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无尽山阶有志成

过河的二十七人面对着通向云雾山顶的山阶，层层叠叠，不知山阶有几千几万级。

大家又在山阶前停住了，还是没人敢第一个踏上石阶，聚在一团瞧着上面云深不知处，有人说话了，“怎么不走啊，不就是平常的石阶嘛。”

“平常？这是哪儿？仙门青城山！每块石头每根草每滴水都不寻常好吧。”

“那要怎么走？不会只看着吧等那三个时辰过去，大家都回家各找各妈？”

“那谁？……就是你，……对，李鲜鲜哥儿，在活树林里你指点大家闯关，在溪水关也靠着你出的点子大家平安过来了。这回你就再说说，指点大家进山如何？”

李鲜白眼一翻，“我累了，不想动脑筋，找别人想办法去。”说完他捡了个平地倒地便闭上眼睛装睡。

大家就落在那个有点急智的少年身上，“大哥，还得您出主意了。”

那少年咳了咳，装着稳重的表情，“嗯，你们还不知道我姓名吧。我是常州商家商怀松。”

“啊竟然是大大有名的修真世家商族的大公子，闻名不如见面，商公子端的是一表人才，清爽脱俗啊。”说话的先是一通大帽子给送上，然后道，“还请商公子指点大家如何过这……如何上山。”

商怀松眯着眼睛看了看云雾深处的石阶路，说，“我看得从长计议……。”

“从个鸟长！。”就听有人忿忿地说了一句，然后越从而出，迈步上石阶，一步，两步，三步，都没事。回头睥视石阶下的同伴，“我不早说了这他妈的就是一条普通的石阶路，被你们给整得鬼乎鬼奇的。”

大家讪笑不已，随后聚拥着踏上石阶。“是啊，不就是石阶嘛，我家乡有的是这样的山路。”

李鲜一骨碌的爬起，跟了上去。李奢照他以往的性情落在最后走上山。叶延昭偷偷瞥了几眼李奢见他面冷，便知他已是厌了自己，不敢接近他，不过心里委屈：我没做错啊，是你自己手气差抽中了短的那根草，你要我替你去探水，我还没傻到那地步吧，再说，你不是没事嘛，生我气干嘛？足见你心眼小，以后我少惹你就是了。

少年人的友谊小船说翻就翻。

拭练的弟子们在石阶上攀登，一开始都以为时间离那规定的三个时辰还早呢，前面两关淘汰了不少人，剩下的都是精英，是具有真正灵根的修仙弟子，这条上山的石阶路看上去也不是太长，一两个时辰应该能走完，于是大家都抱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边往山上登阶边和旁边的同伴说说笑笑，交交朋友，以后修仙路很长，结识几个志同道合的道友很是应该的。

其中有九位少女，每位身边都簇拥了少年，想尽办法撩着。或说笑话或扶肘扶膀子的极尽讨好事能。少女们也乐得享受。李鲜不同，他身畔跟随了一位美丽的少女，少女倒过来献媚。李鲜也是个人精，对少女来者不拒。

李奢拖在最后，显得落落不群，没人理他，他也不理人，走自己的路。

大家走着走着，突然李奢发力，加快步伐，冲到最前面去了。李奢一时愕然，但他抬头看天色，突然明白过来，时间已是过到了昴时，离了规定的三个时辰仅差了半个时辰，而山路还在眼前无穷无尽！不是这么走法的！

李奢摔开少女发足奔路起来。那少女在背后娇声道，“等等我啊。”

李鲜头不回，“快跑吧，天马上要黑了。”

不说三个时辰过去，单说夜里，这越看越玄乎的岱山石阶谁也不敢保证会跳个什么东西专门来害人。如是先前还结伴同行的拭练者们纷纷甩开同伴发劲往山上跑。

青城山入门拭练有三关，活树林里测的是弟子们的心理素质，溪水关测的是弟子灵根纯净程度，这山道便是测修仙者最为倚仗的坚毅性格。修仙路漫漫无穷尽，唯坚持初心遇强更强的意志方可走到最后。

岱山石阶阶层无数，是真的没有数量，它能随时增减，人在上面攀登，随冥冥之中的拭练主持者心意，如果他想让你永远也登不上岱山顶，那这条石阶就永无尽头，永远在山林和云雾之中缭绕着。如果他觉得你入了眼，那么下一步便是最后一级台阶，你迈上就是一片云舒云展的魅奇世界。

李奢跟没完没了的石阶耗上了，不累就快登几级台级，累了就慢慢爬，眼里只有脚下的一层接一层的石阶，而没有其它。

到后面腿像注了水泥，又酸痛又僵硬，每一步都需要喘上大口气，胸腔如装了沸水般灸热苦闷，令人直想撕开来痛快的呼吸。不知过多久他不能站着了，只能五体投地趴在石阶上，但他没有停歇，倒下了身子也在努力向上挪动着。时间过去了多久了？规定的三个时辰怕是早已耗完，那岱山山顶却依然掩没在云雾里。

