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柳州
北林寺
安定门外，两匹骏马正一前一后缓缓前行。前头那人高大俊挺，米白色斗篷勾勒出他宽厚的肩膀，腰上一把宝剑隐约可见。后头那个，身形明显矮了一截，脑袋稍稍歪向一边，两只脚不去蹬着马蹬，而是随着马儿的前行欢快的前后摆动着。两匹马上各自驮着两个不小的包裹，看样子这两人打算出趟远门。
已经是出门的第二天，天气不是很好，乌云几乎盖在头上，压抑的很。
前头的人抬头看看天，放慢了些速度等后头的人上来才开口问她：“其实柳州什么的不过是你逃避轻衣卫的障眼法是不是？”
虚的眼神看不到一丝责备，若要说情，也是满眼的关切。
蝶熙笑而不答，两只脚欢快的摆动的幅度更大了些，踢到的马镫也伴着脚一起前后晃动。
“其实轻衣卫里还有种说法，说淑贵妃其实是你杀的……”虚转头看了看蝶熙，她正俏皮的看着自己，他有些心虚的摆摆手，“我没有信那些谣言，只是……”
“是我杀的，那又怎样？”蝶熙嘻嘻一笑，盯着虚看。
“无，这话不能乱说。”他还不习惯叫她朱雀，或许内心深处并不想承认她离自己已经越来越远的事实。
“皇上准的，这事千真万确，你知道就好。”蝶熙还是一脸的轻松，毫不避讳的坦诚给虚听，“这件事完了之后我就没用了，皇上的眼里容不下沙子，说不定顶替我的人就是你呢。”
“别这么说。”虚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天上终于忍不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虚眉头紧锁，前后看了看天，对蝶熙说：“这雨得下一阵，找个地方躲躲吧。”
蝶熙会意，四下看了看，指了指远处一座山上的小庙，“先去那儿吧。”
说是山，也就是个小坡，两人牵着马没费多大功夫来到了庙门前，抬头看了看牌匾，这寺庙原来叫北林寺。虚抬手敲了敲寺门，没一会来了个小沙弥。
他面色平和的双手合十施了一礼，“请问二位施主有何贵干？”
“我们二人是路过的旅人，天降大雨，不知贵寺是否方便留宿一晚？”虚也恭敬的回了一礼，礼数周全的回问。
小沙弥看了二人一眼，打开了寺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请跟我来。”
他将二人引到后院，对另一个小沙弥说了几句，那人就带着虚往男居室那边走，蝶熙见他们走远了些，才跟上那小沙弥，进了另一侧的一个房间。
房间简单的有些过分，和五王府那间别屋有过之而无不及，蝶熙鞠了一躬谢过他，抬脚进去屋里大致的打量了一下，却被墙上的一副画给吸引了。
寺庙的墙上挂了张仕女图本就奇怪，这画中的女子更让蝶熙离不开眼。
她是一个很美的女人，用美这个词都难以形容她的万一，可是为何她那么忧伤，那惊若翩鸿的脸上为何如此哀怨，她是谁？为何在这儿？她发生过什么吗？又去了那儿？
小沙弥看蝶熙有些出神，轻声解释道：“阿弥陀佛，画中女子原是大顺帝的宠妃月贵妃，听师兄们说，她曾经在这里留宿过，这画是当年大顺帝留在这儿的。”
“月贵妃？”蝶熙呢喃着念了几遍，是大宁史上头一个越级晋封的女子吗？听说她获皇帝独宠一世，却红颜薄命，最后客死异乡。呵，自古皇帝最无情，宠爱，不过是皇帝一时无聊的施舍之物罢了。
蝶熙谢过小沙弥，不再多想，进屋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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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州
晨起赶路，虚的精神很不错，不停的讲些这一年来轻衣卫发生的事情，说道高兴的时候不由的扭摆着高大的身子，像是踩着高跷的巨大布偶一般。
蝶熙在他身边勉强的笑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不去打断，也没想过要接过话头。
独角戏唱了一段的虚总算觉得不对，疑惑的看向身边的蝶熙，“怎么了？昨儿没睡好？”
“佛家清静之地，睡的太好了。”蝶熙不自然的笑了笑，撒了个显而易见的慌。
昨儿夜里，她在佛祖面前坐了一个晚上，真心诚意的询问，是不是自己很快会下地狱？等到清晨迷迷糊糊睡上一会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又梦到了那只鸟。
它那只长着四个趾头的脚忽然变成一把尖刀，正深深的扎进自己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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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州城很热闹，繁华的景象让人无法相信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乡镇。两人进城之后就放弃了骑马，而是牵着马儿缓缓的走在大街上。米白的斗篷遮去两人一身的装备，只是这般打扮引来的并不是好奇的目光，而是一道道戒备着的怀有敌意的眼神。
两人不做声色的来到一家小饭馆外，一边把马系在树上，一边蝶熙暗暗的做了个戒备的手势，虚点点头，便一起来到外头放着的一个小桌边。
