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他们狼狈地从这间实验室撤离。
按照威廉的说辞，研究所有避难空间，现在已经启动，在大火熄灭前，他们都要躲在那里。
这次炮击二号样本是蓄谋，但启动炮击却是突发。
撤离的路上，维柔看到到处同在撤离的人类。他们都穿着和她、维克多、威廉身上相同的白色实验服。
撤离的人虽然多，却都从容不怕，十分有秩序地朝紧急避难空间撤离。
外头震天动地，不知道人类投入什么样的榴弹，白光在火光中闪动，爆炸声此起彼伏。
建筑高层已经被摧毁，大量建筑碎片落下，外面的地上几乎是一片狼藉——维柔分神朝走廊的窗口看去。
外面的地上除了落叶、黑色灰烬，建筑残片，还有一些旗帜，上面标注着银色狮子。
零二号样本还没有被焚烧干净。
地上有些类似烧焦的人类手臂一样的东西，那是被焚烧过后的藤身段落，藤条生命力顽强，会不断分化出新的藤蔓，所以短时间内不会被完全摧毁。
这场对二号样本的焚烧会持续很久。
陆深受伤过重，加上体力不济，整个人趴在威廉的背上，双目紧闭。
威廉是维克多教授的学生，孙小青的师兄。
维柔在得知这件事后，理解了他为什么看到自己会露出那种神色，大概是自己这双和孙小青相似的深蓝色眼睛。
他背着陆深气喘吁吁，维柔协助他，跟在他身侧按住陆深肩头的伤口。
维克多博士跟在他们身后。他年纪大，腿脚不那么灵活。
血从维柔的指缝里溢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维柔问：“还有多久？”
威廉：“马上。”
紧急避难空间被称作“β实验室”。
里面设置了休息舱和食堂，以及医药室。威廉说，到达那里，陆身的救治就会得到保障，并感叹：“他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刚才那个动手伤害陆深的人，遗体被留在了那间实验室内，现在大概率要被坠落的钢板砸成肉泥。
维柔问：“为什么他要伤害教授？”
他跟随教授时态度恭敬友好，完全看不出他憎恨教授，为什么他最后要举起那把匕首？
威廉说：“他和恶魔签订了契约，所以会变成那样。”
人类说话有时充满哲学性，维柔不太理解。
而威廉也暂时没空解释，因为他们到达β实验室的门口。
维克多教授快步到门旁，用指纹解开了大门打开的权限。
此时的陆深神智已经模糊，嘴里喃喃：“父亲。”
威廉：“……”他真是到哪里都忘不了他那个爹。
一进来，维克多教授就被人接走去做主持工作，而威廉则护送陆深去往医务室。
医务室的特殊病房分男女，维柔一个人在大厅里等。
这里仿佛是独立于密林的空间，周身干燥，地面呈现出淡淡的银白色，坚硬又美观。
四周路过的人都穿着白色实验服，胸口别着名片，还有一枚……银色的狮子徽章。
看来他们都是来自同一个人类基地。
在安顿好陆深之后，威廉终于抽出时间来见维柔。
维柔作为被遗弃的一号样本，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她曾经算失败品。而实验室又产出了更具有攻击力的二号样本，也就是现在失控的藤蔓。他们算是同种生物，维柔对威廉说的“它是恶魔”感到困惑。
威廉将维柔带到了一间空闲的办公室内，拧亮灯，靠在一张长条桌子前，对她道：“坐。”
维柔独自坐到小沙发上，抬起脸，看到威廉叹了口气。
威廉说：“二号样本接受基因实验后，自我意识苏醒。人类进行基因实验，是为了人类自身更好的发展，换句话说，我们是想要利用二号样本，让它为人类服务，但不幸的是，它憎恨人类。”
这很容易理解。
受到基因实验后的藤蔓可以食用人类，会将人类转化为自身养分。
所以，维柔纠正他：“不是憎恨人类，而是生物本能，任何生物都需要进食。”
她已经完全消化了孙小青的记忆，现在的她，和真正的人类无异。
威廉教授看她一眼，说：“那它就算作人类的天敌。”
他在挑选维柔能接受的关系来说。
藤蔓害怕地下的虫蚁，是因为虫蚁会食用藤蔓。他认为二号样本憎恨人类，是因为它会食用人类。
维柔点了点头。
威廉继续：“之前我们还能控制它，将它封存在特殊容器里。在此期间，我们犯了错误，一直对它输送营养，让它得到充分的生长。”
