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闯凤巢路
长空落日里，男子起身一跃，身形变幻，火凤毫无障碍的越过烈火，直落凤巢前，又恢复人身，魅惑流转的模样，捋一捋额前碎发，笑着回望过来，倾倒众生。
倏忽起了一片绯红的云霞一般的烈火，映衬着蓝色，那熊熊火焰热烈而来，铺天盖地，绽放出一地的雪莲花，在烈焰之下一切都黯淡了下来，唯有那白衣翩然，俊逸而淡漠的身姿挺拔，如剑指苍穹。
火红，是剑魂，仰天一吟，勾动凤巢的凤灵扬天长鸣，凤箫真身幻化出的火凤，臣服在凤巢之前，俯身称臣。
“汝，不过一介剑魂，也想闯凤巢吗？”凤祖之灵撤了漫天火焰，现出悬崖深渊，深不见底。
凤箫长吟一声，又回到了剑身，君长诀干脆利落一收剑：“走吧。”
伸到水玲珑面前的手指节分明，有力。水玲珑笑吟吟的搭上手，两人御剑而去，沈归离速度极快，抓住火焰撤去的一瞬间就掠过深渊，君长诀、水玲珑紧随其后，同样落在凤巢前。
“师兄，你这是偏心，偏心。”还没反应过来的空桐夙不满的嚷嚷道，“我们怎么过去嘛。”
明颜夕倒是反应过来了，只是刚刚御剑而起，火焰就弥漫过来，腾腾生起，她无奈的又退了回来，其实是生生被逼了回来。
闻人墨笑了笑，伸出手，掌心静卧的玉瓶浮空，晶莹血红的液体仿佛在其中流动。
看了看远处的凤卿，闻人墨笑着将瓶中液体取出三滴，滴入水玉，封存，手一挥，送入空桐夙和明颜夕手中，入手冰凉，散了大火的炙热。
“这是什么？”明颜夕翻来覆去的看着水玉。
空桐夙抿了抿嘴，有些疑惑的看着闻人墨：“是凤凰精血，你哪里来的？”
“重要吗？”
空桐夙沉默不语，御剑而起。三个人几乎同时抵达凤巢前。
“族长，他们怎么都安然的过了火海？”长老们不明所以，又有些沉不住气，什么时候外人进凤巢这么容易了？
“别忘了，他们是交换的资格，不是硬闯，就算他们带走了火凤泪，那我们也没资格和理由拦下。”凤卿冷冷的一瞥，他说出来的话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凤巢入口是一只涅槃的凤凰，从凤嘴而入，是深不见底的阶梯，凤九轻车熟路的走在最前方带路，即使是岩洞，也是明晃晃的，一路走下去，渐渐有了花草，若不是知道进了凤巢，不知道的人大概还以为是去了世外桃源。
“凤巢其实也是凤族最早的栖息处，所以凤族所有的传承都在这里。后来，凤祖身陨在此，借由涅槃之力，将凤巢重塑，然后凤族人迁出凤巢，慢慢的扩建浮沉岛，才有了现在的凤族。”
“第一层只是简单的幻境，凤族之人基本上不会被迷惑，你们跟着我走就行了。”凤九笑了笑，“前面几层都不是很困难，难度是递增的，以我们的阵容，虽然有外人入内会增大难度，因为气息不同，所引发的幻境是不同的，但是我们的阵容不必担心这么多。”
“对嘛，我们这样的阵容都能横扫凤族了。”空桐夙笑嘻嘻的，摆弄着凤凰精血，这可是好东西。
“凤族的底蕴深不可测，不可妄言。”沈归离看了空桐夙一眼，虽然眼里有对凤凰精血来由的好奇，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君长诀只是一言不发的走在凤九身后。凤九走到一处阶梯，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要往右转，众人眼底只看到右边是厚厚的岩石，岩石上盘踞着老树根。
“那里不是岩石么？”明颜夕抿了抿嘴，这是要去撞墙的节奏么？
“你们看到的和我看到的，是不一样的。”凤九笑了笑。
“不对，这里有问题。”君长诀看着面前的岩石层，“你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凤九挑了挑眉，伸手抚上面前的岩石，在他的眼里这是一条路，和他之前闯凤巢走的路是一样的，通往下一层的路，可是当他伸出手时，触碰到的是一面墙。
“是结界。”君长诀看着凤九。
