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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二十六落兰


温沨自那日后再没出现在张姮面前,可就算见面了也只剩下尴尬,还不如不见。

        张姮的心绪一直很乱,但是张啓之似乎看开了,每日都叫人送信函来,再不避讳。

        回宫的前一天,他又邀请张姮到城内的花园桃李花亭散心。

        张姮多少还有些拘谨,是张啓之却无顾忌,眼下桃花正美,他不想辜负良辰美景。

        此地地势优越,也正适合他们这样的善男信女,可张姮只和他林中漫步并不多言。张啓之嘲讽温沨后,也知道张姮内心的纠结,于是他话语温柔地锁住她道:“之前的事,我或许有些唐突,叫你感到不适应了。”

        张姮慌道:“不,不是,我只是,只是有些事想问,可是似乎又不该。”

        张啓之用手轻轻扶住张姮的脸,对方的脸面立即羞红,却说:“你我之间没有不该的,因为以前我错过的太多,所以我现在不想觉得束缚,更不想要不该。”

        张姮稍微挣脱,大起胆子道:“你,在你的心里,妻子你觉得是什么样子的?”

        张啓之一愣,忽然又笑了,用头抵住她的缓缓道:“我的妻子只要爱我、护我、助我,那便够了。”

        张姮对他的暧昧有些紧张:“这,这就够了?”

        张啓之却反问:“还有什么呢?”

        张姮想问爱和妻是否平等,可是张啓之的反问却好像也不是假的,于是大起胆子:“你,你觉得,你爱的人,是不是就是妻子。”

        爱?张啓之并不懂什么是爱,自幼的熏陶更来不及去理解。可是他清楚这个字可以叫全天下的女人疯狂,并帮他达成心愿,所以那应该是吧,理所当然地顺着张姮的话道:“当然,只有我爱的人才是我的妻就像你,我明白你想传达的意思。但是我的妻子,我希望是你,并且只有你,但是我现在并不足与你站在一起,所以希望你能等我,等到那一天。”

        张姮不知作何回复,因为张啓之给她的答案已经很明确,情上心头便与他相拥在桃花林里。

        不知过了多久,张啓之扶着她继续走,此刻张姮很希望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和喜欢的人一直走下去。桃花瓣落在他和她的头上,好像让发变了颜色,张姮祈愿,就和他一起这么走到发丝蜕变的那一年去。

        “你觉得,我们会继续这样下去吗?”张啓之话语突然多了不安,张姮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现在的局势有多危险她很清楚,但若要改变,又何来容易?可不想他忧虑,又劝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所以你放心,我也一定尽力帮你,我,我是你的妻啊。”

        张啓之深情地拥住她:“真的?”

        张姮坚定地说:“我不会骗你,从现在起,我会尽力的帮你护你,但这并非一朝一夕,我相信你有这般的毅力。你都不惧珣王,又怎么会惧怕朝廷汹涌。”

        “那我现在该做什么?”张啓之问道。

        “恩”张姮离开张啓之的怀抱思考,因为他的怀抱太温暖,让她无暇思考。过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朝廷现在发生了科举考题被售卖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朝廷对舞弊向来重视,不如你从这里入手。”

        张啓之略有所思:“你说得我想过,那天,那天其实与你并非偶遇,我也是查到了些线索才去的水金寺。”

        张姮不介意道:“不打紧,那些贩卖的人确实谨慎,敢聚拢到寺庙这种地方亵渎佛门,用这样的胆略和方式掩人耳目,心思绝非一般市侩商人可比拟。”

        张啓之视意她继续说:“但买卖应试考题绝对是为了利益,那么学子得了功名,那些钱又去了哪里呢?总不会得了钱,那些人就凭空消失了吧。”

        张啓之似乎被点醒,确实他忽略了这一点,以往只是盲目地寻找那些贩卖考题的人,对那些钱并没有多少在意,如今想来倒是有了眉目;银票这种东西总要用钱庄兑换,究竟谁买了考题用得哪家钱庄,也就不难追查下一步。

