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苏婉若醉酒

“皇上这边请。”天香低下头去恭敬道。见他仍然不理睬，站了一阵，没话找话般地说道：“公子说与人谈成生意后，可两人相握表达礼貌之意，如今洛城皆流行此法。”

        “哦？”凤歌浅挑起眉，不知在想什么。想到什么，又问：“公子？”

        “是，婉若常做男装打扮，因此人常称公子。”

        “苏婉若？”凤歌浅又轻轻重复了一句，脸上有种可疑的红晕和不满，似乎有什么属于他的东西被人夺走了一般，直看得天香不解。

        “皇上这边请吧。”不敢多做怠慢，忙领下去休息。

        凤皓轩大大咧咧跟了上去，凤歌浅则落了几步。在后面以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念着：“苏婉若，苏婉若。”念得荡气回肠，念得脸心满是柔情。

        那句话明明是“就招待他住几天罢”，可都一个星期了，凤歌浅不但没走，反倒在洛城做起生意来，大有在此长住之势。他是天子，绝国哪块地盘不是他的，做什么生意？

        不过当他的生意与满意堂有了交集时，苏婉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第一次他脸带可疑红晕伸出手说“合作愉快”的时候，苏婉若手都快被他捏碎。

        苏婉若面不改色地抽出手来，下次再试时，还是那种充满怨愤的力道，看不出五个清秀修长的手指也可以承载那么深的怨意。第三次不动声色将手涂得满是脏东西，他只微微皱了一下眉便毫不犹豫地握了下去，之后苏婉若又是甩手又是冷敷，才将肿意消了下去。

        晚上睡觉时，也总觉得身边有人。睁开眼时，却是空荡荡的一片，让张小远在外守着仍是如此。几天下来，隐约有了神经衰弱之态。

        听说采集的晨露对美容有好处，便一大早起来去找树叶接露珠，他又走过来说什么“我知道怎么可以让肤色白皙，宫内女子就是这中做法”，被她强忍着怒气扫了一眼后，又带了些红晕地紧张说道“你曾问过我一些事，所以我记着”。苏婉若不动声色，甚至都微笑了一下才离开，拐过转角才现出强压住的怒气。

        是讽刺她容貌不如那些宫女，还是说些过去的事来讽刺以前她的天真易骗？

        究竟为什么要那样？难道是还对她不满，却又因为免死金牌的缘故杀不了她，所以找些另外的方式泄愤？

        再次去研究了下免死金牌的效用，又去查了些公文，咨询了些人，确认如今可以随心所遇都不用担心掉脑袋的时候，苏婉若决定不再活得那委委委缩缩了。

        苏婉若与师傅打打闹闹，与天香斗嘴，肆意地摸张小远的头时，不再考虑是不是有碍观瞻。

        不得已陪着凤歌浅逛街时，只要独自想走，就哄骗他露出天人之姿，等街人众行人不自觉围上来时，就飞快地溜掉。被他意图不明地夸奖成仪态万千的大家闺秀时，就故意拿起鸡腿啃得满嘴是油。

        这已经是明显的无声反抗了。只可惜他此时又变回了那个翩翩君子，哄骗什么的都未完全用上，便笑着在街上满足了她的要求，满嘴是油时便温柔地递上擦嘴的东西，似乎要用他的宽宏大量来反衬她的心胸狭隘。连曾经害过她的凤皓轩都仍旧那副桃花眼微微笑着，完全君子坦荡荡的模样，不免让人有些心灰意冷。

        为了躲他，在屋内坐着，与众人愉快地讨论该怎么过节，谁料他又走了进来。屋内人马上恭敬地让出让座上茶，好端端的气氛又被搅散。苏婉若则抱着暧手炉坐在铺着名贵虎皮的雕花大椅上，动也不动，一副暴发户的颐指气使神态。

        反正又没生命危险，怕他干什么。

        反倒是凤歌浅自顾自地走了过来，在她身旁坐下。寒冬多穿了些衣服，也丝毫不见臃肿，看得苏婉若直腹诽。

        凤歌浅坐下，苏婉若却丝毫不予理会，自顾自的。

        “有些人身份尊贵，可是脸皮倒是挺厚!”

        “什么都巴巴贴上来”

        刚才说话的人，一个也不敢坑声，她们可知道苏婉若说的谁。

        倒是凤歌浅终于觉得不自在了，出了门来，靠在墙边，眼内满是失落。凤皓轩跟出来，见他如此模样，不由得轻笑一声：“堂堂皇上落到这般天地，说出来只怕这些人都得满门抄斩。你倒真是应了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句话，自做孽。”

        抬头望了一下灰蒙蒙的天，叹一口气。想到什么似的说道：“她酒品不怎么样，醉了认谁都作朋友，你要是再想听那句话，倒是可以一试。”

        ......

