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回家时已经没有公交车了，我随手打了辆出租，得知我的住址后司机喜形于色，声音都带着兴奋：“小姑娘，你家住这么远呢！”
我在副驾疲惫地点了点头。
司机很健谈，从他的职业生涯聊到了家长里短，我皱了皱眉只觉得聒噪。
“八中，”等红绿灯时司机转脸看了眼路边的八中，咂了咂嘴道，“现在的小孩真是下手没个轻重，听说八中不久之前有人打架把眼打瞎了，要我说啊……”
“什么？！”我猛地转过头，提高了音量，“什么时候的事？”
内心却在害怕和司楠打架的时间对上。
司机被我吓了一跳，刚想说话，车后就响起了一连串的喇叭声，原来是绿灯亮了。
司机皱眉骂了句“急着投胎吗”，启动车子后好奇地问我：“你听说过这件事？”
我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没有，但我是从八中毕业的，我记得我念书的时候八中管的很严，从来没有发生过打架事件。”
司机撇了撇嘴，随后神秘兮兮地说：“说不定你那时候也有，都被压下来了。大半个月之前吧，八中有人打架，有个男生，一只眼睛都被打瞎了。”
我咬紧了下唇，时间对上了。
“我那天正好拉到八中的一个领导，他在车上给我讲这件事，说连校长都对那个打人的学生点头哈腰的。”
司机瞥了眼我脸上的震惊，满意地继续说了下去。
“那结果可想而知嘛，打人的学生没被送进去，被打的呢收了五百万封口费，听说还安排好了转学的学校。”
“谁转学？打人的还是被打的？”
我总觉得还有一丝转机，不依不饶地问司机。
“两个都转了，不过转去哪咱就不清楚了。要我说，那个打人的学生，有这种只手遮天的本事，还上什么学呢？净给父母惹麻烦……”
司机在我耳边开启了絮叨教育模式，我却逐渐听不到他的声音了。我的脑海里充斥着各种声音，更加嘈杂。
司楠接近我真的是上天施舍给我的幸运吗？
萧明非真的定居在意大利再没回国吗？
司楠真的不知道我的身世吗？
我应该该主动找司楠谈谈还是静观其变？
一连串的问题像陨落的巨石一般，砸的我头痛欲裂。
到家后，我丢给门口的小狗一块面包，自己喝了口水后就瘫在了床上。
事情的复杂程度超乎我的想象，我甚至连猜测也做不到。
“要不，就当我什么也不知道呢？”
我喃喃自语：“就当我没私下见过穆静欢，也没听过出租车司机的话。”
做一只无知且幸福的猪，是不是好过当爱思索但痛苦的苏格拉底？
不知不觉间，我睡了过去。
第二天再起来时已经很晚了，我看了眼手机，司楠半小时前给我发了条消息：
［伊然，我在你家门口，我们谈谈］
我瞬时清醒，“噔”地一下从床上爬起，趿拉着拖鞋跑去开门。
门外的司楠正蹲在地上逗小狗，听见开门的声音，她安抚完受了惊吓的小狗才抬起头，目光清澈地望着我：“伊然，早上好。”
她的目光过于坦诚，仿佛在说我又在胡思乱想。
我低头稳了稳心神，开口道：“先进来吧。”
司楠拍了拍手，站起身后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微微皱眉，侧了侧身子躲开她的目光。
“用换鞋么？”
她的声音变得冷淡许多。
这样才对。我想，既然要谈，就应该严肃一些，不能用她喊我“伊然宝贝”时甜丝丝的语气。那样简直是在蛊惑我，干扰我正常判断。
“不用。”我也板起了脸，见她侧身进来后把门关上了。
司楠随意地四处看着我的住处，自然又大方地坐在了沙发上，像招待客人一样示意我也坐下。
我冷着脸坐在了离她最远的边缘，十指交叉在膝前，问：“你想说什么？”
司楠挑了挑眉：“我喜欢女生，但穆静欢不是我前女友。”
我咬了咬牙，在我看来这并不是重点，她欺瞒我打架的事，还有来光华的原因，以及我猜测和她有关的萧明非的事，她一件也没有讲。
“看来你一点也不意外啊。”司楠朝我挪进了些，问，“因为我的性向，你要疏远我了吗？”
“不是。”我皱紧眉头回答，却看到她眼底的笑意，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我莫名有些心慌，正想说些什么时，她又向我的方向挪进了些。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了吗？”
我心底忽然有了个荒唐的猜测。
“伊然，我喜欢你。”司楠语气平静，且带着力量，“或许是因为相似的经历，或许再浅薄一点，仅仅因为你清纯可爱的皮囊。”
“我总想保护你，对你有着……复杂的依恋感，和贪婪的占有欲。”
司楠低着头，认真又深情的模样，像劈在我心口的响雷，惊得我哑口无言。
片刻后司楠抬起头，朝错愕中的我露出微笑：“算了，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吧，伊然，我保证会克制我的情感。”
她的眼神就像看着门外小狗一样的温柔清亮，我无措之至，心底蓄势待发的疑问瞬间都抛之脑后。
这样的她，太迷人了。
“伊然？”司楠轻轻拍了拍我，我反应极大地站起了身，气息不稳地躲闪着她的目光。
然后我看到了她白皙如玉的手僵在空中，接着迅速坠落。
“抱歉，吓到你了。”
司楠偏过头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她用刚刚坠落的手快速地捋了捋头发，叹了口气说：“那我就先走了，后天开学见。”
“等一下司楠。”我叫住了她，看着她突然有了光彩的眼睛，我的心口“倏”地一动。
“我、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我重新坐下，位置却比之前要靠近她一些。