        张啓之对张姮简直刮目相看,深情地抱起她竟转得是天旋地转,最后两人竟倒在一起,张啓之激动道:“谢谢,你帮了我大忙,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追查下一步。”然后扶起张姮便想离去,可是又为难得回头看她,张姮倒是体谅道:“你且去吧,我自有护卫,正事要紧。”

        张啓之说了一句好,便头也不回地越过了满目桃花林。

        张姮还沉浸在方才他的喜悦里,幸福洋溢在脸庞上并未在意张啓之的离开,毕竟身在幸福中的她,以后也会随着张啓之的欢愉而欢愉。

        ——倾国的可人儿,拈花微笑,仿佛花仙置身漫天飞舞的桃花林中,如梦似幻。

        忽然旁边传来声响,张姮回过神往那边看去,就见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直勾勾盯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同样也因刚才不小心发出声音显得手足无措。

        张姮不想和陌生人独处,立即转身离开。年轻人才想说话,忽然一阵风袭来,满目的桃花遮住了他的视线和去路,等风停下,前面早已空无一人。

        这让青年人很是恍惚;难道他方才遇到的不是人,是仙?这桃花林里的仙子?

        “翦哥哥,你在哪儿啊?”元裳穿着一身粉嫩的裙子急忙寻来,后面还跟着大哥元稔一家。

        原来刚才痴痴望着张姮独处桃林间的年轻人,正是元家四公子元翦。见他魂不守舍的四处张望,大哥元稔打趣道:“怎么了?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

        “没,没什么。”元翦急忙解释,可又止不住地回头看,好像是寻找什么。元裳关切道:“翦哥哥你怎么了,在找什么?”

        元翦对张姮的离去有些惆怅,本想再去寻寻,可架不住元裳的纠缠只好摇头,当方才那一切不过一场梦。

        可是这样的梦不知还能不能再做一回呢?

        元稔和妻子相视一笑说道:“可不是丢了什么吗,你四哥将他的魂儿不知丢到哪位姑娘身上去了吧。”

        “姑娘?!”元裳一听就急了,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元翦怎么会遇到什么姑娘,可朝着他望去竟发现他没有否认,心中警铃大作,本想追问一番,可对方却径直走了。元裳不甘心,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差点要哭出来,嫂子忙劝慰不过一句笑话,也嗔怪丈夫嘴没个把门的,连哄带劝这才消停。只是这一件小事,闹得他们没心情再逛下去。

        再说张姮坐上马车直接回了府邸,次日张啓之并未捎来书信,想着他或许是在忙着调查,也没多计较,但没等到张啓之,却等来了李珌。

        他风尘仆仆,没有了往日的英姿飒爽,眼神布满血丝头发松乱,说明了他的疲累;他是连夜骑着马赶来,他接到安歌的信后,足足狂奔了一天才到了长阳,寻到张姮在宫外的府邸又直接往她身前冲——万幸在她进宫的头天晚上见到了她,可又是大不幸地迎来接下来的肯定。

        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要知道外亲无旨私来长阳,那可是等同谋逆的大罪。

        可李珌什么都不管了,他这一路只想着张姮,为的就是她亲口的答案,他要亲口知道她给自己的审判。

        “你!你”李珌不知如何问,也不敢直接按上张姮的肩膀,他怕自己的颤抖暴露内心的胆怯,更怕一时冲动伤了她,所以只将她困在双臂之间。

        “安承你,你先坐下。”张姮并未想到安歌的那个消息会给李珌带来这么大的冲击,可不知该怎么回复他了。

        “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你,你和他!为什么?!为什么——!”李珌不受控制地连番质问。安歌和侍卫想上前制止,但张姮却视意他们退出去。

