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海水施虐
驾驶室也没人，引擎熄火，“风神”正静静的漂着大雾弥漫的礁群中央。我感到一阵阵毛骨悚然，发了疯的挨间舱的找人。结果在路过厨房时候，我问道一阵浓郁的香气，打开门一看，妈的，人竟然都在这里。
“我操，你们也太不仗义了，妈的，差点没吓死我。”
紫毓气呼呼的瞪着我，厉声道：“你还有脸说，睡得和死猪一样，扇了一百个耳光都不醒，你不起来我们就不能吃饭了吗？”
我这才感觉到两边的脸颊火辣辣的疼，这时上半身包的像木乃伊一样的疯子乐着说：“胡老大，我昨天夜里钓了一条十来斤重的石斑，可惜大一点的锅都给扔了，只能切成小块煎着吃，真是暴殄天物啊。”
“你小子行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伤成这样大半夜还有闲心去钓鱼。”我还想和疯子调笑几句，但是想起现在处境和刚刚死去不久的吴家兄弟，叹了口气找了个空座坐下了。
虽然骂我，但是紫毓还是非常疼我，把一块差不多一斤多的大鱼快盛给了我：“这块切大了，煎不熟，便宜你了，不许剩下。”
我不挑食，生的也咽得下去，边吃边问张伯为什么“风神”熄火了。原来张伯吸取了前天夜里遭遇暗涌的教训，昨天天还没黑他就找了一块开阔的水域，放下主锚把“风神”停了下来。所以晚上虽然海潮暗涌不断，但是我们依然能够安眠。
在干掉了一只十几斤重的石斑之后，“风神”才再次发动了，白天的能见度相对于晚上好了很多，但是相对于昨天白天却又差了不少，能见度只有几十米，而且即使能看到也很模糊。我们已经深入到了荧海礁群的中心位置，暗礁的密集程度可以用星罗密布来形容，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海水的深度增加了不少，触底的危险小了。
坚硬的火山岩礁在强烈的海浪经年累月的冲击下，形成了千奇百怪的姿态，有的像身着盔甲的武士，有的像面目狰狞的鬼怪，有的像咆哮巨熊的首级，总之，一万座礁石就有一万种形象，无一雷同，你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它们在海浪中时起时伏，身上挂满了青色褐色的水藻，猛地出现弥漫的雾气中，观之令人一阵阵发寒。
没有人再在舱中坐得住了，不是站在甲板上，就是带着驾驶室里。我们以不到五节的超低航速前进，估计还要两天才能通过这片危险的海域。郑椋和疯子试图修好被撞散架了的雷达和无线电设备，结果发现两个仪器剩下的零件加在一起还不如一个仪器的多，无奈之下只好作罢了。
没有了先进的设备，只能靠张伯的经验来判断航线，这里没有风没有雨，看不到月亮和星星，白天的太阳也只有个模糊的轮廓。虽然大方向不会错，但是横向偏离的多少，很难确定。
吃饭休息的时候，我单独问“酒瓶”，张伯的渔船遇险进入荧海的时候他在不在船上，他说在，但是当我问他是如何回来的时候，“酒瓶”沉默了。
他从裤袋里拿出了从不离身的酒瓶，大大喝了一口才说道：“说真的，我不记得。那次我们的渔船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航行，收获很大，冷库里都快装满了。返航的当天，我们为了庆祝丰收，开了宴会，每个人都喝多了。结果夜里风暴来了，我们措手不及一下子被推过来海沟，进入了你们所说的‘荧海’附近。”
酒瓶停下来遥望了一下我们即将前往的荧海，才又说道：“我们不知道厉害，一头闯进了礁群，在雾里徘徊了一个半月。”
“多少？一个半月！”
“恩，45天。我们吃光了捕获的鱼，天不下雨，我们舔船上的露水，后来终于熬不住了，船员一个个的病死饿死，还有人跳海自杀。”
我没想到他们会惨到这个地步：“那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逃出来？不，不是逃出来的，是老天爷可怜我们这些贫苦的渔人，第46天的时候起了离岸潮，我们当时已经饿的不能动了，只有张伯一个人死撑着掌舵，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竟然被带去了礁群。我们靠捕鱼喝雨水，熬啊熬啊，眼看要到家了，又遇上了强台风，船上还剩下的10几个人，又死了一半，最后我昏倒了，再清醒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过了很久，我才问：“那你们为什么还敢来？”