        那天之后苏婉若心里有些内疚，都躲着凤歌浅。想着怎样弥补一下，却怎么也不得法，男颜祸水啊男颜祸水。

        苏婉若叫来天香，让她做些准备，好去向凤歌浅赔个罪。揣了暖炉披了雪白貂皮小披肩，走至园子中的时候，树上传来懒懒的声音：“今晚皇上有请。”

        抬头望去，凤皓轩屈膝斜倚在树上，衣摆垂在半空。一手执酒壶，隐约有了醉意，桃花眼更显得万种风情。宽大的衣袖轻轻一拂，几片枯叶被扫下，正落在苏婉若头上，似乎这样很舒心般，盯着苏婉若躲不开的狼狈样就笑了起来。

        苏婉若斜挑着眼睛：“你就是这样邀请人的么？”

        凤皓轩不答，反倒轻笑一声：“你跳崖倒是跳出胆量来了。”

        生死大事被他说得轻飘飘般，苏婉若差点忍不住又要与他对骂。想了想还是在心里默念几个“淡定”，压住怒气，才用略显无奈的声音道：“凤皓轩王爷，你还想怎样？”

        凤皓轩不答，抬头透过光凸凸的树枝望天。声音有些虚浮：“宫内某些女子心机颇深，受伤后便用一辈子处心积虑报复。你虽然口上不留情，看起来也是在报复，可这种报复将心中的郁结之气慢慢释放，等完全空掉的那一天，你已真正地放下。”

        “是啊，憋在心里会憋出内伤的。”苏婉若答。凤皓轩的语气有种以往没有的认真，让人疑惑。

        “那些女子用一生去报复，归根结底还是心中有情。因情生爱，因爱生恨。而你放下心中的所有情与过去作别，不顾别人是否还在其中沉、沦。”

        “所以呢？”莫名其妙，她害得谁沉、沦了？

        凤皓轩轻笑一声：“所以，你当真薄凉。”

        薄凉？现代人所推崇的洒脱，所提倡的向前看，竟然被他说成薄凉？不是没有道理，但是被他一个无关的人轻松到来，还是有些不舒服。淡笑一声：“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王爷，你是站在沉、沦的那方说话，难道我必须陪那人沉、沦才叫不薄凉？还有，你一向是洒脱之态，但你从未真正卷入过任何感情，只是以一颗无情的心去冷眼旁观，还自以为领略了其中真谛。可是不入世，怎么出世？不领略，怎么有评论资格？”

        说完，苏婉若看也不看他，转身离开。

        跟她纠结情感哲学？啧啧，别以为现在的她跟以前一样好糊弄。遇到这种情况，当然是含糊一番再将他列入黑名单！

        凤歌浅有请，估计也想讨论讨论那件事。苏婉若便装扮一新地如约赴宴，怎么说也是认错，态度得端正不是。

        宴设在凤歌浅住处园仙的亭子里，旁边挂了灯，又有冬树围绕，好看倒是好看，只可惜在外冷了些。苏婉若将头缩进大大的围脖里，哈哈气，才重新走上前。

        凤歌浅迎过来，见她仍是一副男装打扮，不觉开口问道：“为何不换女装？”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要风度不要温度啊？”苏婉若顺口答道。她冬天穿女装只能穿出臃肿来，还不保暖。还不如穿男装呢。凤歌浅一点都不会心疼人。

        在铺好毯的石桌边坐下，微微愕然了一下自己撒娇似的想法，又为自己顶撞似的口气有些忐忑。有了免死金牌，她倒是越来越随性了。忙站起朝凤歌浅屈了一身：“皇上，小民不是有意的。”

        未见回音，抬头看过去，凤歌浅竟是一副微微笑着的模样，墨发衬托下白、皙精致的脸笑得倾国倾城。见她盯着，回过神来，双手拉过她的手，扶她坐下。苏婉若以为他又要使劲捏自己，正要抽出，一股暖意从掌心传过来，又走遍全身，通体舒泰，寒意尽消。

        有些疑惑地抽了手，想起才此的目的，开口道：“皇上，对不--”

        “婉--苏公子，不用时时称呼我皇上。”凤歌浅的面色有些奇怪，像要做什么坏事般的闪烁着可疑的神采。

        “那--凤公子。那日是我不对，我不该奚落你。”

        “言语而已，不用在意。”

        “当真？”

        “当真。”

        今天的凤歌浅似乎很好相处。

        或许是他的态度很好，又或许气氛拿捏得到位，凤歌浅举杯劝酒时，苏婉若很爽快地喝了下去。酒不烈，味道正好，温温的也很暖胃。不用他劝，由得性子便多喝了几杯。不多久，头便有些晕了，开始学着江湖上莽汉般口齿不清地胡诌海侃。

        “--干什么要穿女装，我穿起来又不好看，想看女装去看花魁不就得了--”

        “--武功，我终于又获得武功了--”

        苏婉若模模糊糊间，凤歌浅似乎笑得很开心，苏婉若不乐意了，手伸过去拍拍他的脸，“你笑什么，不相信还是怎么的，不信我练个两年再来跟你比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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