淡定得不像样吗?

        本来还打算宴席过后,和人商量点事,现在也没那个心情了!得了吧,有事稍后再说,当务之急,先把这两货分开,他怕她们一会力气恢复过来后一不留神又搅合起来了。

        于是他扔下一句:“舍妹无礼,还望海涵。”提溜着他妹妹走了。

        原本在刚刚接到太子密信后,他已打算将莫明珠先送走,但现在,呵呵,这么不靠谱的妹子还是待他身边更放心点。否则,他真害怕她半途自个把自个给弄丢了!

        黄昏,绚烈的骄阳收敛了自己的辉煌,安静地避让在层层云彩之后,从容俯视着芸芸众生。鱼鳞状的白云一块一块规律地拼接连起,薄弱的缝隙处是一线线深海般的蔚蓝丝绦,白与蓝的交织,显出格外安宁的美丽。

        大扬,络琮山。

        宽敞齐整的山道一如既往地静谧,青青葱葱的山林连鸟鸣都显得稀疏。这座远离城镇的山峰周围三十里没有一丝人烟,而那看似寻常的山口只有走近才可见防备森严。

        不久,一行车马行来,到达山口,毫不意外被人拦下。一队身着甲胄的兵士执枪对立,喝问道:“来着何人?”

        周旭武眉头一皱,向着前方兵将递出手令,面容不悦地问道:“今日阮副将怎地不在?”

        接过手令的将士检查无误,松了一口气,恭敬递回:“原来是周大人。山上出了点小事,副将过去查看,稍后便会。周大人若是有事寻副将,或可稍待片刻。”

        “哦,那倒不用了,我自去山上寻就是了。”

        “是。”那将士看了一眼他后面那辆马车,见他没有开口说明的意思,不由踌躇一下,询问道,“周大人,请问那是?”

        “机密。别多问了,放行吧。”

        “是。”那将士动了动唇,犹豫一下,终究还是没敢多言,抬手放行。

        顺利进入山里,临近一个岔口。周旭武勒马停下,转头对着马车歉意道:“山路难行,只怕需要小姐下车了。”

        “无妨。”

        车帘掀开,走下的女子娴雅高贵,一身水蓝色长裙曳地,外罩轻白纱衣珠光微泛,在青绿山野间她一身华服却不觉丝毫拖沓,反而在与周围环境透出的几许格格不入中,显露出一种孤傲凛然的高贵美丽。

        她站姿端庄,目光虚虚投在前方,并不分给周围人、物或景一丝一毫的注意,给人一种明明站在眼前,却游离在凡尘之外的疏冷。

        “周家主,走吧。”

        清冷的声音仿佛夹杂着一丝冬日冰雪初融之时的寒气,周旭武只觉得似有一个冰珠从脑海中扫过,心头一个激灵,从刚刚一瞬的恍惚中回过神来,态度不由更加恭敬:“是,七小姐请。”

        随后回头:“你们在这里等候。”

        左侧一半人垂首应“是”。

        周旭武看向七小姐,她亦点头:“留下。”另一半人遂亦恭声应是。

        周旭武领人向左侧那条山道走去,同时低声提醒:“七小姐,小心脚下。”

        她淡淡应声,并不多言。但若是仔细望去,却能见其步履轻盈若凌波踏浪,衣袂扶风,纤尘不染。

        小心走过这一条布满机关的山道,又至一个关口,这次却是连手令都不用,守在那里的将士见他过来,笑着打招呼:“周大人来了。”然后看见他身旁的女子,笑容一收,眉头一皱,眼神顿显凌厉。看在周旭武的面子上没有立即呵斥,却是面色严肃地询问:“这位是?”

        “许副将。”

        周旭武笑着打了一声招呼,才不急不忙上前一步,状似密语。手下却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递过一卷二指宽的小纸筒,许统领不动声色接过,展开,随即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周旭武退开一步。许副将面色缓了下来,略有深意道:“原是如此,何统领现在就在上面,晚了可就不一定了,快去吧。”对刚刚行为有了一个解释,他随即抬手:“放行。”

        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许副将唇角不动,声音低弱蚊蝇:“三皇子现今可好?”

