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同门1

　　
剑庄沿着河流而建，这条河横穿青山，左弯右弯延伸到了庄内。剑庄与浓密树林的交界处，是用巨石堆砌起来的两根石柱，石柱上方横着一块巨石，刻着的四个大字正是“神剑山庄”。没错，这就是福源居中那人说的神剑山庄！“庄”字末，一把利剑立深深的嵌在了巨石里，细看此剑从剑身到剑柄是一整只饿狼的图腾，剑身是狼身，剑柄是狼头。相比伊梦手中的那把饿狼剑，的确是厚重多了！
一眼望去前方，是沿河而建的几十座木屋，方圆几里所见之人皆是老弱妇孺，有洗晾衣裳、哺育襁褓中孩子的妇人，也有打水烧饭的老妇，还有耕田种粮的老翁……宁静祥和的村庄。
未进山庄便已传来了饭香，一想到即将要离开这里，伊梦竟有些舍不得！她匆匆回到了山庄，迎上江陵与韩烨嬉笑打闹的声音，楚山身边围着各种年龄的孩子，他正在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呢，看到这一幕，伊梦莫名的安心，但嘴角微微上扬的笑容不过一秒便消失了……
江陵本姓莫，莫家庄庄主莫阳是她的大伯，莫雪音是她的姨娘！伊梦入神剑山庄的同年，大师兄韩烨在白山一带的死人堆里救出了莫夫人和莫江陵。江陵是那般的天真无邪，即使父亲及其门下惨死、母亲病重不能下床，也依然可以笑容满面的追在韩烨的身后，仰视着韩烨。全庄的人都知道，韩烨便是江陵的信仰，只要他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顽皮的楚山猜测这份信仰来源于救命之恩的崇拜。
韩烨是从死人堆里把江陵抱出来的，那时江陵已经奄奄一息了，是韩烨不辞辛苦的细心照料、不断的为其输入真气，才让江陵捡回一条命。尽管江陵现在的武功直逼韩烨，但在江陵心里，韩烨依然是她的大英雄，她也一直是韩烨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少庄主韩丛明门下只有五名弟子，大弟子韩烨，二弟子韩齐，三弟子楚山，四弟子伊梦，五弟子莫江陵。
江陵韩烨是全庄人都知道的天生一对，楚山则是山庄同龄孩子中说一不二的孩子王，每天不是带着他们下河捞鱼就是青山下打兔子。楚山就成了山大王一样，青山对于楚山来说，就是一个天堂。
楚山从小就是顽劣捣蛋的孩子，到了青山后，七彩蛇啊，七彩蜘蛛等等那些差点让伊梦和韩齐丧命的毒物，竟都成了楚山手中的玩物。他时常抓个一两只带回山庄同其他孩子一起玩，也因此，让庄子里小晴、小柔这样的柔弱姑娘更加崇拜他，恨不得以身相许！楚山沉浸在前拥后呼的热情中，再加上一张能说会逗的嘴，将女孩子哄得不亦乐乎。
而伊梦韩齐是老庄主有意指婚的。这几年无论是日常生活中的衣食住行，还是在伊梦的剑法造诣上，韩齐对伊梦是颇为照顾，只是这段缘分很快便结束了！
伊梦默默走进山庄，岁数偏小些的孩子看见伊梦后，立即落荒而逃，仿佛伊梦下一刻就会把他们吃了一样。而围在楚山身旁的同龄人，也由人声鼎沸变得黯然无声。伊梦嘴角露出一抹嘲笑，不知是嘲笑依然没什么长进的家伙们，还是嘲笑自己如此形单影只！
“师姐，这几日巡山累坏了吧？师娘特意为你烤了你爱吃的红薯，还做了很多好吃的，就等你回来了！”江陵走过来，一把拉住伊梦的笑盈盈道。
“既然师妹回来了，楚山你也别讲你那‘丰功伟绩’了，一起回去吃饭吧！小江陵的肚子都饿的咕噜咕噜叫了！”韩烨宠溺的俯视着江陵，大手摸摸江陵的头。
“你们都是出双入对的，我这个孤家寡人真是食不甘味啊！”楚山双手搭在小晴小柔的肩上，痞里痞气的，还佯装自己神伤。
江陵的性子总是活泼惹人爱的，也是爱开玩笑，当即戏谑道。“你看看你左边一个小晴，右边一个小柔，应该是我们食不甘味吧！哈哈！”