凤九有些讪讪的一笑：“我之前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有人动过手脚。”君长诀看了看岩石左右的树根，有被人斩断的痕迹，看起来似乎是最简单的奇门遁甲一类的。
闻人墨伸手抚上岩石，手下发力，衣袂纷飞，面前仍然是岩石。收回手，闭上眼，手指左右来回在岩石上感知着每一处，每摸到一个地方，皱着的眉头就深一分。
“是个阵法引动形成的结界。”闻人墨的脸色不算好，这个阵法十分复杂，看起来粗糙，实际上是精心布置下的，刻画出的阵法稍有破坏，随意一处都能引发大变。
沈归离也上前查看了一番：“是厉漠谦。”
“除了他还能有谁。”空桐夙翻了个白眼，个混蛋。
“我来试试。”水玲珑吐出龙珠，幻化成手掌大小握在手中，一抛扔上天空，将所有人笼罩在浑天珠范围内，“跟着我走吧。”
一步踏出，毫无阻碍的穿过结界，一瞬间，浑天珠重回体内，眼前一黑，踏入深不见底的漩涡，身后有人惊呼，水玲珑有些不解，原来浑天珠也有不管用的时候啊……
“玲珑。”君长诀有些失控，眼睁睁的看着她踏出结界，身后所有人被拦在结界之外。
“小妹。”凤九甚至来不及抓住水玲珑的衣角，狠狠一锤打在眼前的虚空上，空间都扭曲了。
“玲珑。”明颜夕紧了紧拳头，无力的抚上岩石，“这是什么破结界。”
“怎么办？”沈归离叹了口气。
“砸。”君长诀狠狠的挥出一拳，带着所有的力气和功力，凤九提息，身后幻化出巨大的凤凰虚影，火凤长鸣而出，狠狠的砸在面前的虚空前。
“翻天印，破海印，崆峒印。”三印叠加，空桐夙掌下印印放大，劈向面前的岩石。
君长诀手一扬，凤箫出剑，闻人墨手中龙吟浮现，风啸龙吟，两剑剑魂交错，震天的气势，强大的气波，明颜夕、空桐夙都被震开了几步，沈归离的眼底浮现一抹惊叹，闻人墨的功力竟然和长诀不相上下……
火凤的剑光，碧蓝的剑罡，两相辉映，狠狠的撞击在结界上，撕开一条口子。
“走。”凤九第一个踏出，踏上凤巢第二层，却没有看到水玲珑的身影。
“玲珑呢？”明颜夕四下环顾，看到的还是看不到尽头的路，两边的草木倒是茂盛，可就是没有水玲珑的身影。
“应该是被吸入了其他地方。”凤九面色沉沉，凤巢深不可测，谁知道什么地方有陷阱，只希望玲珑平安无事才好。
“为今之计，只能我们先走。”沈归离看了看君长诀，“长诀，别太担心了。”
“走。”淡淡的一个字，待着不容抗拒的气势。她会平安的，而他要做的，就是拿到火凤泪，再找到她。
水玲珑陷入的漩涡，坠入的是一个黑暗的山洞，山洞里被水环绕，顶上一个大洞露出明亮的光，肆意滋长着藤蔓，一棵大树一直长出山洞，而水玲珑就被枝蔓环绕，缚束在了大树上。
怎么回事啊。水玲珑使劲挣扎，可是枝蔓像是有感觉似的，越挣扎越紧。
“不要挣扎了。”喑哑的人声刺耳又难听，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说不出话又要说话一般挣扎出的声音，若是寻常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这样的声音恐怕自己就被吓得半死了。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凤巢怎么会有其他人呢？凤族，都没人知道吗？
“我是谁不重要。”那人慢慢的从暗处走出来，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只是一个人形的东西，还有一双眼睛分外明亮。
水玲珑睁大了眼睛，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不怕我？”看得出她的眼里只有惊奇却没有一丝害怕，他反倒惊讶起来。水玲珑眨了眨眼：“为什么要怕你，我二哥说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还有长得七手八脚的人魔，你不过是，恩，没有躯体，有什么奇怪的。”