        “尚可。”

        再无多话。

        又行一段路,拐过一个弯道,看不到后方人影后,周旭武才缓下步伐,低声道:“可能要走另一条路了。”何统领为皇帝亲信,他在,自己不可能光明正大将人带进去。不过,这一趟,他主要只想展示己方对此处的掌控力,表现出他足够完成此次任务的实力。

        “无妨。”羽染惜淡淡道,随着周旭武走过一段紧靠崖壁只容一脚踩踏的狭道,她姿态翩然,哪怕步入这样的险地,也淡定从容如行自家亭台楼宇。

        及至登到山顶之上,她忽地出声:“周家主。”

        周旭武回过头来,下意识恭敬应声:“是。”

        “周家主行事有些太过谨慎,不是不好,只是未免显得拖沓了。”

        周旭武心中一沉,微微皱眉:“请七小姐直言。”

        “该大胆的时候还是可以放开一点比较好。”她清冷的声音散在呼呼山风里,有种虚幻模糊般的不真实感,“以周家主能力地位,足以主政络琮山。”

        周旭武艰难地咽一口唾沫:“何统领是皇帝亲信……”

        羽染惜淡淡看了他一眼:“只要你想,一切都不会是问题。”

        皇宫。

        东陵皇批注完一份奏折,放在一旁,拿过另一份,翻开,蘸满朱砂的笔尖蓦地一顿,随后搁下。他有些疲倦揉了揉眉心,才将目光投到垂首恭敬候在一旁许久的大儿子身上,语气莫名:“你也想为蒋家说情?”

        大皇子宣续敏似是没料到会被突然询问,不由打了一个激灵,支吾着回答:“这个,英国公毕竟是太子外祖,身份贵重,应该不可能参与那些事吧?也许是被下面人蒙骗了也不一定啊?”

        这话的确算是求情,虽然英国公府‘欺行霸市’‘侵占民田’‘草菅人命’‘鬻卖官爵’‘私吞军费’一系列罪名都还没有定下来,但,谁让东陵皇自己已经认定了呢?!定不定罪,只是东陵皇一句话的事了!

        虽然这话听起来几乎没有丝毫说服力,但宣续敏表情却是极为真诚的,仿佛他真的只是这样想了,所以才这样说出口。

        他说完之后,踌躇一下,瞄一眼他父皇,忍不住加上一句:“国事虽重要,父皇也要保重身体啊!”

        听到最后一句,东陵皇原本越夹越紧的眉头不由一松,几欲爆发的火气忽地消散,心中颇有些无奈地叹口气,算了,虽然看不清局势,但他也只算一片好心,糊涂点就糊涂点吧!

        ——这也就是一直一幅软弱老实人模样的宣续敏,前几日其他但凡敢为蒋家说上一句话的人,都让东陵皇打上了忤逆、挑衅皇权的标签!

        “此事就别再提了,蒋家之事,朕自有定论!”一句话将这个话题截断,他话锋一转,淡淡询问道:“吏部缺员,朝臣里你可有觉得好的推荐?”

        蒋家在吏部根基太深,东陵皇到底不放心,想要彻底换下血,其实他心中早有腹案,此刻提出也没指望他大儿子能真提出好的建议来,不过是随口考校而已。

        被询问到朝中事,宣续敏神情不禁严肃起来,认真思考许久才小心地报出五个人名来,皆是声名极好的清流儒臣。

        这并不出东陵皇的意料,只是随着一个个人名被宣续敏用极为郑重的语气提出之后,东陵皇的眉头却不由又紧皱起来,这五个人中,一个是太子太傅的嫡长子,算是太子的人,一个是寒门学子,是皇帝自己的人,而另外三个,东陵皇猛地发现,竟全是昌武侯府(继后娘家)的门生!

        “够了!”东陵皇忽地出声打断他的话。

        宣续敏一惊,神情惶恐:“父皇,是孩儿说错什么了吗?”

        东陵皇目光冰冷地盯着他,好一会才缓下脸色,然后不轻不重地训斥两句:“跟你说过多少次,看人不能看表象,那些所谓的清流著书立传,礼教规矩说起来倒是头头是道,真要做起什么实事来,半数都不知道脚该往哪放了!”

        宣续敏唯唯应是,面上露出不解,不信却不敢多言的怀疑表情。

        东陵皇暗中摇头,却也知这是他一贯的德行,不再多言,伸手铺开一张宣纸:“敏儿,磨墨。”

        “是。”

        东陵皇提笔写下几个人名,侧首蘸墨之时,眼神忽地一厉,他抓住他大儿子正磨着墨的右手,掀开衣袖,看着那上一圈绷带,冷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宣续敏浑身一颤,眼神游移不敢看他父皇,心虚地回答:“这个,是孩儿不小心碰,划到的。”

        “太医看过了?”