“这不是师妹看不上我嘛！要不师妹就别跟大师兄了，与我天天摸鱼打野兔，岂不是更快活？”楚山调侃道，话音刚落，便迎来韩烨一记拳头。楚山吃痛，拔腿就跑！身后传来江陵爽朗的笑声，“三师兄，你别跑啊，一起摸鱼打野兔啊！”
楚山嘴欠皮厚，这种情景不是第一次了！随着楚山抛开，一群乌央乌央的孩子紧忙跟着跑开了，嘴里还嚷嚷着：“老大！老大！”
“水凉，你就不要摸什么鱼啊，明天师兄亲自给你抓两条大鱼！”韩烨道，转而对伊梦说道，“对了，师妹，韩齐去接你了，你没看到么？”
“他在后面，我们先回去吧！”伊梦口中说着“我们”，却抽出被江陵握住的手，率先离去，实在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江陵神色有些黯然，韩烨见状忙上前安慰道：“没关系的，小江陵！”
“只要她别像以前那样去伤害我娘，我又有什么好介意的！”江陵脑中浮现起几年前伊梦得知自己与母亲是莫家人后，像失心疯了一样朝着江陵母亲的住处跑去，质问其是否是莫夫人！
而浑然不知危险的母亲正优雅的扶靠在案边作画，温柔道：“是来找江陵一起玩的么？”
“你可以叫我莫婶婶！”
追随伊梦而来的韩齐，边向莫夫人告辞，边拖拽伊梦离开。伊梦突然不知哪来的力气，“噌”一声窜了出去，提起案上的笔当即杵成两半，将尖锐的一端朝着莫夫人的颈部狠狠的刺去，吓得莫夫人花容失色，向后踉跄了几步。韩齐一个箭步，拦在了伊梦的前面，死死的抓住了伊梦的手。
“娘！”
“江陵！”
只见小江陵跑了进来见此一幕，急忙扑进了莫夫人的怀抱。自己唯一的亲人差点死在伊梦的手上，每每回想起这一幕，江陵都不禁的冒出冷汗。最后多亏了少庄主韩丛明的出面，以强硬的态度才压制了伊梦这么多年。虽然伊梦再三保证不会再伤害莫夫人，不会出神剑山庄，但江陵知道，伊梦是绝不会放弃报仇的，她只是在等待时机！
这些年，江陵一边不断的向伊梦示好，一边努力练习剑法。誓要与伊梦势均力敌，只为保护母亲！
师兄妹五人相继向师祖老庄主、师父韩丛明及师娘行了拜礼后，入了席位。席间，老庄主脸上止不住的笑容，不断的嘱咐韩丛明为其夫人夹菜，江陵抬眼一看，只见师娘的碗里又是鱼又是兔肉的，已堆成了小山，明显师娘吃不了这些，而师父仍乐此不疲的给师娘夹菜。师兄妹五人疑惑的相互看看！
伊梦也注意到了这点，暗自观察着老庄主和师父师娘。不巧，抬眼与师父韩丛明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伊梦赶忙避开，紧怕被师父觉察出自己的那点心事。
韩丛明似乎觉察到大家的疑惑了，开口说道：“告诉你们个好消息，你们师娘有喜了，为师很快就要当爹了！”韩丛明抚摸其夫人的腹部，夫人明显害羞了起来，拨开韩丛明的手，脸羞红了一半。
“哈哈哈哈，老夫年已百岁，得以含饴弄孙，老有所乐啊！”老庄主止不住的笑。
“是儿媳不孝了，七年才得以有孕，惭愧至极！”韩夫人面露难色。
“夫人何需说此话？多年来你一直处理庄内大大小小的琐碎事务，又对我和父亲关怀备至，体贴入微，夫人的功劳大得很！”韩丛明说道。
“是啊！儿媳不必自责，不然可就是在怪我这个老头子言语不当了！”老庄主佯装生气道。
“恭喜师父师娘，贺喜师父师娘，小江陵先给师父师娘道喜啦！从今往后江陵也要努力练剑，脱离师兄们的保护伞，以便日后和师兄们一起保护弟弟，或是妹妹！”江陵脸上一副烂漫的笑容，拱手行礼道。
“小江陵的剑法都快赶上你三师兄了，还不够努力啊！这样的剑法足够啦！足够啦！”韩丛明和其夫人心中高兴，本就笑开了花，又逢江陵抹了蜜的话，夫人别提多高兴了，语气中都带了七分笑意。
“师娘，饭桌上就我一个孤家寡人，怎么连你也挤兑我？”楚山委屈道，低头往嘴里塞着饭。