“可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那人笑起来的声音更加难听，“我一直就在这里。凤巢，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你见过厉漠谦吗？”
“见过，又怎样？”突然来了聊天的兴致，即使知道她不过是在套话，他也不反感。
“那我师兄他们在哪里？”
“他们已经要到第三层了。”桀桀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可是水玲珑只是皱了皱眉头，“凤巢的第二层是什么？”
“恩，是一只水怪。”
“那天外层在哪里？”
“你未免太贪心了。”他叹息一声，“就算我告诉你，你也去不了。”
“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去过天外层，没有人。”
“包括你吗？”
“包括我。”
“你为什么不放了我？”
“我需要验证一点东西。”那人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面前浮现出一只骨头，泛着森森的白色。
龙骨，水玲珑瞳孔放大，咬了咬嘴唇：“你是凤族人，为什么和屠龙门勾结？”
“你果然认得。”他笑了笑，上前一步，不知用了什么东西，划破了水玲珑的手臂，一滴血，滴入龙骨，渐渐地被吸收。
“龙族。”他意味深明的笑，十分刺耳。
“我从来都不是凤族的人，我只是凤巢里的怪物。”他怪笑着，这凤巢，生他，也困他，终日不见天日，若不是厉漠谦意外闯入，救他脱困，这一生，他都会继续被困在这里。
“你，你是天地灵物？”
“灵物？”极尽讽刺的笑，他在这凤巢里，除了天外层，哪里他没去过，哪一宗卷宗他没看过，天地灵物，有天地之气蕴蓄，可他从来都不是灵物，他只是个怪物。
“喂。”水玲珑大喊一声，那人却毫不停留的转身离去，隐入黑暗，再也不见。
黑暗真是让人讨厌的东西，水玲珑紧紧的盯着那人消失的地方，再看看头顶的大洞，有些不适应光亮的眯了眯眼睛。早知道就带着珍珠一起来了，现在至少还能帮帮自己啊，使出幻剑也割不断藤蔓，反而被勒紧的藤蔓磨破了皮，嘶，真疼。
长诀师兄，你在哪儿啊……
而君长诀他们正在第三层的凤巢，这是片布满迷雾的树林。
“是阵法。”凤九带头往前走，“这些迷雾都有毒，你们要尽量保证自己不吸入。”手下一挥，就劈开一片保护层，走了半柱香的时辰还没走出树林，反而随着树木不断地移动，似乎被引入了更深的地方。
“阵法被人改动过。”君长诀停下了脚步，按照凤九的带路走法，他们反而被引到了迷雾更重的地方，几乎看不清眼前景象，防护层也越来越弱。
“厉漠谦那个混蛋，到底做了些什么啊。”空桐夙握了握拳头。
凤九的脸色沉了几分，如果大部分地方都被厉漠谦动了手脚，那么他的经验之谈就成了无稽之谈，毫无疑问他们此行会困难很多。
“也许，不是厉漠谦。”闻人墨从袖中拿出一只小朱雀，简单的施法，念了一句，“去吧。”
对于闻人墨出神入化的机关术，君长诀一个眼神也没多给，他已经习惯了，有朱雀探路也好，免得他们在这里一头乱撞，毕竟不是很懂阵法，而且总是硬闯是很耗费真气和体力的。
“是死循环。”朱雀落入手中，闻人墨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该不会是凤族的老祖宗知道我们是外人就往死里面整我们吧？再怎么说我们这里也有根红苗正的凤族人啊，还是说凤九其实你是假冒的凤族吧？”空桐夙拍了拍凤九的肩，颇为郁闷。
从进凤巢开始就这么不顺啊。
“有什么办法能找到阵眼吗？”
“找不到，或者说是被隐藏得太好了。”“闻人，一人一条路。”君长诀看了一眼分出来的两条路，回手收回剑。
沈归离要开口说什么，闻人墨摆了摆手：“死循环就一定有节点，我和长诀一人一条路，那么我们遇见的地方就是节点，不必担心，你护好其余人。”