        “没,啊,看过了。”

        东陵皇眸光冷沉,却不再多说什么,只道:“受了伤,就回去好好休养,这几日就不要劳心劳力了。”

        “是是,”宣续敏连声答应,随后犹豫迟疑着再加一句,“真的只是小伤而已,父皇不用挂忧。”换来东陵皇冷厉一眼,遂再不敢多言,退了出去。

        走出殿门的时候,他垂眸扫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了一眼中宫的方向,微微翘了翘唇角。

        殿内,东陵皇看了侍立在一旁的郑公公一眼,郑公公会意,微行一礼无声退下,片刻后,他行至东陵皇旁,轻声回复道:“前天三皇子约大皇子狩猎,周七公子一时失手,大皇子被箭划伤了。”

        东陵皇怒火猛地腾烧起来,他还没死呢,一个外姓伤了他皇儿,竟然不立即请罪,还敢让皇子为他遮掩欺瞒?!

        他冷笑道:“昌武侯教的好儿子!”随即又道:“到底谁才是他亲兄弟?这么维护周家人,干脆去做周家的儿子好了!”这说的就是三皇子了。谁都知道,真要遮掩此事,一个周七公子完全没有那么大能量,要说三皇子没说什么做什么,连郑公公都不相信!

        东陵皇挥了挥手,郑公公退下。他伸手将案桌上铺开的宣纸揉成一团,又看向一旁翻开的刚刚一时未决的奏折,正是蒋家的处置结果,他将奏折合上,放在一旁。

        押后!

        隔日,周七公子醉酒行凶,被压入宗人府。三皇子为其求情,被东陵皇斥其‘识人不明,昏聩无道’。

        夜渐渐降临,风声渐起,层层乌云连绵,不多时将整个夜空覆盖。

        衡东河,莫家船上。

        莫昭云站在夜离殇的房门前,伸手敲门:“夜兄,现在可睡下了?”

        一个女声传出:“门没关,进。”

        莫昭云微怔,随即轻笑着摇了摇头,为心中朦胧升起的一缕情思还未开始就被掐灭而有了一丝淡淡的惆怅。但不论如何,有主的女子,他不会也不能去碰。

        他推门而入:“夜兄,风姑娘,打搅了。”

        “有事?”风燃林懒洋洋趴在桌子上的身子稍微坐直了点,语气依旧散漫随性,“你的地盘,自己随意。”

        “是。”

        莫昭云对此,心中倒没什么意见,能教出莫明珠这样一个女孩的家庭基本上不可能真的出现一个卫道士,他守着的礼节也只是因为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而不会认为他所学的礼节规矩就是所有人行动的标准。所谓入乡随俗,在别人都不在乎这些的时候,自己再端着捏着就显得可笑了。

        他就近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先看了一眼坐在风燃林身旁不说话的夜离殇,随后目光落在风燃林身上,微笑着道:“的确有点事,需要与风姑娘商量一下。”

        “嗯。”她点了一下头,示意继续。

        “不知风姑娘近期可有什么打算?”

        “随心所欲。”

        莫昭云被这个回答逗得一乐,心中一松,随即正色道:“是这样的,在下不久前接到消息,临时出了些急事需要处理,等明早就近补充一些补给,可能就需更改航线。若两位无急事的话,不知能否同行,在我无暇之时,看顾一下明珠。当然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若是在船上大可不必担忧,我只恐明珠性子太躁,在外面容易惹祸。”

        虽然莫家在朝中的影响力大,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树大招风,敌人也同样不少,谁也不敢说在他们现在远离京都又还未到嘉禹之时,政敌会不会在背后下黑手。他是真心担心以莫明珠的性子容易遭人算计。而风燃林虽然也干了两件不靠谱的事,但她正经起来气场真的很强大,起码给人一种在正事毫不含糊的安稳感。再说就算风燃林真的不靠谱不是还有个夜离殇吗?!

