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老槐树

温县南边有条迎宾路，可在以前的以前的以前，迎宾路还没建起，甚至温县还是个小村落的时候，老槐树就已经在这里了。

        那时，老槐树的树干就已经有四尺粗，需三个人合抱才能围住，它的皮是黑褐色的，布满了褶皱，彷佛干巴巴的老头的脸。叫小孩子看到了都觉得害怕。

        槐树枝丫上面经常挂着红布条，上面写着各种祈愿的话语。有望丈夫早日归来，有望儿媳妇生个男娃，有望发家致富，也有的已经字迹模糊，其中的祈愿便只有老槐树能知道了。

        老槐树知道吗，它是知道的。

        百年槐树，已然通灵。只是老槐树并无同天法力，它能感受到人们的愿望而无能为力。只有使劲的挥一挥枝丫，聚集更多的灵力，希望可以保这方村落，尽可能的少灾免祸。

        ＂娘亲，你看这个大槐树，上面怎么挂着这么多红布条条啊＂

        树下一个小女孩穿着大厚棉袄，臃肿的像个球，一脸好奇的问这问那。

        ＂那些布条上面，都写着人们许的愿望，只要把愿望挂上去，在树底下虔诚的祭拜，愿望就能成真了＂妇女一脸宠溺地说道。

        女孩顿时瞪大了眼睛，水灵灵的，一脸希冀。

        ＂那我要许愿永远有糖吃，母亲快帮我挂上条条！＂

        ＂好的，好的，我这就给你写一个＂

        母亲扯了条红布，写了上去

        ＂愿吾女一生平安，无灾无祸。＂

        女孩望着挂满枝丫的红布条，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老槐树觉得这笑声，真好听。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祈愿的人越来越少。老槐树并不在意，它只在意那天那涤荡心灵的笑声。

        庆幸，小女孩时不时地会过来，和老槐树讲述自己的开心和难过。老槐树静静听着，这是属于两个人的秘密。

        ＂老槐老槐，今日我放风筝，比其他人放的都高，你说我厉不厉害？＂

        ＂老槐老槐，今日我去拨莲蓬，怎么那么难吃，又苦又涩！和别人说的不一样！＂

        ＂老槐老槐，过几日娘亲要为我裹脚，你可知道什么是裹脚？听说裹了脚，再以后，才能找到好郎君呢＂

        一个月后

        ＂老槐，母亲骗了我，裹脚之痛，一生难忘。＂

        ＂老槐老槐，今日学女工，好不无聊＂

        老槐树不知道什么是裹足，也不知道什么是女工，只觉得女孩的声音更好听了些。

        老槐树就这样，陪着女孩度过了她的青春。

        十多年后的春天，女孩亭亭玉立，又站在了老槐树底下。老槐树开出了槐花，若是有人走近，一阵风吹来，让人分不清是花香还是女孩的体香。

        ＂老槐老槐，今日是我大喜，听说郎君一表人材，也不知道究竟如何，会不会是那种翩翩如玉的类型？＂

        ＂老槐老槐，你说今晚，他会不会？哎呀，他要是不会可怎么办？听老婆子说，晚上这事，有时候还要闺女们主动呢！嗨呀，我在跟你说些什么＂

        女孩捂住了脸。

        老槐树听不懂女孩在说什么，只感觉无能为力。老槐树花叶抖动，花瓣随风飘落，映衬出女孩羞红的脸色。

        之后两年的时间里，女孩都没有来过。老槐树就默默的等待，在它的岁月里，也不过弹指一瞬罢了。

        第三年，女孩来了，大变了模样，变到老槐树都认不出她。

        老槐树想起了女孩的母亲。

        女孩已经变成了妇女，而且怀着身孕，或许是遭遇了什么变故，她的皮肤灰暗，短短三年的生涯，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她的嘴唇皲裂开来，如同干枯的池塘，再没有那年那般的红润健康。

        她只说了两个字，求雨。

        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老槐树的树干中传递，老槐树想要帮她，极其地想要帮她。不同于以往对各种祈愿的回应，这次的感觉尤为强烈。

        那天夜里，老槐树汇聚起自身将近一半年的灵力，灵力涌向苍穹，补充天地之间不平衡的元素之力。

        是夜，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整个村子重新焕发生机，唯有老槐树枝丫枯死，生机溃败。

        女孩知道是老槐树显灵，救了她的命，她说给别人，别人却不听，说是新时代了，不能迷信。

        从那以后，她时常带着儿子到树前，春时看槐树开出洁白的花朵，夏天看绿叶青翠欲滴，秋天看一片金黄，冬天，冬天太冷了不来。

        后来又有一年，她儿子病了。高烧不退，村上只有一位赤脚医生，开的药方却根本无用。眼看儿子病情垂危，又没钱去更好的地方看病，她急的团团转。

        她想起还有一根救命稻草，那就是老槐树。

        带着儿子到老槐树前，她不断的磕头，一个劲的求老槐树显灵，求老槐树能救救她的儿子，就像当年救她一般。

        她跪了一晚，怀中昏睡的儿子没有任何好转的现象。就在她以为老槐树曾经的显灵，只是一介笑谈之时，老槐树枝丫耸动，妇女眼前大亮，也不知是月华散落，还是老槐树在吐露灵华，只见得周身落满银色的叶子，银光汇聚成灵气长河，灌入男孩身体。

        那晚是夏天，老槐树枝叶落尽，男孩苏醒过来。

        第二年，妇女来看它，摸着干枯的树皮，看到老槐树又长出了树叶，妇女问道:

        ＂老槐树，你还在吗？＂

        老槐树没有向以往一样，用耸动的枝叶回复。妇女的脸上多了一分愁容。

        老槐树陷入了沉睡。

        这一睡，就是四十多年。

        直到它在黑暗中突然感受到一股热流，这股热流炽热而鲜美。它有感觉，如果可以吸收这股热流，就可以苏醒过来，甚至突破生命层次，成为更高等的存在。

        就可以

        再见到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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