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清如小姐 中
宁府
第二天就要结婚的女方一家会是怎样的心情？娘不舍爹不愿？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这盆水养了这么多年，说没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出身官家，下场几何早已注定，这一夜只是平添一份无奈。
蝶熙一行人选择子时才到，一来打扰人家生离，好像不太道德，二来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是这群嗜血蝙蝠的舞台。
子夜的京师早已沉睡，一行五人在宁府对面的小巷里观察了片刻，蝶熙对他们说：“一会淼去宁清如那儿；子然你去宁大人那边，今夜他应该会和宁清如的生母在一起；午马和虚去检查其他人动静，我在宁府外头看看情况，一刻钟之后在前门影壁集合，各自小心。”蝶熙的小心当然不会是让他们小心自身安全，而且千万别被人瞧见了。
她的眼神难得的严肃，让其他几个人忽然多了份安心，朱雀还是有了朱雀该有的样子。
一行人各自往既定的方向去，蝶熙目送他们安全进入后，才松懈下神情来，抬眼看了看天，还是和昨天没什么两样。
按照她的设想，那位宁小姐虽然不会束手就擒，但是凭她一个贵府小姐也不会惹出什么是非来，毕竟她能想到的也跳不出她的常识。人最悲哀的不就是被围困在自己的框框里，摸不着边，却走不出去。
宁府很大，为了配得起朝廷大官的排场，从外头也能看出建筑的画栋飞甍，丹楹刻桷。蝶熙也不好再耽搁，抬脚往对面跑去。
正门口没事，侧边没事，后门也没事。
蝶熙稍稍的安下心来，走一趟没用多久，算算还剩了一盏茶的时间，更是不急。她的脚步也跟着轻松了起来，沿着另一侧走去。
这时的京师，除了风声，却传来一声最不该发出的声响——马蹄的踢踏声。
那一声声轻微的却不和谐的声响绝不是偶尔经过的马车的动静，而是静止的马匹不经意的在踢踏地面。
蝶熙不由的烧起一把怒火，官家的女人，果然麻烦！一边也快速的往声音的源头处赶，在后门过去不多的对面小巷里和那辆马车打了个照面。
黑幕的笼罩下，隐约见得那车夫中等身材，肚子有些突出，一脸的胡渣，脸孔在黑夜下更显得黝黑，泛着些古铜色，衣着邋遢，在这样的夜晚又有点单薄。这样的扮相怎么也不像是为一个官家小姐驾马的，难道只是凑巧在这里？是自己多心了？
蝶熙穿的是执行任务的官服，接近墨色，加上她身形矮小，走路又习惯了轻声，直到那车夫的面前，他还没从瞌睡里醒过来。
蝶熙不做声色，用刀挑开车帘张望了眼，里头倒还算干净，心里又起了疑。她一下跳上了马车，老板子立刻就显的有些拥挤，她用刀背拍了拍睡的迷迷糊糊车夫。
车夫对外来的拍打很是生气，伸手想去拍走打扰自己美梦的东西，手却被锋利的刀锋拉了一下，泛白的伤口马上流出了血来。手背的疼痛立马让他清醒了不少，强睁开的小眼睛正对上蝶熙似笑非笑的小脸。
蝶熙已经把刀收回刀鞘，正盯着眼前的大汉，看他像是清醒了些，才问道：“这么晚了不回去睡觉，在这宁府周围打算做什么？”
车夫上下打量了下这个一脸稚气的小东西，听她的口气倒是大大的轻视和不屑，却也不生气，反问她：“小娃娃，倒是你这么晚了不回去睡觉？爹娘呢？”
蝶熙脸上的笑意更浓，撩开下摆，露出腰上的挂件示意他看。
那车夫不解的看了眼蝶熙，才眯起眼来凑近些去打量那块金符，一看之下身形一下巨颤，不由的往后挪了些，一脸惊恐的抖着音问：“轻……轻衣卫？您是轻衣卫的大人？”此刻在他眼里，蝶熙那张笑脸却更似追魂索命的死亡召唤，轻衣卫，那都是嗜血的豺狼啊。