        莫昭云是没听过风燃林这个名字的,带来消息的信使是东陵太子的人关注点肯定偏向朝堂,徐家宴时被颜止霜挑起的动静,后来也完全掩盖在了刺客风波之下,所以关于她与绢图的两三事最多也就提了一句很模糊的话,都没太关注。

        而现在莫昭云依旧认为她和药王谷关系颇深,又兼之她这几天过得闲散,也就认为初时他们受伤坠河之事想必已经解决。

        而风燃林当然不知道在她没看到的地方她又被人算计了一把,反正整个天下她都不熟,去哪完全无所谓。而面前这个好歹有份把他们从水里捞出来的恩情,一点小要求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她答得干脆:“行啊!”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因这两日下了几场大雨,耽搁了些时间,所以,直到第四天上午,莫家大船才在大扬一个码头停下。

        大扬位于衡东运河中下游,与阳城相距百里,因承水利之便,亦是一个极为繁华的县级城镇。而衡东运河为千古帝时所开凿,北起漠原(现在北彦境内),横穿东陵,过南昭,最终汇入大海,连接三国几十个重要城镇。比起阳城这样的重城,大扬在其中并不算起眼,除了有限几个人外,大部分对大扬的印象仅限于它是衡东河的一个水运码头。

        天上白云成片,大朵大朵凝结成一峦峦倒浮的雪山,自由沉浸在如同极北冰洋海域般的湛蓝里悠然浮起,随风游荡。昨夜一场大雨带走一部分夏日的酷热,河岸上拂过的清风显得格外清凉。

        莫明珠这几天在船上简直度日如年,介于她在她哥打算宴客期间不仅毁了客厅还抽风和客人干架的恶劣事件影响,当天晚上她就被她哥禁足了,用她哥的话来说就是:“我看你和她天生气场不合,这几天就不要碰面了。”

        为嘛明明是两个人错怎么偏偏禁她一个人的足?

        莫明珠心中相当恼恨,可惜她哥当时表情太渗人了,她没那个胆子问出口。只能憋屈着在心里诅咒那个害她如此凄惨的家伙千百遍,那叫一个郁闷!

        直到今天船一靠岸,她再也憋不住,拼着就算被她哥训死的代价奔岀了船舱,结果,她哥有事早下船了!哎哟,这简直是太喜闻乐见了!

        莫明珠瞬间觉得清气满乾坤啊!为了不辜负正在向她招手的自由阳光,她当即决定:下船,上岸,逛街,玩!

        ——至于那些想拦她的侍女和护卫队长?呵呵,身为一个主子连下人都搞不定,她可以自己去跳河了!

        于是在用地位的绝对优势和泼赖的行动政策的双重碾压下,一刻钟后想要劝说阻拦她的人集体阵亡。护卫队长只能苦逼着一张脸组织人手施行有效的保护了。

        莫明珠欢欢喜喜下船,正准备领略一下江南水乡的人文风景,结果抬头往前一看,笑脸立马僵住,磨牙,怎么到哪都有她?!莫明珠把头一扭,径直向前走,出门在外她只想好好玩,才不要惹事呢!

        而她和这女人,用她哥的话来说,天生气场不合,明明那两次她一开始都不想动手的,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脑袋就开始发热了!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的再发生,她决定,不要再理她!

        风燃林只觉得她这模样像极了一只正炸着毛全身写满警惕两个字偏偏又维持一幅完全不在乎的高傲表情的小白猫,这心里又开始发痒了,好有趣,好想逗啊!

        唉,谁让生活这么无聊,不想着欺负欺负人,这么无聊的时间怎么挨呀?!

        不过,这世间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欺负老实人,会遭报应的!

        风燃林正感叹着生活无聊,又想凑过去讨人嫌的时候,却忽地敏锐发觉,周围气氛变了。

        风燃林脚下步伐一顿,目光不动声色向四周扫视一圈,又漫不经心收回。她唇角噙着一抹笑,散漫地伸手将前额被风吹乱的发丝拨到耳侧,不疾不徐地迈步,缀在莫家队伍后边。

        夜离殇右手握剑的姿势微微改变,他看了风燃林一眼,没得到回应,便紧跟在她身侧。他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浑身的肌肉都开始紧绷起来。

        有杀气!

