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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7章


审讯若是没审出来,一般情况到了二十四小时就得放人,这会儿提前放了,想必单邪挺配合,又或者是完全不配合,让单君与出来配合。

        好在提前了,不然等明天,公安局门口准得被围得水泄不通,闹得沸反盈天。动机十分充足的单邪被请过来,又被放了出去,足够他们大肆发挥扔掉眼睛瞎编的本事。

        不过钟意已经完全没有空余想这件事,脑子已经集体抗议周公去了,等在那大半夜,严重超过了钟意平时按时睡觉的生物钟。

        她与身边的男人也没什么要问的,一上车,就闭上眼,大脑借机丢盔弃甲,任由她被周公拖走。

        钟意时常有一种奇异的敏锐与警觉,很难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完全放松,如今这样逼仄的空间,在一个自己明显不喜的人面前,竟出离地熟睡了。

        直到冬夜里冰沁的冷风兜头笼罩过来,使她陡然惊醒。一抬头,便是仰视的一张脸,对方穿着一身深色西装,大衣裹在了她身上。

        钟意脸色一沉,挣扎了一下,面无表情地问:“你在做什么?”

        已经到了门口,单君与顺势将她放下来,十分好脾气地解释:“抱歉,现在太晚了,看一一实在是太困,不忍打扰。”

        门口留着一盏没多大用处的暖黄的灯,给今日的冬夜添上唯一一点暖意。张叔本来在门口等着,见两人这架势,立即苟着腰溜了回去。

        他们家先生,可真是……越来越怵一一小姐了啊。

        钟意目光斜斜地觑向单君与,明明身高上比男人矮上很多,可在旁观角度看,她的气势却明显地在对方之上。她将肩上的黑色大衣取下扔给对方,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门。

        单君与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进去,夜色掩映下的身形才跟着动了。

        “一一。”他叫住正要上楼的钟意,被乍然入目的灯光刺得眯起眼,使其只装得下不远处的纤细背影,他手臂稍抬:“你的这个。”

        钟意上车时拎在手上的,他不清楚是什么,看起来像是甜点。

        钟意应声回头,目光顺着话音落在他手里的纸袋,此时跟着她受冷落大半夜的肚子里看见食物就开始抗议,不合时宜地“咕噜”两声。

        “……”

        单君与干咳了声,十分体贴地递了个台阶:“很晚了,吃点东西再睡,不然胃会难受。”

        “嗯。”钟意一脸淡定地点头,拎过单君与手里的纸袋,将因为包装粗糙而泄露了朴实香味的甜点拿出:“白天和他们出去,蛋糕店老板送的。”

        虽然后面单井然又去补了钱。

        顿了顿,她掂了掂其中一份,随意问:“要吃点吗?”

        两份她吃不完,过了夜估计明早就会被家里阿姨清理,平白浪费人家的热情。

        单君与看着她耳尖上的红,目光飘开一瞬,唇角不受控制地弯起:“好,那就多谢一一了。”

        单甜甜总是喜欢在家里上蹿下跳,但偶尔也有猫失前爪的时候,比如从餐桌上跳下来摔了四仰八叉,它会顺势翻个滚来掩饰它的尴尬,随后优雅地迈着猫步离开。

        拆开流水线生产的包装纸盒,浓郁奶油混着水果与海绵蛋糕的香气扑鼻而来,其中有一点让她觉得不太对的味道,但钟意没想起,只迟疑两秒,五脏庙就催促着她送了一口进嘴里。

        奶油甜腻的味道散去,其他配角食材才有机会出场,她蓦地顿住,当即叫单君与:“你别吃了!”

        但为时已晚,单君与面前的切块蛋糕明显缺了一点,他疑惑地“嗯”了声:“一一,怎么了?”

        钟意皱眉“啧”了声,她没想到甜点上也会撒花生碎。不过此时她却突然想起某次,单井然故作闲聊说起的电影——主人格对花粉不过敏,另一个人格却对花粉过敏。

        还隐约能记起对方惊奇的语气:“同一个人,同一个身体,竟会有不同的生理反应。”

        盯着单君与面前的蛋糕,钟意收回神思,当即转头叫张叔:“张叔,叫许医生过来!”

        而她快步拿了上次单邪吃的过敏药出来,拿杯子倒水一气呵成。

        可怜张叔大半夜被两人折腾,着急忙慌地出来:“一一小姐,怎么了?”

