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古怪男孩
这群人里，算上希音，还有六个孩子。
两个是男孩。
女孩里有个四五岁的，不知事。两个十三四岁的，躲在家人身后，是亲姐妹，最后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希音。
那个男人已经走向十三四岁的姐妹俩，希音把匕首藏在身后，距离他大概二三十步，中间还隔着三个大人。
太远了。时机不对。
疤脸男一步步靠近，两姐妹更往家人身后躲，大人女孩哭声不止。
他一把推开挡在女孩面前的夫妇，看了看她们的身材面貌。
姐妹俩长得像娘，脸大如盘，黄干黑瘦，皮肤粗糙，一看就是常干农活的，再加上长日以来的奔波受累，确实不耐看。
疤脸男转身，不满意。
姐妹俩逃过一劫。
男人却离希音更近了，他目光灼灼，面前的女孩身躯瘦小，腰肢不盈一握，脸色苍白，平添病弱之感。
他的血液开始翻滚，发出呐喊，叫嚣着破坏。
“你出来。”疤脸男直奔希音而来，对于新的目标很是满意。
希音面色不改，心里暗忖简直是喜从天降，机会来了。
她就要上前，却被无形抢先一步走到男人面前，抬起头，语气凶狠镇定，像一只炸毛的小猎犬，“你不能动她。”
没有人胆敢挑战杀人强盗的威严，即使是希音名义上的父母也不敢，他们仿佛两块静立的石头。
在场所有人无不对两个小小身板生起恻隐之心，惊叹于姐弟情深。但是他们无能为力，唯有祈祷飞来横祸不会再降临到自己头上。
希音同样惊讶于男孩的维护。
“哦？你拦得住我？”他似乎听了个笑话，俯视面前不到他胸口的男孩，“小家伙，毛都还没长齐，一边去。坏了我的兴致，我把你抓了一起。”
他轻蔑一笑，抬脚轻松踹倒男孩，抓到满意的猎物，心情愉悦，存了力气，留待待会发泄。
矮胖子一把抓起男孩的脖子，势要为大哥出气，也不打算一刀解决他。因而拎起他来，看男孩窒息扑腾。
被男孩踹了一脚后，狠狠将他甩到地上，对着肚子、脑袋一阵拳打脚踢。
希音站在疤脸男右侧，自觉跟着疤脸男走出队伍，稍稍落后。
仿佛听不见背后男孩沉闷的呼痛声，看不见他身上的累累伤痕。
未进树林，希音突然发难，匕首划破疤脸男握刀的手，疤脸男吃痛握住血流不止的右手腕，弯身的瞬间又被匕首刺进后脖颈。
温热的鲜血喷溅到希音的脸上，疤脸男徐徐转身，眼珠暴起，面上闪过惊愕，难以相信自己会被一个小女孩攻击。
强盗左手抚上后脖颈，想要堵住伤口却是不能了。
一息之前尚且气势汹汹的高壮汉子转眼就被拿走性命，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来不及叫喊。
希音明白树林里尚有强盗同伙，不能让几人察觉到任何异样。
她的杀招快且狠，瘦弱灵活的身躯没有记忆，却在危难之时爆发出本能。
压在这群人身上的大山倒下了，他们怔怔无话，矮胖子也停下动作，被打的男孩匍匐在地，状态未知，喧闹的官道上一时鸦雀无声。
不知哪个男人率带头喊了一声，“疤脸男死了，大伙一起上啊，杀了这个矮胖子为大家报仇。”手里已经抄起路边的长棍冲了上去。
矮胖子不曾料想强盗头子已经死去，反应过来时前胸口生生受了一棍。
他虽胖却也灵活，立即抡着刀阻止他人靠近。
反抗的流民不过六七人，手里没有任何武器，最多不过木棍三两根，除了好运砸了矮胖子几下，个别趁乱踹了一脚，伤害性不大。
不久激情便褪去，眼见树林里的强盗同伙抄刀赶来，又做鸟散状，恐惧再次爬上众人心头，不少人心里已然开始责备几人的鲁莽。
强盗三人汇合，横刀到众人面前，瞟到死透了的大哥，就要为他报仇。
尤其是面前手拿匕首，面带鲜血的小女孩格外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三把大刀举到半空，就要落下，希音的力气早在刺杀疤脸男时耗尽，手拿匕首抵挡也不过是强弩之末，还是高估自己现在的实力了。
意料之中的疼痛乃至死亡却并未来临。
“我说了，不要动她。”躺在地上的男孩像是被拢在蓝色的火焰中，他站起身，空悬在地上一尺，左眼里升起一抹黛蓝，随之脸上也布满诡异的浅蓝色细纹。
突然，三人手里的刀纷纷脱手掉到地上，他们身躯后仰，猝然倒下。
一双双眼珠暴起，渗出血来，身上萦绕着淡淡的蓝。
希音回过头，男孩的鸡窝头下鼻青脸肿，惨不忍睹，但他拥有一对蓝色的瞳孔，平静地注视着她，“希音，他们该死。”
众人眼里的男孩已然不知是妖是鬼，一道长长的红色血痕从蓝色瞳孔处蔓延，脸上挂着诡异的邪笑。
三个强盗瞬间死亡带来的震撼远远超过疤脸男的死亡，一个模样八九岁的男孩杀死了他们，不知用的什么邪门妖法。
有人大喊，“妖物啊，杀人了，快跑。”
活人一时四处逃散，胆大攻击强盗的刺客也远远躲开了。
中年夫妇拉着希音就要跑，希音使劲挣开被禁锢的双手，脚步一顿，却还是上前，轻喊一声，“喂，你怎么样了？”
男孩听到熟悉的声音，敛了脸上的表情，伸手去拽她的袖子，“希音。”
倒了。
背着昏睡的男孩走了一日，这一日里，中年夫妇的辱骂和嘲笑声不绝如缕，希音都充耳不闻。
夫妇二人自是不愿携带一个人事不省的拖油瓶，他们忌惮这个不知来历的男孩身上的古怪力量。
希音嘴唇干裂，喉咙里刺辣辣地疼，双脚掌水泡破裂，每挪一步，身体都在叫嚷着停下休息，丢掉背上的包袱。
她没了心思去深究中年夫妇与身体主人的关联。
距离新棣郡城门五十里的官道上，数百流民凑成一路，他们个个面黄肌瘦，双眼空虚，拖着腿，速度不快。
若有个别流民实在是抵不住七月的毒日头，想要挪动到树荫下，也是脚步虚浮，猝然倒地。
“唉，又死了一个。”不知谁还有气力轻叹，除此再无人在意，他们早已习以为常。最多心里嘀咕，好不容易挨到现在，怎么就没能熬过来？自己又能再坚持多久？
希音像是被汗水洗过一样，全身没有一处是干的，双腿已然不听使唤，双手不自觉地要垂下。
她一只腿跪下，顺势将背上的简星野放到树荫下，靠着一棵大树稍作休息。
看着昏睡了一天的无形，不知何时才能转醒，昨日的异常表现显然表明男孩的不简单。
中年夫妇全程不曾施手帮忙，又因她带着累赘，俩人行进速度也慢，此刻倒显轻松。
他们不等希音歇息结束，径直向前。
官道两旁不时传出轻微低语，人们三三两两团在一起。一队车马竟是从新棣郡的方向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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