        穿过码头,便是一条繁华的街区,两边商铺林立,四周小贩络绎不绝。莫明珠这几天大概被憋坏了,一上街忍不住东逛西瞧的,此刻正站在一小摊边拿起一支银簪子往头上比划,老实说,她自己的首饰比这路边货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此刻不过是瞧新鲜罢了。她很快就把簪子放下,又去对面的摊子上看蒲扇。

        风燃林依旧不疾不徐跟在后面,不时也停在一个商贩摊子旁,拿起一盒胭脂瞧了一眼,视线漫不经心地从街旁屋檐,商铺店门,深巷道口一扫而过。

        二十丈之外,两个配着剑的侠客在她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下意识背过身去,随手抓起身边摊子上的油纸伞,待到她目光移开后,又忍不住会回头视线隐晦地盯着她瞧。

        有一个,忍不住伸手握住剑柄,另一个却是立刻将他按住,他似在细细看着手中伞骨的好坏,声音压得极低:“莫要冲动。武林与朝廷互不干涉,把莫家人卷进来,不好交代,再等等。”

        “再等一会得到消息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只怕就轮不上我们了!”

        “哼,莫要傻了,你当那两人好对付?!就我们,上去送死吗?人多,才好浑水摸鱼!”

        风燃林神色不变丝毫,她放下胭脂盒,也不急着走,施施然又去旁边看簪子,她摸着一根玉簪尖细的那一头,眸子微微眯起,闪过一丝极度兴奋又冰冷的光。但,立刻她又忽地叹了口气,有些惆怅地想到,这里不是凤源,她,不能杀人啊!

        她一下子失落起来,颇有一种被人欺负上门才想起自家的柴刀给落山上了感觉。她不舍地放下那根白玉簪,随手拿起旁边角落里放着的一根木簪子,付了银子,又兑了些铜板回来。

        街旁百丈之外,茶楼,三楼。

        “进展可顺利?”

        “多亏小姐帮忙,东西已经运下山,稍后就可装运到船上,若是顺利,今日晚上便可出发。”

        “辛苦周家主了。”

        “不敢当。只是,何统领已有两日不见踪迹,不知七小姐可知怎么回事?”

        “周家主!”羽染惜眸光清淡,“开弓没有回头箭,还望谨记!”她端起茶杯。(端茶送客)

        周旭武心中一紧,将未出口的话咽下,站起身来拱了一礼:“是周某愚钝了,谢七小姐提醒,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

        重新安静下来的包厢内,女子静静坐在窗前的位置,端在手中的杯盏温度渐渐凉透,她却好似没有发觉一般,目光散落在天边,微微出神。即便一起的客人早已走远,周围没有外人,但她的坐姿依旧是完美的优雅端庄,身体每一个细小的弧度都似透着它主人尊贵傲然的气息。

        许久,她目光从天边移回,将手中杯盏放下,淡淡道:“收拾下。”

        “是。”侍立一旁的溪兰恭敬走过来,正要将桌上茶杯收起,视线不经意扫过窗外,她忽地转头看过去,失声呼道:“是她!”毁了她家公主衣服的那个女人!

        溪兰心中愤愤,忽地觉得周围气氛有些太过安静了,转头看向她主子,却见女子望向街道的目光幽然森冷。她雪色的衣摆随着轻风微微伏动,衬着女子如霜雪般的肌肤,有种高崖之巅千年难化寒冰的凛然锋芒,让人看一眼都仿佛能被冻伤。

        她望着下方街道正拿着一个白玉簪的女子,静静勾了一下唇,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真巧。”正想处理完手头这件事就去会会你呢,没想到就这么遇上了,瞧,连老天都不想让你好过!

        ……

        风燃林拿起木簪子,随手插在头上,满脸遗憾而惆怅地走了。

        夜离殇正待跟上,小摊老板忍不住将他叫住,饱含真诚地劝说道:“哎,小伙子,做人太小气了是追不到心上人的,别以为人家姑娘不要就不喜欢了,人家那是节俭,你合该将礼物送人手上的,这样才讨人喜欢。”说着,就将刚才那支白玉簪塞他手上。

        夜离殇愣了愣,他虽然不知道风燃林刚才为什么看簪子,但心里却清楚,绝对不可能是喜欢,否则她就该自己拿走了。只是,东西都塞他手里来了,再放回去好像也没什么意思,眼见风燃林走前面去了,便随手掏出块银子扔摊上,跟了上去。

        听着身后那老板感叹的声音:“这才对嘛!”他耳根有些发热,很想把自己不知怎么一时脑抽买下来的东西给扔了。他无比确信,这东西要是真送她手上,只可能收获一顿不明就里的嘲笑。只是,拿在手里半响,到底没扔出去,他烦躁地看了它几眼,干脆收了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啊!小偷!快抓住他!”