“而就在这段时间里，老师那边也出了问题，他的女儿……”威廉看向维柔的眼睛，“已经失踪了很久，我从来没见过老师那么失态。他大概不接受女儿和自己分别。”
威廉的语气轻描淡写，但维柔却能体会到教授的难过，因为她能感受到孙小青相同的难过。
孙小青虽然对维克多教授十分失望，但这份失望其实是建立在思念之上，那么多意识磁场在密林中沉浮，唯有孙小青释放的信号格外清晰。如果不是情感强烈，也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威廉：“后来，老师进行了磁场实验，说死去的人周身会存在奇怪的磁场，这些磁场属于另外的维度，他可以从其他维度收集这些磁场，从而在我们生活的这个维度里重建这个人类。”
如果是曾经的维柔，她大概率是听不懂威廉在说什么，但现在她拥有了孙小青的记忆，所以明白威廉的意思。
维克多教授通过实验，想复活自己的女儿。
而且从目前来看，他似乎成功了。
威廉说：“这算天方夜谭，我们的基地不会理解老师的，但老师却有特殊权限……总之实验还是进行了。”
他说这话时有所隐瞒。
维柔觉察到威廉欲言又止，猜测这一部分大概还有别的牵扯，但不影响她了解二号样本，于是她什么都没追问。
威廉：“通过这个实验，老师捕捉到了人类意识，在我们过去的认知中，意识和情感都是虚无缥缈的，看不到，摸不到，而如今，老师的实验改变了这一认知。意识可以触碰到。”
“这很神奇，但实验室里每天都有神奇的事，大家很快就接受了。”
维柔注意到，威廉的胸口没有佩戴银狮徽章。
威廉：“在我的理解中，老师会让人类意识与二号样本结合，从而压制二号样本的生物本能。当然，这都是我的推测，当时实验还没来得及进行，二号样本就出了事。”
“它离开了容器，开始无差别攻击人类，我们躲进研究所，它就攻击研究所。藤丝可以深入我们的建筑里，我还记得是个夜晚，所有的警报器都在鸣叫，很吵。”
威廉回忆那一天。
研究所是秘密建立，从华中基地输送科研人员过来进行工作，那晚威廉刚刚秘密到达密林研究所，然后——一楼里，他看到这样一幕。
闪烁的红光里，一条巨蟒盘踞在一楼大厅的石像上。黑色条状的影子因为光线被无限放大，人类与之相比，渺小的可怕。
它不会说人类语言，但研究所里有信号转换器，可以将它的语言转换成人类能听懂的语言。
这是之前在进行基因实验时，维克多教授建造的小玩意儿。
威廉道：”通过转换器，我们知道它在说：饿。”
藤蔓很饿，需要养分，它逼迫人类交出自己的同胞。
“这很不可思议，密林距离各个基地都很遥远，我们将这里化为禁区，不会有人进来。而研究所内的人类数目有限，如果一口气全部吃完，那以后就会面临饿死的可能性。”
维柔惊讶。
威廉道：“这很可怕，它拥有思考的能力，懂得如何获得更多的食物，而且，它还对我们承诺，谁愿意交出同胞，就会保证谁的安全。”
“当时警报器虽然响了，但一楼大厅空间有限，大部分人都被输送到了紧急避难所，来到一楼的人很少。”
“它不想惊动人类基地，它忌惮我们的武器，所以才会用这种办法，分化我们。”
那天的景象让威廉仍然心有余悸。
他道：“我们当时决定誓死反抗，绝不会答应它的无理要求。然后就出事了。它熟悉研究所的内部结构，知道我们武器存放的地方，它当即破坏了我们的电力系统，又吞吃了很多我的同事。”
研究所内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散落的人类脏器。
“因为我们这座研究所是秘密建立的，基地发现我们失联，也不会大规模救援，当时大家都吓坏了。
“在极度的恐惧中，我的同事中出现了一个叛徒。”
“他和二号样本做了交易，在二号样本停止攻击的那段时间里，陆续有人失踪，我们不知道叛徒是谁，但在这种恐惧的影响下，研究所分成了两派。”
“一派打算拼死抵抗，绝不向二号样本低头，一派打算妥协，先答应它的要求，再暗中向基地求助。”
“老师也是在此时，陷入对女儿的疯狂想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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