司楠点点头：“你问，我知无不言。”
“之前八中和你打架的人，他伤势……严重吗？”
我捏紧了手心，还是鼓起了勇气盯着司楠。果然，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如果她再骗我，我和她的信任危机将会到达不可挽回的地步。我看着她即将开口的模样，紧张地手心直冒冷汗。
“右眼神经性损伤，短期失明，恢复后视力也无法恢复常人水平。”
司楠低头看着地面，补充道：“我练过柔术，一般人打不过我。不过，我继母赔偿给他五百万，远远超出他的治疗费用。”
司楠抿了抿唇，没有看我，顾自叙述：“我并不在乎那些钱能不能补偿他，他侮辱我妈时，我那一瞬间恨不得打死他。之所以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是担心你会怕我，疏远我。”
我却是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没有对我撒谎。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又问：“那你认不认识萧明非？知不知道我是谁的私生女？”
司楠却突然一脸震惊地抬起头看向我，问：“你怎么知道萧明非？”
我又松了口气，看来司楠并不清楚我和他是兄妹。
我舔了舔唇道：“这件事等会再说，你，你和他什么关系？”
司楠面上温度瞬间降了下来，她冷笑道：“我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他是我继母养的小白脸，只会败家。”
说着司楠还嫌恶地撇了撇嘴。
这下轮到我震惊了。
司楠的继母，怎么说也得四十岁了吧，萧明非才二十八岁……难道萧明非把家产都败光了，走投无路下选择傍身富婆？
“关于你的身世，”司楠歪过头一脸疑惑，“你又没告诉过我，我怎么知道？”
我紧张地绞了绞手指，一时语塞。司楠清清白白的样子更让我自惭形秽。
“那你到底为什么要来光华念书？”我慌里慌张抛出最后一个问题，“穆静欢说你继母的母亲早就病逝了。”
“你见穆静欢了？这些是她告诉你的？”司楠的眼神忽然变得阴鸷起来，周遭气场变得极低。
我立马怂了。本来恶意揣测她已经足够让我没有脸面了，现在又被她发现我私下会见穆静欢打探她的事实，显得我愈发丑陋。
司楠闭了闭眼冷哼一声：“我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她评价了？”
我不敢说话。
“我来光华的原因确实骗了你，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司楠蹙着眉一脸无奈，“这和家族的安排有关，我不能……”
“没关系的！”我忙说，生怕她再讲下去不开心。我心底那份失而复得的喜悦越来越大，几乎要撑爆那颗原本狭隘的心。
司楠转过头看向我，脸上的表情带着疑虑。我想她一定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开心。
“司楠，我和萧明非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我会提到他是因为有次不经意看到他和你站在一起。还有我和他一点也不一样，起码，我、我不是那种败家的人。”
我语速极快地解释着，“你的家事是你的隐私，我没有权利知道，你不用告诉我的。”
司楠嘴角有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睛里也擒了些温柔。
我欣喜若狂，沉浸在她的眼神中不可自拔，不过大脑地说了句：“我也喜欢你的！”
霎时，司楠脸上的表情凝滞了。
我也意识到我说了什么，立马捂住了嘴，脖子也缩了起来。
“你说什么？”
司楠不确定地问了我一句。
我用指甲反复用力地抵着我的拇指，以此来缓解焦虑。
没想到司楠却伸出手覆上我的，我登时就不敢动弹了。
“别这样，不疼吗？”司楠拉开我互相折磨的两只手，语气清冷，“刚刚的话看来是一时冲动了，那就忘了吧，伊……”
“不是的！”被误解心意的我忽然反驳，我看着司楠复杂的眼神，只觉得她不愿意信我，就反手握住她的手，语气几近祈求。
“司楠，我是真的喜欢你，但是……”我没出息地哭了，“但是我之前误会你，我、我居然会以为你和萧明非联手，要毁了我安静的生活……”
我越说越难过，几乎把对自己厌恶全部发泄了出来，说到后面，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我喜、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喜欢，喜欢你的手，喜欢你，拉着我走的背影……”
我哭的有些头晕，告白告的一塌糊涂。
司楠见我落泪，好半天叹息一声，伸出双臂环抱着我，耐心地拍着我的后背。
等我平复下来，不再把头抵在她的肩膀上时，我才发现，她的右肩被我搞得乱七八糟。
眼泪，鼻涕，甚至还有口水，糊成一片。
我手忙脚乱地给她抽纸巾擦肩膀，边擦边道歉。
司楠再次叹气，有些无奈，按住我的肩膀道：“伊然，不用道歉。”
我忽然又有点想哭。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穆静欢只是回忆都能哭出来了。
喜欢一个人，情感总是热烈而充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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