两个人身姿卓绝，神色淡淡的走向未知，这一刻，大家的眼里，他们竟然一样的出尘独立，端方如玉。
“闻人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明颜夕望了望眼前的两条路，又皱起了眉，“玲珑到底在哪里呢。”
“她会没事的。”空桐夙安抚的拍了拍明颜夕。君长诀和闻人墨各走一条路，两边的景象都是千篇一律，迷雾，枝繁叶茂的大树，一路走一路移开，即使迷雾重重君长诀仍然坚定的走着，闭着眼，整张脸在迷雾中若隐若现显得柔和。
“啊，长诀师兄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好看啊。”水玲珑盯着眼前的水镜，嘴角弯弯。
“被我发现身份之后就开始滥用水族法术了么。”
但凡是美好的，都是他所厌恶的，伸手一颗石子弹出散了水镜，暗处的他走到了水玲珑面前。
“你终于肯出来了。”
“在黑暗里好玩吗？”
“你叫什么名字。”
“你的问题很多，我没有名字。”犹如来自黑暗最底下恶魔的声音，穿透了层层炼狱，索命一般的追随着你。
“那我给你取一个。”她素来是能自娱自乐的性子，洞庭的六年让她养成了天然乐观，只是一个人没人陪着说话才让他觉得难熬。
那人的眼神带着莫名的不解，他从来没有遇见过一个人，不仅不怕他，还愿意和他聊天，和厉漠谦是互相利用，和水玲珑，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你整天都待在黑暗里吗？”
“我和你，不一样。”
和你们都不一样，你们天生就是在阳光下，而我，这辈子都只能在黑暗里。
“有什么不一样，万物生来平等，你能和我在这里聊天说笑，你和我有什么不一样？”
“有意思。”那人笑起来的声音更加诡异，几分人不人鬼不鬼的味道。
“不如，我叫你却邪吧，忘却的却，莫邪的邪。”
“却邪，什么意思。”
“邪啊，也是妖邪的邪，你知道我现在也是妖邪吗？我大哥啊，是战龙，驱恶却邪，可我不想和邪字沾上关系。你也不要和邪字沾上关系，叫邪多好，莫邪的邪。”
“好。”
却邪，这么多年了，他也有名字了。
一挥手，撤了藤条，他看得她身上的勒痕，一一施法治愈，一片阴影抚过她的肩，冰冰凉凉。
“谢谢。”她笑得柔和，伸手去触摸那一片阴影，指尖凉凉。
原来人生都是各自有各自的缘法，她活得痛苦，别人又何尝解脱。
“你能放了我吗？”
两个人靠的很近，水玲珑笑靥如花。生生开成了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不能。”却邪急速退开，又隐入黑暗。“你把我放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还能困住我吗？”水玲珑笑了笑，足尖一踏，向着头顶的洞口急速掠去。却在触碰到洞口的瞬间被打回原形，凄厉的惨叫龙吟声透过层层岩石传开。
“你怎么会布下封龙印。”
“人都是要痛了才能学乖的。”却邪现出身形，水玲珑已经现出原形，洁白的鳞片泛着无暇的光。
一声声龙吟，传到凤巢第三层，君长诀和闻人墨几乎同时听到了水玲珑的声音。脚下步伐越来越快，两个人几乎是在看到对方的同时，手下就出剑，剑罡带起强烈的气波扩散开来，狠狠的砸在节点处。
阵法破，树木退开，让出一条路，沈归离和凤九带着空桐夙和明颜夕往下一层走去，路口君长诀和闻人墨静立。
“玲珑出事了。”肯定句，君长诀皱着眉，看向闻人墨。
明颜夕抿了抿嘴，神色紧张：“玲珑她怎么了？”
“还不清楚。”闻人墨无奈的摇了摇头。
沈归离叹了口气：“走吧。”
还有更多的未知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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