虚扬声招呼小二过来，剑被有意放在桌边显眼的地方。小二乐呵呵的过来，见到桌上的一柄宝剑，脸色果然微微一顿，立刻又重新笑着问：“两位客官点些什么？”
虚看着小二的眼睛，说：“上壶热茶，来几个热菜。”
那眼神并不带敌意，然而小二却立刻避开了虚的眼睛，点着头连声说“是”，就退回了饭馆。
“怎么像见了鬼似得。”虚不悦的撇了撇嘴，“虽说是小镇，也不会没有外人吧，这算什么。”
“别急。”蝶熙一手撑着头，一副懒散的神情看着街道上来来回回的行人。
忽然就听隔壁一桌的人说了句：“这边没什么外人的。”
两人奇怪的转头去看那人，那人一副刚从地里干完活的样子，脚上还沾着些泥土，脸上泛起些微醺的红晕，“柳州离京师不算远，但是没什么外人会来，这里太小了，就算要住，也会住在往前不远的光州。”
“为什么？就因为小？还是因为……神威？”蝶熙还是一副慵懒的神情，微微眯起的眼神却露出一丝精光。
那人一听神威，脸色戒备的一顿，“什么神威，没听说过。”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虚立刻出言制止，“我们从南方来，一路听到不少传闻，你别介意啊。”
那人踌躇了片刻，慢慢的又坐了下来，不信任的打量了他两好一会，才问道：“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家道中落，去闵州投靠亲戚。”蝶熙接口道。
他看了看两人带的包裹，将信将疑的看着蝶熙，蝶熙已经换上了一脸的真诚，秀丽的小脸温和的微笑着，好像这微凉秋日里的一抹暖阳。
“挺辛苦的吧。放心吧，什么神威的传闻都是以讹传讹，没那玩意儿。”那人干了最后一口酒，扔下几个铜板，这回是真的走了。
两人不再挽留，心里各自思忖着心思，气氛安静了下来。
小二没过一会捧着几个菜走了过来，蝶熙将筷笼往一边挪开些腾出地方方便他上菜，一边问他，“这里哪儿有医馆？”
小二摆下菜，看了她一眼，指了个方向，“往前两个路口左拐，有个小医馆。”说完转身不作停留的转身离开，看他快步离开的样子，倒是很像在躲什么瘟疫一样。
两人几乎没有吃些什么，百无聊赖的翻动了几下菜色，留下些铜板，起身往那个医馆走去。
医馆果然像小二所说，是小小的，进屋之后一目了然，一排高至房顶的药柜里散发出浓浓的中药味，柜台前站着个岁数不小的老者，边配着药边写着什么。
听见门口的动静，老爷子有些木讷的抬眼看了看，“两位看病？”
“昨天淋了雨受了些风寒。”蝶熙说着走到柜台前，“能把个脉吗？”
“好好。”老爷子答应着，从柜台里走出来，对着里头招呼了声，出来个年轻人，对他们二人作了一揖钻进了柜台。老爷子就带着二人来到另一侧的诊室里。
“姑娘身子不太好？似乎是陈年旧疾了。”老爷子仔细的把着脉，间或问了蝶熙一句。
“不碍事。”蝶熙心不在焉的应了声，四处打量着房间，想要看看有没有可能存有密道之类。
“姑娘是习武之人，但是休息不好，胆气微空，又有些胃寒，其他并无大碍，老夫给开一贴药剂，每日服用可以稍许调节，主要还是姑娘要自己多加注意。”
“有劳。”蝶熙对一边的虚使了个眼色。
虚会意的开头道：“大夫，我们舟车劳顿一路来此，昨儿又淋了风雨，不知此地留宿是否安全？”
虚说的很隐晦，但是话中之意还是传达给了老爷子。他停下手里的笔来，看了看虚，布满皱纹的老脸忽然笑了笑，“你们想说神威这事？”
虚不隐瞒的点了点头，心想这地方传个话的确是快。
他摇了摇头，“柳州虽然不大，但是民风淳朴，你们如果没有异心就不会有事。”
蝶熙本想追问，低头瞥见虚的两脚转为内八，会意的打了个哈哈，不再多做纠缠，拿着几帖药离开了医馆。
内八出杀，游戏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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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入对轻衣卫而言驾轻就熟，直到把刀架在睡梦中的县令脖子上，他还在呼呼的打着鼾，蝶熙捂住他的嘴拍了他几下，才见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来。
眼前忽然站着两个身着夜行衣的人，把县令吓的不轻，只是嘴被捂的严严实实，身子也被虚死死的钳住，他只能徒劳的扭动着肥硕的身躯企图挣脱。蝶熙冷眼盯着他好一会，才压低了声音让他安静下来。
“洪县令，我是轻衣卫的朱雀，有些问题要问问你。”蝶熙没有让虚放开他，看着县令立刻不停的眨着眼睛，这样子实在好笑。
她一边强忍着笑，一边从腰间取下一块符来凑近了给他看。洪县令借着月光仔细的看了眼，立刻惊恐的拼命挣扎起来。蝶熙满意的扬起一个笑来，收起那块符，从新将朱雀符给他看，“洪县令，本官有话问你。”
洪县令听的出那浓浓的警告，立刻不停的眨着眼睛，两人这才放开限制他的手。
“大人，求大人救救微臣，大人。”
“洪县令，本官的话你听不懂吗？”蝶熙冷下脸来，在昏暗的月光下，眼里透着寒光。
洪县令立刻噤若寒蝉，坐起的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蝶熙这才满意的问他，“柳州县里有关神威的情况，仔仔细细的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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