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番外：男朋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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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糯去韦伊家住了，许橙特别崩溃。

        但我们都知道，没有别的办法，疫情这么严重，大家都只能呆在家里。许糯坐车走了之后，他追了上去，我去拽他才停下。回去的路上，他一句话都没说，临到我家门口，看见那面新刷的墙，才像自言自语一样蹦出来一句：“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我很担心他，没过两天许糯打电话过来拜托我监督许橙学习，我挂了电话有些窃喜。和我妈说了一声，就把东西搬上楼了，和许橙一起住。

        这也算同居了吧。

        我记着他跟我提过想去北京，虽然我对高考不太懂，但是我知道去北京得考个高分。事情变得急迫了起来，我一度有些焦虑的睡不着觉。

        每天早上天还没亮，我就已经坐在许橙床头盯着他了。

        我从一个闲散画画的，变成了一个无情的监工，人生格言阶段性变成了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许橙有好几次都被我逼急了，我俩在客厅里拿着书撕扯起来，弄得满屋碎纸。

        等他扫完地，我再掏出来另一本，让他给我背气压带和风带的季节性移动。

        他先是认命的叹一口气，然后坐在我面前，开始抓耳挠腮的背。

        一开始我根本不知道这些知识点都是什么狗屁，但后来我和许橙一起刷卷子，竟然也能拿个及格分。

        五月份的时候，许橙要去参加体考，他心态不错，但我要紧张死了。体考那天，我给家里的菩萨上了三遍香，菩萨要是能说话，一定会说我好唠叨。

        菩萨保佑，许橙体考成绩特别出众。但我又担心起来，我并不清楚他文化课现在总共能考多少分，所以我的严厉监工还没有结束。他从学校上完晚自习之后，我还要陪他捋一遍不熟的知识点。

        日子一天一天过，在拿知识彼此折磨的过程中，许橙解题越发熟练，甚至我都产生了自己也能考个大学上的错觉。高考结束那天，那么多人从考场里涌出来，我一眼就看见了许橙。

        我真为他开心，以后天高任鸟飞，他自会有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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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极生悲这个词是我们七月的写照。

        上一秒，我还笑，“你刚才，不买奶茶，一会儿只可喝饭店的大麦茶了。”

        下一秒，我整个人扑在路面上，身后响起来刺耳的刹车声。

        我回头看，是我此生难忘的一幕。

        我人傻了，甚至没去拦肇事的司机，眼睁睁看着那辆车扬长而去。许橙的脑袋枕在一滩血里，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躺在路中间，骨头断开从腿里支了出来。我不敢碰他，我看他嘴巴一张一合，但是没有声音。

        他好像是说，“不要慌。”

        我掏出手机打120，我磕磕绊绊的开始说话，但是那边却没有反应。路边渐渐有人围了过来，他们议论纷纷，但我什么也听不见。我突然反应过来，猛地一摸耳后，我耳蜗外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我把手机塞到了一个路人手上，“求你帮我说。”

        我不知道我说的标不标准，但是来不及了，许橙已经把眼睛闭上了，好像是要睡觉。我从刚才摔到的地方捡回耳蜗外机，又跑着跪倒在许橙身边。

        世界的声响随着外机安上的那一刻全部涌入我的耳朵，吵的人心慌，但更让我心慌的是许橙的一言不发。

        “橙子，你醒一下，你醒一醒。”

        因为害怕，我语调尖利的有些刺耳，一直到救护车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才停下来，但是许橙还是没有醒，这家伙打定主意要昏过去了。

        我跪在地上抓着护士的手，“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他。”

        护士点了点头就甩开了我的手，她翻看许橙的眼睛，又测了测许橙的心跳，我看她神情越发严肃。她转头问我是不是病人家属，我摇头，掏出手机给许糯打电话。

        这两年我其实觉得自己长进不少，除了语调有一点点奇怪，剩下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但是事到临头的时候，我才幡然醒悟，原来喉舌的背叛是一生的。