蝶熙满意的蹲下身子，还是微微笑着，“我再问你一遍，这么晚了，来宁府这儿打算做什么？”
“大……大人饶命啊，小的什么都没做，小的是清白的。”那车夫看着虎背熊腰，倒是个惜命的家伙。
蝶熙算了算时间，和预计集合的点已经很近了，脸色也渐渐的沉了下来。
黑夜里的凉风穿堂而过，刮起她官服一角，那块轻衣卫的金符微微的晃动着，泛着微弱的金光。
“本官没空和你废话，究竟你来这儿是要接谁！”
“大人……”那车夫还想求饶，只觉得额头上被什么刺了一下，一股剧痛从额头弥散开，肆意着席卷整个脑袋。他不由的呲了下牙，发出一阵嘶嘶的声响。
那疼痛缱绻着，丝毫没有想要减弱的意思。那车夫终于忍不住，探手想要往额头上摸，蝶熙却已经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这一次蝶熙放慢了动作，他才看清指缝里还夹着的几根银针。
硬拼只能死的更快，但是什么都不做，怕也是晚点死的区别。
车夫趁着空隙，用力的蹬了一脚马屁股。马匹吃痛，在寂静的夜里厉声嘶鸣了一声，前蹄奋力的扬起后重重的落到地上。马车巨震，蝶熙虽然努力想要稳住身形，还是顾此失彼的放开了车夫。车夫见状，立刻伸手过来想要先把蝶熙推落下马。
蝶熙的怒气濒临爆发，低声咒骂一句“找死”，一手搭着车夫的肩头，轻盈的从他头上翻身过去，借着这股下降的惯性，将手里的刀重重的刺进马的心脏。
马儿挣扎了几下，扭动着脖子，嘴里还在呼呼的吐着气，脚底已经虚浮起来，踱了几步终于支撑不住身子，轰然倒地。
那车夫早就乘乱跳下马车，往小巷的深处逃窜而去。
蝶熙从马肚子上拔出染着血的刀，冷眼看着狼狈逃跑的车夫，用力的甩了甩刀上的血，抬脚快跑着跟了上去。
的确逃跑的时候会因为害怕而加快速度，前提却是千万别回头。那车夫慌乱之下哪里还有章法，边跑边回过头来张望，看着身后的小子身形瘦小，速度却极快，不由的趔趄着惊恐的有些慌不择路。
蝶熙的眼里放着寒光，右手握着那把短刀，借着路边凸出的杂物，一脚用力，飞腾起的身体好似一把利刃，在车夫的背后拉开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
车夫本能的放慢了速度，蝶熙顺势向前翻滚，起身扫到车夫，恶狠狠的对上他失魂落魄的眼，“再逃啊！”
“大人！大人饶了小的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蝶熙将刀锋抵在他的胳膊上，低吼道：“还嘴硬，看样子不卸下点什么是不肯说了？啊！”
“别别别，大人……我说，我说！”车夫听说过轻衣卫的所作所为，事已到此，再抵抗也没有什么用。他努了努嘴，想让蝶熙先拿开刀子。
蝶熙已经没有了耐心，见他还不老实，一下翻转将刀抵在他的喉头，怒目圆睁，扮相恐怖。
“说说说！大人手下留情！！”车夫再也不敢多做什么动作，连气都不敢用力喘，“前几天我在路边歇着，有个小子找来说是今儿晚上在这里候着，如果有人来了也别多问，等到卯时城门开启，就一路往西，之后客人会说到哪里下车。”
“说几个人来？”
“没……没说啊。”车夫颤抖着哭腔补充说：“钱！钱也是一早给的！！小的就是看这单钱多才接的！！大人明鉴啊。”
车夫见蝶熙默不做声，表情也不似方才那般可怕，壮起胆子轻声唤了她声，“大人？”
“还有谁知道？”蝶熙心里那种隐隐的不安在急剧的扩大，伴随着张狂的烦躁在体内肆虐，今夜注定不会太平。
“没……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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