我被淘汰了么？李奢不由得不这么想：他们都是真正灵根者，是青城山需要的真正修仙弟子，而我什么也不是，只有那通神秘的复活本领，杀不死，打不烂。可我终究身无灵根，不具备修仙的资质。……他们怎么没追上来？难道这次拭练大家一起失败了？……要么这条山路有另外的岔道，他们走了那条近道，只有我还蠢不拉叽的在错误的路上半死不活，累得像条狗似的爬着。……我还需要爬吗？即使累死了也到不了岱山山顶，值得么？放弃吧，那自己舒服一点，在地上歇息然后拍屁股回家，回到李家，依仗着我不死之人的名头也会在李家过得很好的。然后找个美女成个家生个娃杀杀人听听曲，惬意的过完这一世不好吗？……不好！我既然来到这修仙的世界，那我注定了要成为最强修仙者！我要随心所欲的杀戮，杀出一个自由自在的天地。所以……我要爬……爬吧……即使被青城山不授，还有别的仙门可以投奔不是？现在就当我的锻炼吧。我爬……这石阶怎么完没完了？要不我睡一觉，醒来后再爬好了。……不行，我要是睡了被别人超过去，那以前的苦算是白挨了。……爬吧，我就不信了他们比我还能吃得苦！……我也不信这条石阶还有别的岔道，一路上来根本不见有另一条路啊，他们一定在我后面，像我一样如同狗一般爬着。……不，他们比我还要累，还要苦。我要是坚持不住，他们更坚持不住……我就不信青城山会让这次收徒拭练流产。我能做到第一个登上岱山顶峰，他们就必须收我！

心思翻飞之下，身子下的台阶依然在缓慢流过。

我要杀了叶延昭，杀了李奢，杀许多人，我如果到不了岱山顶那他们就死不了……，我不会让他们活太久的。

天色暗下来，后来黑暗笼罩整座岱山，台阶路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在台阶上攀爬的拭练者除了身子下冰冷坚硬的石阶没有其它物体，见不到台阶旁的树木花草，听不见山风和虫鸣，伴随的只有石阶和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几乎要爆炸的胸腔，两条腿早已不是自己的了。

一个人在无边黑暗里寂寞的向上爬着，已没有目的，往上爬渐渐成了本能，好像不这样就会死。拭练就是一场炼狱，在地狱里人变一只狗，爬出去方能做人！

修仙过程不正是逆命而行破天而生！

爬吧……爬过黑夜就能看到希望。爬上岱山已不是目的，爬过漫无边际的黑夜才是最接近的终点。李奢抱定着捱过夜晚就能成功的心态在坚持着往上爬。

又在黑夜里不知爬了多久，当胳膊抬上去碰不到上一级台阶时，李奢懵了，我这是到哪儿了？台阶呢？他再往挣扎着爬了几下，还是没碰台阶，像是来到一处平地，台阶难道没有了？这是爬到山顶了吗？不……别骗自己了，那传说中的岱山山顶永远不会到来的！

没了台阶我还能往哪爬呢？李奢一时间心灰意冷，软绵绵地趴在地上不动了，过了一会儿他从身体里收拾残存的力气让自己翻了个身，……满眼的星星！

好一个满天灿烂的星空在对着他笑！

这是怎么样的星空啊，星星挨着星星，几乎填满了眼睛，抬起手，在星光下那手掌被石阶磨得血肉糢糊，而星光就从指缝间倾泄而来。李奢愰乎间觉得升天了都。

一声嗡声嗡气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你过关了。报上姓名。”

“过关了……。呵呵。”在最绝望的时候听到最有希望的话语，让李奢想笑都无力笑起来，仅能挤出一丝笑意。

“报上姓名。”说话的人不奈烦的催促。

李奢喘了口气，“邱城李家李奢。”

“邱城李家的，嗯。记上了。去边上喝水吃饭。”

勉强坐起来，借着星光看周遭情况，原来自己身在一处山顶的平地上，星空之下有位道袍飘逸的中年人一手拿支笔一手托着册子面无表情的站着，看李奢的眼神好像是看着一条躺在脚边的濒死的流浪狗。李奢也像狗一样四肢着地爬到摆着水桶和馒头的小桌前，抱着水桶就往口里倒，呼哧哧……连喝了十几口，小肚子都鼓了起来才放下。

水桶被李奢喝了大半，可当落地，那水桶里的水嘟嘟地自己冒出来，又是一桶满水。李奢已经没力气惊讶水桶里的神奇，抓起两个馒头往嘴里塞，从上飞船开始算，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更别说那鬼样的山道把他磨得人鬼不分，馒头进肚，方才觉得自己总算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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