        前方人群忽然一阵骚动,走在最前面的莫明珠被卷进人流里,推推搡搡地远离了她的队伍。风燃林眉头一皱,脚下步伐瞬间加快,夜离殇见状立马抛开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跟了上去。

        那隐在人群中的小偷一听被人发现,一把将旁边的人用力一推,穿梭在人群里跑得飞快。莫明珠正被人挤到一旁,一回头就见那偷儿从她旁边窜过,以她的性子哪能容忍?

        当即一伸手就揪住了小偷肩膀的衣服,往后一拽,娇喝一声:“小贼,往哪跑?!”

        莫明珠到底习过十来年的武,虽说在武功高的人眼里完全是个花拳绣腿,但对付一个普通的小毛贼那是绰绰有余。那小偷猝不及防,被拽之下向后趔趄一步险些摔倒,但他反应也快,见一时挣脱不开,目露狠光,伸手就抽出一把刀,狠狠往后一戳。

        “小姐,小心啊!”

        莫明珠被他凶狠的眼神惊了一下,回过神来正准备偏身一让,旁边却忽然冲出了一个女子将她一把撞开。莫明珠被撞得险险避过刀刃,向后踉跄退了几步,回过头来却看见刚刚撞开她的那个陌生女子摔在地上。那女子肩头被划了一个口子,不多时就将她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裳染得通红。

        那个小偷早窜人群中心里去了,莫明珠现在也没工夫管这些。连忙过去扶那个女子,按住她的伤口,喊:“小翠,小翠,快拿伤药过来!还有,去找大夫啊!”

        虽然说,她觉得没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她也不会被那刀刺到,甚至很可能连那个小偷也不会跑了,但面对一个因为自己受伤的女子,她还是觉得挺愧疚的,也不可能就这么置之不理。

        虽然,她也觉得,这女子出来的好莫名其妙。正常人谁会为了一不认识的人往刀口上撞啊?!

        事情发生的很迅速,结束得也很快。等到风燃林过来的时候,莫家的护卫已经将人群隔开,倚翠掏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正给那女子上药。心里庆幸,还好因为知道自家小姐不怎么靠谱,她一直有随身带伤药的习惯,否则等大夫过来或者等人回去取药再回来,这女子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呢!倚翠对这女子是很有好感的,毕竟可是为救她主子受的伤。

        倚翠身上的药是极好的,才撒上去没多久,血就止住了。风燃林站在旁边听莫家护卫队长说完事情经过,双手抱胸,清冷的目光从那女子头顶一直扫到脚底。

        这个女子大约十七八岁,面容姣好,一头柔顺乌黑的发丝被两根筷子固定在头顶,衣服洗得发白,甚至还有缝补的痕迹,只是大约缝补的人女红不错,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一双黑布鞋,也洗得有些褪色,鞋底磨损严重,堪堪将要破出洞来。

        不用问,有眼睛的都知道这是一个平民甚至可以说是贫民女子。

        但,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给人止完血,趁着大夫还没被寻来的空当,护卫队长板着一张脸开始问话了,莫明珠在一旁听着,也没阻止,她虽说心地善良性格也有些莽撞,但又不是傻子,这事一看就有问题,当然得问清楚。

        那女子也没有因为自己拼着受伤救人一命竟受到怀疑问责而流露出不满情绪,反而极为平静地说起自己的身世:“奴家姓马,家中贫寒,因为母亲病重,弟弟年幼,拿不出钱为母亲治病,走投无路之下本想卖身为奴。刚刚见小姐衣着不凡,本就起了自荐的想法,但我自知没什么特长,小姐身边也不缺端茶倒水的人也就不敢过来打搅。却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冲过来了。说来惭愧,也许,我当时觉得这是老天给我的一个机会吧。”

        说着,大约是觉得别人遇到危险,自己竟然把它当机遇太不厚道了,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这个理由的确算是合情合理。护卫队长的脸色也缓和下来,再细细问了下她家的住址,家里具体的情况,女子一一答了,她家并不在镇上,而是在离这里二十里远的村子里,弟弟今年才七岁,念过两年书,但自从两年前父亲去世后负担不起束脩,就去木工家里做学徒了……

        风燃林看了眼她黑亮柔顺的发,再看了眼她脖颈处隐约露出的雪色肌肤,目光落在那女子白皙细嫩的手掌上,笑得有些讽刺。

        她出声,直接打断护卫队长的话:“你弟弟既然能读书,想必原来家境还是不错了,怎么你父亲才死了没两年就要你出来卖身了呢?”