见状，饭桌上又是一片笑声。楚山坐在那就能让人忍俊不禁，一开口说话，忍住不笑才是个难题，而这难题在伊梦面前就不是什么题了，一直低着头，默默吃饭。
“弟子韩烨敬您们一杯，为师父师娘道喜！”韩烨率先举杯。随后，一旁沉默的韩齐也托起酒杯为师父道喜，喜不嫌多，韩丛明和其夫人别提有多高兴了。
转眼间席上就只差伊梦和楚山了，楚山佯装忿愤道：“师娘都不疼我了，不道喜了！”
“好好好，山儿不道喜，师娘也知道山儿的心意的！”韩夫人笑着伸手拍拍坐在右侧的楚山。楚山望向师娘，露出灿烂的笑容。
伊梦暗自观察了一圈，每个人都是内心欢喜，满面和悦，即使略有不悦的韩齐，在这样欢乐的气氛下也绽放了笑容。伊梦犹豫了片刻，才缓缓起身，说道：“梦儿给师父师娘道喜了，感谢师父师娘多年的照顾，日后梦儿也会尽力照顾师弟或师妹的！”
这话说的伊梦自己都心虚，可能明日就要滚出这个避世之地了，还怎么照顾师弟师妹
虽然除了韩齐，没有人知道她的想法，但她话音一起，饭桌上仿佛降了些温度，每个人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虽然是极其细微，但还是被伊梦觉察出了。
气氛有些尴尬，韩夫人观察一下韩丛明，见其并没有打算说话，于是开口说了话，打破了这局面，“都是一家人，相互照顾是应该的！是不是啊，丛明？”
韩丛明像是心不甘情不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恩，梦儿，坐下吃饭吧！”
“师妹，你看看你想吃哪道菜？”韩烨为了缓和气氛，说道。
“人家有韩齐师兄呢！你呀，有空照顾照顾我！”楚山这张讨人嫌的嘴又不消停了。
“师姐，师娘特意为你烤的地瓜！还热乎着呢！”说话间，江陵把烤地瓜已经去了皮，放在了伊梦的碗里。
伊梦坐下来，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烤地瓜，虽注意到师父依旧抵触的态度，气氛的略微尴尬，但自己并未受什么影响，毕竟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如此。她是被老庄主救回来的，身上牵扯着江湖事，又没有一颗远离江湖的心，眼中显而易见的仇恨和杀气，实在不适合这避世之地。
因此，当初韩丛明是执意不肯留下她的，但伊梦孤身一人，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又能到哪里去呢？他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不能任由她死在仇家的手里，又不能让她放下仇恨，所以这些年两人的关系就像是隔着鸿沟的两座山，谁都不肯跨过这条鸿沟，就这么远远望着。伊梦就像是扎在韩丛明心中的一根刺，挑不掉，又不能相安无事。
伊梦心想：她离开之后，除了韩齐会短暂的神伤一段时间，其他人，应该都会高兴吧？江陵再也不用担心她的母亲在悄然无声间就被伊梦杀害了。韩丛明也不必担心她的江湖恩怨会给剑庄带来灾难。而她，便可以放开手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而她并没有想好，如何对待莫江陵和她的母亲？是遵守诺言放过它们，还是杀了她们？毕竟她们都是莫家庄的人，莫雪音的亲人。
“来，梦儿，吃菜！”韩齐为伊梦夹了道菜，话语打断了伊梦的思绪。
伊梦抬头与韩齐相视一笑，一口一口吃完了韩齐夹的菜，筷子在碗中停留片刻，又动了一口的烤地瓜，细细咀嚼，说不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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