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知情
婆子急匆匆进了后角门，去了主院的小门处。她顾不得肉疼，使了十个铜板打发看门婆子去院子里跟管事的袁嬷嬷通报一声。
没用多长时间，婆子便被人领进了门内值房。
袁嬷嬷坐在首位，看也不看一旁的茶盏，冷着脸问：“就是你要见我？”
那婆子谄笑着弯弯腰，眼睛贼溜溜往四下里一看。袁嬷嬷会意，轻轻摆了摆手，屋子里其他服侍的小丫头子和看门婆子连忙退了出去。
婆子连忙凑上前，俯到袁嬷嬷耳边。袁嬷嬷嫌弃地一转头刚要出言斥责，却被婆子说出的消息惊在了当场。
“你说什么？”袁嬷嬷眼中蓦得暴出一抹厉色，接着面无表情地端起茶盏轻轻抹了抹，淡声问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再没有旁人知道。”婆子连忙指天划地的发誓，“不过，得了消息的肖护院已经返回，想必会将此事禀报于老爷知道。”
袁嬷嬷垂下眼皮，“嗯”了声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且先在这里等着，我请了夫人示下，再做决断，知道吗？”
婆子连声应着，心里激动地呯呯跳个不停。
她原本是大厨房的采办，之前因为以次充好遭同厨房的刘婆子举报被她取而代之，便一直怀恨在心，找各种机会想再拿回这个肥差事。
这都跑了一个多月，银钱花了无数却连个声儿都没听到。没想到老天爷突然开了眼，居然给了自己这样一个天大的机会。
这边袁嬷嬷没敢耽误，脚下一阵风似地去了正房，顾不得夫人屋子里那些回事的管事婆子，俯到她耳边将事情说了一遍。
应氏不动声色地轻轻摆了摆手，等屋子里其他人都退出去之后才问道：“消息可靠吗？”
袁嬷嬷连忙回道：“是大厨房前段时间犯事儿的采办孙婆子亲耳所听。”
应氏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混乱，端着茶盏的手不停颤抖着，茶水都溅到了衣襟上。
袁嬷嬷连忙接过应氏手中的茶盏，放到一旁，俯到应氏耳边低声道：“夫人，您现在可不能乱啊。这时候老爷说不定已经得了禀报，只是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安排？再说，现在不还没确定那就是老爷的亲骨肉吗？”
应氏又气又恨，心胆肝肺没一处不疼。她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十多年前老爷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再进一步就能位列九卿。当时我祖父都为他铺好了所有的路，没想到老爷竟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去了延城，一呆就是五年。”
想起当年夫君对那个女人的痴缠，应氏心里又酸又涩，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当年太子暴毙案发，他为那个女人的家族四处奔走，惹怒皇上吃了挂落，被连降三级成了佥都御史。就算后来回了京，也早已失了先机。那五年……”
应氏声音哽咽着，泣不成声：“他身边何曾有过别的女人。不是那个女人的孩子，他又何苦藏着捂着这么多年，他这是防着我呢！”
“早些年府里苇姨娘不是被打发去了延城庄子上吗？或许是苇姨娘的孩子呢？”袁嬷嬷连忙劝慰着，“听说，那婆子刚走没一会，夫人不妨将她唤来，仔细问问是怎么回事。”
应氏自嘲一笑，道：“苇姨娘是挨了板子出得府，伤势如何你我心里都清楚。”她捏着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深吸一口气道：“你亲自去，找到那婆子带到个僻静点的地方，仔细问问她。”
袁嬷嬷连忙应了。
半个时辰之后，乔氏被安排在东花园子的一间花厅内。
袁嬷嬷刚要开口，又见夫人身边的大丫环绿蕉身影在屏风处闪了闪，顿时心领神会：夫人必定是亲自过来了。
她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蔼可亲：“你和孩子的事儿，我们夫人都已经听说了，只不知当年是个什么情况。夫人毕竟是梁府主母，有什么事儿能绕得过她去？这位嫂子怕是没打听过，我们夫人一向宽厚贤良，这府里庶子庶女也有好几个，哪一个不跟嫡嫡亲的公子小姐一样金贵无比，穿金戴银、锦衣玉食捧在手里心长大？”
乔氏讪讪笑着，心里不断嘀咕：她还真没听说哪家嫡妻能将庶子庶女当亲生看待的，不过这人说得的确没错，青莞想要进府，还真绕不开当家主母这一关。
青莞的事，也不能全指望着梁京。
乔氏也不是傻子，梁京能把青莞一丢这么多年不闻不问，就算勉强答应了让她回府，怕不会随便哪个角落一扔，任她自生自灭。
墙倒众人推，这种大户人家最不缺就是落井下石之人。这样一来，乔氏千方百计送青莞回府，非但不能给她谋个好前程，还会害了她。
如果得到梁夫人的认可，那就不同了。这种大户人家的主母，身份越尊贵，便越注重名声。为了维护自己的贤名，梁夫人也一定不会苛待青莞。
思及至此，乔氏连忙肃了肃，将当年的事尽量精简地说了一遍。
“我那时在延城杨同知大人家里当差。十年前，有个人找到我，就是刚才我遇到的那个肖大爷，说是他家大人要见我。
等我跟着肖大爷去了万锦山庄，见到梁大人和一个奶妈子抱着个两三岁大小的孩子，就是青莞。
当时，梁大人只说看着我老实忠厚，想将孩子托付给我照看，又许了还我的卖身契和五百两银子。我就没有多想，满口答应了下来。
后来，我男人因为赌输了钱，没办法，我们只好回了乡下老家。”
袁嬷嬷不由地回头看了屏风一眼，又问道：“那这个孩子，现在在哪？”
乔氏正要脱口说出青莞现在是齐王府侍女，突然间念头一转，含混不清道：“她，现在在齐王府。”
齐王府？袁嬷嬷转念一想，冷汗顿时流了下来，屁股底下就再也坐不住了。
而屏风后的应氏同样如坐针毡：
谁不知道梁京与楚王刘祯是一个阵营里的人？
是不是刘熙早就知道了些什么，才故意令这妇人带那孩子前来让她认祖归宗，将梁京逼到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个女儿若成了齐王刘熙的妾室，不管认与不认，梁京都脱不了脚踏两只船的嫌疑。楚王，会对此毫无芥蒂、像以前那样信任梁京吗？
所以当今之计，唯有尽快将青莞接回府中，与刘熙彻底撇清关系，或许能解此困境。
还有，梁京有个女儿养在外面的事，怎么可能会瞒得过人老成精的梁老夫人？
应氏牙根紧咬，轻轻眯了眯眼：亏自己一心一意为着他梁府着想，这老的少的竟然将自己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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