        这话说得太不客气,莫明珠忍不住皱了皱眉,她现在已经相信这女子的说法了,心里对她倒是有两分敬佩的,毕竟为给重病的母亲买药而自愿为奴,是大孝!

        那女子眼眶红了,低着头回答道:“本来家中略有薄产,只是孤儿寡母,没能守住。”

        “哦!了解!”风燃林点了下头,接着问,“那你母亲病了多久了?”

        “自从父亲去世起,母亲便忧伤过度,最近更是一病不起。”

        “那这两年,你又是怎么活着的?”

        莫明珠眉头皱得更深了,这话有些过了吧?她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忍住没出声打断。

        那女子已经答了:“奴家女红尚可,绣了些荷包帕子拿来卖,倒是勉强撑起了家中嚼用,只是,母亲病得太厉害了,现在,实在是没了办法。”

        风燃林笑得更加讽刺了:“真是难为你撑了两年了,说实在的你长得这么好,怎么今天就选了这么身衣服穿上了呢?完全不搭呀!”

        这是什么意思?!

        莫明珠忍不住有些怒了,就算长得好,穿这身衣服又怎么了?难道还非要人家自甘堕落不成?

        ——显然,莫明珠将这句话理解成了:你长这么好看,怎么不去勾搭个大款,非得卖身为奴呢?

        这就是一种切切实实的侮辱了!

        莫明珠忍不住开口,怒气冲冲道:“一身衣服而已,有什么搭不搭的?许你来历不明穿一身锦衣华服,就不许人家出身寒门着布衣荆钗了?!”

        那女子眼眶红红,感激看了莫明珠一眼,又低下头去,肩头微微耸动,似在无声啜泣。

        莫明珠更加愤慨了,再次怒瞪了风燃林一眼,这一次带着真真实实的厌恶!恰这时,大夫终于来了,所有人一时都不再说话。

        风燃林让开个位置,有些不解地摸了摸鼻尖,扭头去看夜离殇,轻声嘟囔着:“的确不搭啊?”长得这般白白嫩嫩,一双手比莫明珠这个习过武的大小姐还好看,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甚至打着几个补丁的衣服,大家不觉得不协调吗?

        ——这天下不是每个人都心细如发,一眼就能识破所有迷障的。在风燃林眼里这个骗局实在拙劣到根本不用动一点脑子就能看破,就以为别人就算比不过她,但过了这么久也总该发现端倪了,所以,她说话才一直这么不客气。可惜,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还是普通人比较多。

        夜离殇点头:“的确不搭。”

        不过也能理解,每一个人的生长环境都是不同的,正常人又没有迫害妄想症,整天以最坏的恶意来看待这个世界,哪能那么敏锐地从一个小小的细节看透事情的本质?

        所以说,天才总是孤独的。

        风燃林得到夜离殇的肯定,忍不住想,这不科学呀,连这么笨的小夜都看出来了,怎么其他人一个个的眼睛都瞎了?哦,没错,莫明珠的确比小夜更笨,可以理解。

        这一会功夫,大夫的诊断已经出来了:“这位姑娘失血过多,需要静养。”

        因为这位马姑娘家在二十里之外,家境又贫寒,她自个家里肯定不是好的养伤场所,所以觉得她为自己受了伤还莫名其妙被风燃林折辱了一顿的莫明珠当即决定把人抬自家船上去,养伤!

        风燃林:“……”把只老鼠抬自己窝里去,真的没问题?

        算了,反正跟她关系不大。风燃林耸了耸肩,知道自己被人嫌弃了,也懒得多话。拉上夜离殇往不远处一个简陋的食棚走去,她老早就闻到香味了,而且她还没在路边摊吃过东西呢,嗯,可以尝试一下。

        莫明珠正吩咐她婢女把马姑娘抬走,一回头见风燃林已经走远了,她是个感性大于理性的人,冲动起来完全管不了自己的行为,但此刻回过神来反思了下自己的言行,发现自己刚才说出的话貌似真的很过分,而且人家好像也只是说‘衣服不搭’而已,其他的意思是自己脑补的,说不定这是一场误会?

        毕竟是她哥都礼遇有加的人,应该不会这么没道德吧?

        这么一想,她站不住了,连忙跟了上去。

        风燃林进了食棚,里面只摆着三张木桌,简陋但擦得挺干净,她随便在一张桌子边坐下,唤:“诶,老板娘,有什么吃的?”