        或许,她要和李珌私下谈一谈。

        众人无奈,只好听候吩咐,现在谁都没有把握李珌在伤情之下会不会做出出格的事。

        可李珌只是紧紧盯着张姮,好像要将她的灵魂看透,也好像就这么抽出来,这样,也就好带走她再不离开他。

        从初见,李珌就明白自己这辈子离不开张姮,然而现实也时刻冲击着他。

        从某种意义上讲,张啓之和他是一样的,他们都不是正统的本宗皇室,可也都是皇上不能忽视的人,但就是基于这种原因,他们也都不可能会是张思戚心中张姮的良人。他们原本都属于那种在张姮背后默默注视和守护的人,可李珌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又偏偏是他!

        “他能给你什么?!他会娶你吗?他能保护你吗?他能爱你一辈子吗?为什么会是他?!你告诉我为什么?!”李珌受伤的面容让张姮都不忍心看,可是感情这种事却又真实存在发生了。良久,她别过头说道:“我没对你说过我喜欢他,这是我的错。”

        李珌忍不住扳回她的脸对自己正视:“不!不是这样的!你没必要说出来,你也不该说出来的。”

        张姮反驳道:“可他对我说了!你觉得我会拒绝他吗?”

        李珌哑然,或许张姮说得就是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原因。

        因为张啓之说了,他敢说,所以张姮倾心他,为了她甘愿面对以后的种种不测,这是一种信任,加注在爱上的信任。

        李珌现在才觉得自己好笑,他不光是个傻子,更是个胆小鬼,明明知道张姮不是懦弱的,却从未对她敞开肺腑,自己从头至尾只想护着她,守着她,看着她安逸,却从未明白过她——是自己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她。

        可李珌失落的心忽然又燃起一丝希望;那如果当初他说出来了,是不是一切也都不一样了。

        张姮看着他期待的目光,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只能狠心拒绝:“你一直是我的朋友,可他不一样,这和处境无关,和地位也无关。我第一次,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这种感情就已经注定了。”

        “所以,我永远都没可能,就算我先说了,也只是提早出局而已。”

        “对不起!我的心里只有他!一直都是!只是他先说了我,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好,可我不想再让你误会,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第一个不想隐瞒的人就是你。”

        不想隐瞒也不想欺骗,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坦诚把李珌打落深渊,更无超升的退路。

        久久不言,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张姮这几句话需要李珌用一辈子去消化。最终还是她无力在僵持下去,猛然推开李珌然后狠狠关上里屋的门将他拒之门外,任由他一人在外面苦苦哀求和吼叫,甚至夹带了哽咽。

        张姮从未见过男人大哭,更不知那种痛到最深处的感受,她能做的只有捂住自己的耳朵。

        她哭了,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哭,可就是很难过。

        奶娘死的时候,她没有感觉痛,只想一同去。

        可李珌哭的时候,却让她明白什么是痛彻心扉。

        所有的人,痛着,也跟着他们僵持着

        直到凌晨时分,乔装易容的廖祈才找到李珌,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不语,而屋内的压抑让廖祈都不敢踏进。

        眼前,李珌还跪在里屋的门前,似乎一道木门隔着重重高山。

        廖祈当然不认为他连一扇门都砸不开,可若那屋内的人是张姮,李珌就是带着千军万马也闯不过去了。

        这个夜晚无风无雨,很是平静,却叫所有人像经历了狂风暴雨,伤透了心。

        最后廖祈当机立断,一掌劈晕了李珌扛起他就夺门而去,生怕两个人就此沉沦。

        等屋外彻底没了动静,张姮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心口像被箭刺穿的疼,却只能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可她究竟对不起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她或许能为了别人的感情尽心竭力,可是自己的感情却闹得一塌糊涂。

        所有人的除了让张姮发泄也别无他法。

        长阳城外,廖祈带着李珌骑马一路往金陵府的方向奔去,他故意忽略了肩膀上的湿度,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往金陵府狂奔,再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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