        在和许糯说地址的时候，在给许橙挂号的时候，在医院里跑上跑下开单子的时候，都让我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无用。

        我看见许糯的时候，她刚签完一堆单子，那个小时候看见虫子都要被吓哭的小姑娘出奇的镇定。她背着书包，站的笔直，让我的心也安定不少。

        我不知道我都比划了什么。

        满心的绝望让我不能思考。

        我想，我这辈子都不要喝奶茶了，我恨死我自己了。我在求学业符的时候，为什么就没多求一道平安符。为什么偏偏是许橙，怎么就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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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允许探视的那天，我很激动，我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站在许橙床前，我只比划了两句，你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许糯。

        但是我明显食言了，某些意义上，许糯在照顾着我。

        医生在下病危的时候语气总是带着些焦急，像是一遍又一遍告知我，许橙可能随时死掉。

        许糯比我想象中坚强的多，那个夏天，我一直没看见过她掉眼泪。反观我，眼泪掉了一场又一场，仿佛不要钱，我向来不信男儿有泪不轻弹这种话，因为我真的真的很伤心。

        我还在犹豫爱一个人是不是真的要豁出性命，我还没攒足勇气，但他却已经要因我而死了。

        许橙从icu转到普通病房的那一天，我如蒙大赦，像是老天爷允许我重新再来。

        有一天许糯没在，我鼓足了勇气和许橙告白，“橙子，我喜欢你。”

        当时他正在照镜子看眼角的疤，听见我这句话，愣了一下，“怎么？我推你一下，你就想跟我以身相许了？”

        “别整那么多没用的，有喜欢我这功夫，给我买块西瓜去。”

        他冲着我笑，我也跟着傻笑。我在镜子面前练了好多遍，练了好多话，这会儿全忘了。

        我出去买了西瓜，外面艳阳高照，我抱着西瓜边走边掉眼泪。回到病房，许橙问我眼睛怎么这么红，我说是汗水流进眼睛里了。

        后来我趁着许橙睡觉的时候，偷偷亲了他额头一下，就一下。

        我的勇气和胆量，都比酒瓶底还要浅。

        我很想问问许糯，相互喜欢是什么滋味儿，但韦伊不见了，我没法儿问出口。我眼见着她瘦下去了，我明知道她扛着心事往前走，但我却帮不上什么忙。

        暗恋不容易，相爱也不容易。我看着她，就像看到了十二岁的我，那个还在换牙的小男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爱就是要吃苦，不是有人告诉过你？

        是了，但有些事还是亲身经历，才能记牢。

        我目睹了许糯这个夏天经历的一切，我没和菩萨求自己，我觉得自己不配。

        我和菩萨说，许糯真的很辛苦了，拜托你一定要让这个小姑娘苦尽甘来。

        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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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橙出院后，没有和许糯去住韦伊家，他坚持回到了老房子。只不过每天一大早起来，去找许糯陪着她。我俩每次都赶在许糯睡醒前进门，动作小心翼翼，很有偷偷摸摸的感觉。

        和他俩在一起，我很开心。

        直到九月，许橙要开学了。我和张莺歌说，我也想去帝都玩一玩，张莺歌虽然不同意，但是架不住我态度坚决，最后只能松口。

        许橙的学校很漂亮，虽然我不能进去，但是从大门就可以知道。我看着他走进去，笑着冲他摆手，他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的那一瞬间，从脚底漫出了一股茫然。

        这回上学和高中不一样，此后四年，我们只能在夏冬短暂碰面了。

        我没做好准备。

        飞机带着我回到了北方，这是自六岁以来我第一次离开张莺歌身边，她围着我碎碎念，一会儿说我长大了，一会儿又说我瘦了。当天晚上，她给我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玩笑着跟我说，以后都不让我走了，这才几天她都要担心死了。

        我笑了笑，但是什么也没说。

        许橙偶尔会跟我分享他在大学里遇见的趣事，但他又要上课又要训练，所以我俩聊天的频率也不高。所以我在画室呆的时间就越来越长了，我把画发到微博上，慢慢的关注我的人越来越多。

