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中午十一点，医院走廊人来人往，宋绒站在休息间的微波炉前，手里捧着用保温桶装着的骨头汤。
昨天也不知道脑袋怎么一抽，就给陈启明发了微信，说给他带了汤。宋绒到现在还记得早晨她捧着保温桶走出家门时，钟豫风看她的眼神，活像被抢了食物的怨妇。
陈启明到达医院，按照宋绒给他发的路线在休息间找到她的时候，就看见宋绒靠在桌子前发呆。
他走到宋绒面前打招呼：“嗨！”
宋绒回过神，对他点点头。转身看见微波炉已经停止工作，她伸手把骨头汤拿出来，放在保温桶里。
“我们去哪吃？”陈启明问。
宋绒思索了几秒说：“去楼下拌面馆？正好在点几个主食。”
陈启明没有疑问，他说好。
宋绒不太想带着陈启明去食堂，食堂人流量巨大，万一碰见几个同事，今天说是朋友，明天到别人耳朵里就可能是宋绒领着相亲对象来食堂了！！
真是人言可畏。
楼下这家拌面馆的葱油拌面一绝，面条滑而弹，葱油香而不腻，食客众多。但是他家中午只开到十一点半，下午两点再继续开门，有好信的人问过为什么不多开一会，毕竟中午医院需求量巨大，多开一会能多挣不少钱对此老板给出过明确的解释，他说：“大厨中午要睡觉。”
听见这理由的客人不依，说：“这大厨摆的架势真足。”
老板又说，大厨就是我。
……
他说，钱挣的够用就行了，人生有比挣钱更有意义的事，比如说，听音乐、看京剧、睡午觉。
现在是十一点，正好能赶上上午的最后一趟面，而且现在人也不会太多。
他俩到达面馆的时候，屋子里面就只剩零零散散几个食客。
宋绒对着后厨喊，“老板来两碗葱油拌面。”
“好嘞。”老板回复。
陈启明吊着胳膊坐在凳子上，眼睛打量四周，几张凳子被随意摆放，白色的墙壁已经被岁月熏的微黄。
“来过吗？”宋绒问。
陈启明伸出去拿水的手一顿，转眼又恢复平静，“来过。”
宋绒惊奇的睁大眼睛问：“来过？”
陈启明点点头。
宋绒看着他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不想再继续搭茬。
来过，仅仅是简单的两个字，却代表了陈启明不能言说的过去，无法对以前的宋绒言明的过去，宋绒也无法参与的过去。
宋绒讨厌这种无力感，但是又无能为力。
以前她总想，陈启明要是个大喇叭就好了，那就不用天天去做无理由的避让和无端的猜测。
陈启明看着面前突然沉默的宋绒，其实她很好猜，可能自己意识不到，但是亲近的人看到很清楚。她在亲近的人身边，就会放下戒备，心里所想的就会表现在脸上。
就比如现在，陈启明能清晰的看见她脸上，左脸写着一个“郁”，右脸写着一个“闷”。
这表情很鲜活灵动，陈启明忍不住抿了下嘴角。
“是和我父亲来的。”
“哦、哦。”
宋绒冷不丁听见他父亲，吓了一跳，下意识不想接这个话题。
陈启明却一反常态，轻笑着说：“我记得我第一次来这个店的时候，大概四月中旬。那时候老板还没换，做的也是面却是远近闻名的难吃。我父亲去医院取药，把我放在这儿，给我点了碗酸汤牛肉面。那个汤底说是酸汤还不如说是用酱油醋加水冲开的，特别难吃。”
宋绒不由听愣了神，突然想起在c市她带着陈启明去吃饭。
有一家店做的酸汤牛肉特别好吃，酸辣开胃。但是陈启明一听到酸辣牛肉这道菜，表情一阵扭曲，等菜上来，吃了一口才略有好转。
原来这都是有先例的。
骨头汤很烫，他俩又边吃饭边说话，一不留神半个小时就回去了。宋绒看着桌面上没吃完的食物，和老板打商量能不能晚一点关门。
她和老板是老乡，又经常在他家吃饭，所以关系还算不错，老板没多想想就同意了，允许他俩多呆十五分钟。
但是老板刚承诺完，转身就关上大门。
宋绒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
老板解释道：“我做生意向来公平，所以你们一会吃完从后面走，走的时候把桌子收拾了，我去洗澡。”
……
短暂的沉默后，宋绒和陈启明相对无言，同时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在老板回来之前把汤和面一扫而净，并且拿起抹布将老板的桌子擦的反光。
中午的天气明媚，老板店铺后面是居民小区，小区很大要想走回医院就得绕过楼房，穿过两条马路。但是还好由于老板的无声催促，他们离下午上班时间还有很大距离，这段路程正好可以作为饭运动。
宋绒和陈启明并肩走在街上，走了五分钟她就后悔了，因为太阳很晒。宋绒看着眼前被阳光晒的金灿灿的水泥路，刚想开口说，要不打车回去吧。
下一秒，一阵阴影就停留在她头顶，遮住了残忍的阳光。宋绒抬头一看，陈启明站在她的身旁，手里撑着一把伞。
？？？
宋绒：“你变魔术呢？什么时候拿的伞？”
陈启明把伞又往宋绒这边挪了挪，“怕你晒，一直放在裤子兜里了。”
宋绒听见他这么说，先是脸一热。转念又想，裤子兜能有多大？
扫一眼，释然了，确实很大。
有了陈启明的遮阳伞，余下的路就不算太难熬，等他们走到医院门口，陈启明把伞朝宋绒怀里一塞。
宋绒被迫接过伞：“怎么了？”
陈启明：“我要归队就不送你了。”
宋绒：“……好。”
陈启明抿一抿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宋绒：？
陈启明又加了一句话：“为了报答你的骨头汤，很好喝。”
阳光洒在面前的这个男人的身上，宋绒越发觉得他褪去了前几年的茫然和阴郁，多了几分舒展挺拔，甚至与太阳并靠，是比阳光还要耀眼的存在。
宋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含糊地回了句，“再说吧。”
等宋绒走到办公室门口，透过窗户看到秦槐正坐在里面和其他同事聊天。
宋绒看见他猛然间就想起了何乐，钟豫风这两天忙着酒吧的事不着家，一问她和何乐是怎么打算又避而不谈，这让宋绒很头疼。
秦槐余光透过窗户注意到站在外边的宋绒，站起来向同事告辞，走了出去。
“怎么站在这儿不进去？”秦槐站在宋绒面前问。
宋绒：“刚到，还没来得及进去。”
秦槐轻点了下头。
“今天是来向你道歉的。”
宋绒：“道歉？何乐让你来的？”
“不是。”秦槐伸手扶了下眼睛，“道歉仅代表我个人。”
宋绒笑了，“你道什么歉？和你没关系啊。”
秦槐摇摇头，他说：“我知道何乐下个月要回老家的事，我还以为那天他要请吃个散伙饭结果没想到出了这个事。”
临近上班时间，秦槐注意到走廊上的人越来越多，他皱了下眉毛，加快语气的说出他今天来的目的。
“你有空的时候，我重新请你吃饭吧，毕竟那天太失礼了。”
宋绒：？
怎么一个两个都要请她吃饭。
还没等宋绒拒绝，秦槐晃晃手里的笔记本，“我先去开会了，想好什么时间给我发微信。”
宋绒要伸手拽住他，结果只碰到了衣服边。
？她还没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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