“张伯经过这件事以后，整个人都变了，不说话和不任何人接触，把船卖了整天躲着屋里看海图，琢磨这片该死的海域。他听说你们要来，一开始是想劝郑椋这小子放手，可是他不听。最后张伯才决定再来一次，他不肯认输，也许是为了自我救赎，谁知道呢。”“酒瓶”已经喝得快要醉了。
“那你呢？”我问道。
“我？我。。。我的朋友兄弟都在这呢，我来陪他们喝两杯。”这时“酒瓶”的眼已经红成了桃子。
我的眼泪也快要落下来了，不忍心再问他了，打开舱门跑到了甲板上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难怪张伯和“酒瓶”会投赞成票，他们是抱着必死的心再次来到这片海域，或许能死在这里是他们心中最圆满的结局。
张伯的一无反顾，“酒瓶”的醉生梦死是海员心理最真实的写照，他们在风浪中成长，在风浪中成熟，在风浪中凋谢，他们的梦想是征服海洋，但是经受过海洋残酷的折磨之后，一种人变的更坚强，另一种人则变的颓废。
郑椋肯定知道张伯的遭遇，但是他却对我只字不提，不知道是怕我知道了胆怯畏惧不敢来，还是他脑子里完全不把曾经发生的惨绝人寰的经历当回事，应该两者皆有吧。
“风神”依然平稳的行驶在礁石中间，虽然刮蹭不断，但是较大的撞击再没有发生过。下午不到五点钟，经过一片开阔水域时，“风神”停了下来，准备在此度过今晚的大潮。
停船之后大伙也没闲着，加固物资的加固物资，定航线的定航线，入夜很久了才开饭。
“又是鱼汤面啊！”疯子边盛面边抱怨道，“这条鱼我认得，已经用它熬了三锅汤了，看来今天晚上我要加班多钓几条鱼了。”
紫毓做的饭可以用两字来形容：真不是人吃的。可她非抢着做，大伙又不好意思明言，只能默默的忍受。郑椋刚吃了一口，就悄悄的摸起了一瓶胡椒粉走到了舷窗前，装作看海景的样子，背对着紫毓往碗里撒胡椒粉，边撒还边说道：“今天的月亮还真是圆。”
话一出口他自己就怔住了，我很纳闷，风平浪静的雾怎么会散呢？于是大伙纷纷放下了饭碗，跑到窗边争着往外看，果然一轮惨白的圆月挂在中天，周围散发的不吉祥的光晕。
张伯眼珠转了转，突然一拍大腿：“不好，起锚，马上离开这儿！”
我们不知所以，但是看张伯不像是在开玩笑，都紧张了起来，我刚冲到甲板上，无风无云的情况下竟下起了大雨。
“老大的月亮，下的哪门子雨啊！”疯子咒骂道。
“酒瓶”把锚链拖上来，舔了一口胳膊上的雨水，惊道：“妈的！这不是雨，咸的，是海水。”
疯子的脸色顿时变了，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忙问究竟什么情况。疯子指了指天上的月亮：“过一会你就知道了，龙王爷不买张伯的账喽！”
张伯真急了，仗着有月光，几天来头一次主动打开了引擎，而且一下子就开到了最大马力，但是因为之前的损失，航速只能达到30节。5分钟之后，我明白了疯子和“酒瓶”说的是什么了，天上开始下“鱼”了。
龙上水了。
龙上水，又叫龙取水，在陆地上我们通常叫它龙卷风，是由两股空气强烈对流产生的高速旋转的强风涡旋，中心风力比台风还要强两三倍，有极强的破坏性。娘哎！一旦在海上被它吸住，整条船都得上天。
难怪能看到月亮，水汽浓雾都被强风漩涡带来的低气压中心吸走了，不过我心中并不算太恐慌，龙卷风的移动速度并不快，而且持续的时间也不长，有的几分钟就完事了。
不久两条黑色的象鼻一样的龙卷风，同时出现在了我们船尾的方向，在明亮的月光下，两条黑色的“巨龙”显得格外狰狞，靠近它们的海水一缕缕的被吸入了漩涡的中心，好像给细长的风暴穿上了白色的围裙，还伴随着无数的闪电和雷暴，相当的壮观！
“风神”在逆风逆水的情况下，更加的吃力，甲板上的人首先感觉到了空气中吸力，头发向后飘，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只得退回了船舱。疯子甩了甩头上的水，乐着说道：“‘双龙戏水’，在别的海域还真不容易看到。”
我大怒，骂道：“去你大爷的！你还有闲心笑，你还是考虑一下被吸进哪一条吧！”
幸好张伯发现的早，又估计对了龙卷风来的方向，所以“风神”始终和左右两条龙卷风保持着一段相对安全的距离，如果这样下去的话，几分钟最多不超过半小时，龙卷风威力减弱，我们就安全了。可是正当我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风神”突然急刹车停住了。
“怎么回事？张伯脑子锈住了吧，为什么停船！”大伙急忙忙跑进了驾驶室，结果发现驾驶室里竟然没人！而天空中猛地一亮，有人打出了一颗耀眼的照明弹，一下子我们全被眼前所见的景象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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