        除了我的画，我偶尔也会发一些别的，一般情况下是问题。

        【朋友们下午好，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呀？】

        【朋友们晚上好，什么叫挂到学校表白墙上啊？】

        【朋友们圣诞快乐，北京的大学都是什么时候放寒假呀？】

        那些素未谋面的人热情的回应我，我一字一字读着，在心里勾勒许橙许糯的大学生活。有时候也会幻想，要是当初我没退学，继续上高中，现在会不会也过着这样的生活了呢？

        在我发的插画下面时常有这样的评论：“羡慕，想拥有大佬同款手”或是“酸了，这就是被老天爷追着喂饭的人嘛？”

        但是他们肯定不知道，在我点开他们头像，看见他们有关大学的微博时，我心里也很羡慕，也很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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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迈入2021的那个春节，依旧令人沮丧。

        我没看见许糯，许橙也短短见了两面，他就飞去南方找许糯了。

        我也想去，但是我妈冲我喊，你疯啦，不在家过年，跑出去？她言辞太过激烈，最终我哪也没去，她让我出门走亲戚我也统统拒绝。

        三月份，我微博私信收到杂志插画邀请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我和我妈说，我要去北京了。

        她不理解，你画画不是在哪都能画？

        我说，对，但是我要去北京了。这两个事情只是赶在一起了而已。

        她盯着我看了好久，拧紧了眉毛，“我不同意！你一个人去那么老大的城市，怎么办？我就你这一个孩子，你走了，我得多担心？”

        她对我一向有些过度保护，许橙出事之后，她就更加紧张了。我们大吵了一架，我很认真的告诉她，我真的要走了，你不可能留我一辈子。

        她哭了好几场，我爸也过来劝我。

        但我心意已决，谁也不能更改。

        最终她和我一起去的北京，给我租了房，买了生活用品，方方面面都替我准备好了。我送她上火车那天，她站在闸机口红着眼睛骂我，“大城市好的很，小兔崽子你有能耐你就再也别回来了，也别认我这个妈了。”

        我没回嘴，抱了抱她，我知道她在说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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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一个人生活，我真的很不适应，我想起李晴性情大变离开许橙许糯的时候，他俩身上总是有一种毛毛躁躁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也出现在了我身上。

        许橙出校来看我的时候，一进屋就长叹了一口气，“你这样可不太行，为啥非得来北京呢？不是在哪都能画嘛？”

        我没解释，只是炫耀稿费下来了，可以请他吃饭。他不肯，说外面疫情不安全。

        我知道他是怕我花钱。

        我们在楼下超市买了食材准备涮火锅，许橙还拎了一提啤酒，说要庆祝我成为社会人士了。

        那天的锅底有些过辣了，我俩就一直在喝酒，他又提起来了那个问题：“你为啥非得来北京啊？你在家不挺好的。”

        问一遍没答，又问了一遍。

        “就是想来。”

        “我才不信，你都要宅死了，能挪这么远的窝？”

        我看糊弄不了他，笑了，“怕你交了新朋友，把我忘了呗。”

        他喝的有些多，人也闹腾了起来，攥着我手数数，“咱俩认识的年数俩手数不过来，你这么说是不是没把我当兄弟。”

        我声音也拔高了：“你和，许糯都长进，就我，人落后，不像话！”

        许橙看着我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也对，你说的也对。”

        我俩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一边吃一边聊，他可能是喝多了，聊到激动地时候竟然只打手语不说话。我看着他笑，他才反应过来。

        聊着聊着他枕在了我的肩膀上，我说了好一会儿，他都不回答。我们确实喝了很多，我想他可能是睡着了，所以我转头偷看的时候格外心安大胆。

        他眼睫毛特别长，有点像小时候吹着玩的蒲公英，我凑近了些，想吹一下。

        许橙忽然动了，笑道：“你又想亲我啊？”

        我愣了，他反应过来也僵住了。

        原来他那天没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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