        在锅炉边忙活的老板娘笑着回道:“现在晚了,只有面和馄饨了。”

        “那就来两碗馄饨。”

        “好,稍等一下,一会就好。”

        风燃林抽出两根筷子在手里玩着,玩了一会,又觉得无聊,偏过头去,看着莫姑娘站在食棚外边一脸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进来的表情。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唉,莫姑娘,好像,还是挺可爱的!

        然后,她对着站在外面的莫姑娘翻了个白眼。

        莫明珠这个时候倒不觉得生气了,反而松了口气,走了进来。其实,人的本能里最怕的永远不是嫌憎厌恨,而是漠视,因为那代表两个人再也没有任何话可说的陌生,代表从此以后永久的疏离。

        虽然莫明珠不知道为什么风燃林对她翻了个白眼,表达出赤裸裸的蔑视后,她反而犯贱地觉得心情好受很多,但这不影响她也恢复常态,坐到风燃林身边,然后冷哼一声,也对她翻了个白眼。

        转头喊:“老板娘,我也要一碗馄饨!”

        “好勒。”

        风燃林:“……”手好痒,好想敲她,怎么办?

        正好,这个时候,老板娘将两碗馄饨端过来了:“慢用。”

        “等一下,”风燃林叫住老板娘,“坐,问你点事。”

        老板娘在围裙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有点为难地看了莫明珠一眼:“这位姑娘的馄饨还没下呢。”

        “别管她。”

        “喂!”

        “有意见?”

        莫明珠气鼓鼓地转过头去,不理她!

        老板娘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这么两个人她倒是想起自己未嫁的那段时光了,转身过去把馄饨下锅里:“有什么事直接问吧,就不坐了,也不太习惯。”

        “哦,也没什么,对了,老板娘你今年贵庚啊?”风燃林拿了只勺子开吃。

        “二十三了。”

        “那你怎么想到出来摆摊了呢?家里不好?”

        “这倒不是,今天我丈夫去走货,我来替他。”

        老板娘端着馄饨过来了,放在莫明珠面前,风燃林咽下口汤忽然道:“老板娘家里既然不错,手怎么这么糙呢?”

        老板娘有些不高兴了,怎么说话的?到底是客人,她也不好生气,语气淡了点:“温饱之家,哪能比得上呼奴唤婢的大小姐细皮嫩肉的,就算我家境尚好,不用给人做小工赚点小钱,平日里也要做饭烧柴洗衣挑水的,这些事做个一年再好看的手都得糙!”

        好了,没事了。都这么明白了,要是还不懂,蠢死算了!

        风燃林低着头欢快地吃着东西,旁边莫明珠把勺子往碗里重重一搁,喊:“小翠!”

        倚翠和护卫正守在外边,听到叫声,连忙就进来:“小姐。”

        莫明珠咬牙切齿地道:“给我派人,牢牢盯住那个女人!”说实在话,莫明珠其实只是防范意识不算很强,但却算不上蠢。她的生长环境注定她和贫苦人家甚至是平民之家没有交集,她身边哪怕是婢女比起一般人也同样算是养尊处优,做不得粗活的,所以她基本上就以为所有年轻女孩子的手都应该差不多,没有对比,自然就发现不了端倪。

        “是!”倚翠连忙应下。

        莫明珠拿起勺子恨恨地往嘴里塞口东西,结果立马吐了出来,张着嘴喊:“啊!好烫,好烫,烫死了!”赶紧去找水喝。

        风燃林无语看着她,往夜离殇身边靠了靠:“好蠢。”

        “的确。”

        夜离殇应了一声,看她那碗吃完了,就在自己碗里勺了块馄饨,递到她嘴边,她低头吞了,舔了舔嘴角,味道真的不错。

        夜离殇眸光闪了闪,喉头微动,他忽地转开视线,手上一滑把勺子扔到碗里,溅出点点汤汁。碗里油花晃动,一片波光四散。

        一会功夫,回船上传令的人又回来了,他面色凝重在倚翠身边说了几句话,倚翠立马和他一起进来了。

        他低头在莫明珠耳边道:“是奸细,偷摸进了公子的房间,在书里夹了一封信。是南昭丞相的手书。”

        莫明珠狠狠一拍桌子:“贱人!”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理解,嗯,就不吊大家胃口了,存稿一次性发吧。

        近两万字啊,我看着都有点纠结!

        今天开始停更,七月中旬考完后回来,么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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