        单君与同样对她抱以疑惑的目光,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不对,抬起手克制地来回摸着脖颈。他瞥了眼桌上的缺了个口,像张着嘴肆意嘲笑的蛋糕,眉梢微不可察地一动。

        张叔一看桌上的蛋糕,就了解了大概,立马掏出手机,用他特有的“一阳指”急切不能地戳着屏幕。

        钟意却眯起眼,目光直白不加掩饰地审视着单君与抚摸脖颈的动作,一边将药与水杯递到他面前。

        第一次与单君与见面时,她就上网查过,双重人格除了共用一具身体,就相当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无论是性格还是生活习惯,都有可能截然相反。

        落地窗外是路灯探不到尽头的黑,室内却亮如白昼,冷白的灯光下,单君与脖子上浮肿的红疹格外明显,让人看一眼就眼睛“过敏”地浑身发痒。他依旧端正地坐在那儿,但变得湿润的眼睛,抚摸脖颈的动作……总有一丝大魔王在这种时候的影子。

        单君与看了眼她手里的药,大概是太过难受,喘了好几口气,才拿过吃了下去,随后一口气喝了整杯水。

        “抱歉,我不知道这里上面撒了花生碎。”钟意收敛掉眼眸里的光芒,主动道歉,但也不影响她倒打一耙:“明知道自己对某些事物过敏,你吃的时候就不看一眼?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虽然挺多甜点都爱在上面撒坚果碎,她也没有仔细甄别原形到底是什么的习惯。

        单君与本想宽慰她的话,被钟意未卜先知地全盘收走,连个标点符号都没留下,只好忍着痒意干咳着低声说:“抱歉……我之前不知道,单家的餐桌上也没有出现过花生。”

        张叔正在着急地与许医生陈诉这边的情况,无法将自己劈成两半同时关注他的胡说八道。

        钟意一挑眉,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扫过,突然向他走了过去。

        绕过餐桌走到单君与面前,她伸手故意用指尖划过他脖颈,蹙眉关心:“很难受吗?”

        单君与猛地一顿,整个人僵直得像棺材板,过敏反应仿佛刹那间透过皮肤组织渗入神经,传输到大脑皮层整个人由内而外地痒。

        他难以忍受地看着她,惊疑不定地迟疑开口:“……一一?”

        钟意仔仔细细地将他的反应收进眼底,随即微微一笑:“怎么?上次单先生过敏也很难受,像小孩子一样抱着我撒娇呢。”

        “一一……”单君与突然握住她手腕,难受地喘着气,苦笑:“你明知道……为何还要这样?”

        他此时浑身通红,捏着她手腕的手掌好似也失了力气。这个男人无论是以谁的身份出来,都是极易使人产生安全感的高大,此时却几乎有些可怜。

        钟意大发善心地收了手,扭头问张叔:“许医生到了没有?”

        张叔急得脑门都是汗:“就到了就到了!”

        本就回来得晚,这么一折腾,天际渐渐升起灰白。钟意抓紧所剩不多的时间去补了个眠。

        办公室里,钟意不知道打了第几个呵欠,嘉宾张森语忍不住打趣:“钟意你昨晚偷鸡去了?”

        单井然的目光顺着话音看过来。

        带他们的王队嘿嘿一笑:“那倒不一定。”

        钟意:“……”

        单井然看了她好几眼,才犹犹豫豫地问:“我哥昨晚怎么样?”

        终于有了火力瞄准目标,钟意“啊”了声,作出愁眉苦脸的相:“他啊……可怜着呢。”

        张森与被雷得浑身抖了抖,如何臆想,也想象不到怎样把阴晴不定的单总与“可怜”联系起来。

        单井然像是很担忧地动了两下唇,想到什么,黯然地转移了话题:“前两次节目播出的效果,收视率不错,特别是上周……”

        此时,王队接了个内线电话,脸上放松的玩笑瞬间被认真的严肃取而代:“嗯,知道了。”

        撂了电话,向大伙儿一挥手:“走,又来活儿了!几个老高。”

        吴城北区花岩路,是以前的繁华一时的老城,站在时代巨人的肩上看去,这片“不思进取”的老城,俨然已经被抛弃。风格十分混搭,拔地而起的高楼俾睨着灰砖斑驳的老房子。

        挤进路边停满不同型号汽车的街道,能瞧见印有“拆”字的墙壁。

        找个地方停好车,王队带人从一条小巷进去,回头吩咐他们这几个非专业闲人:“你们就在这边,不要过去。”

        钟意与单井然一行人,十分懂事地齐刷刷点头,坚决不给组织添乱。

        跟拍的摄像被这“警匪片”一样的场面激满腔热血,分外认真地将镜头对准他们消失的巷口。

        脑袋混沌的钟意艰难地睁着眼,往镜头扫了眼,她对无关紧要的人向来温和:“隐蔽一点,太显眼了,待会可能会添麻烦。”

        “嫂子说得没错。”单井然点头,随后又面带关心地看向钟意:“要不要去车上睡一会儿?”

        钟意靠在一旁,眼皮都没抬:“不用。”

        通过上一次的公益节目,她好不容易洗白,目前一片和谐。而今在这种性质的节目里,要是行差就错,她又得被骂死。

        倒不知这个家伙,每日与她套近乎,是真想关心他哥,还是想陷害他们俩。

        此时,单井然手机振动起来,一接起就听见对方急促的声音:“将你们的家伙收起来,不要太招摇,有人跑了!”

        本以为只是几个放高炮的,没想到还有胆大包天拿刀的。

        单井然当即反应过来,压着声音低吼:“不要拍了!”

        跟拍一懵,也了解事情的轻重缓急,连忙收起摄像机,但这么大个家伙,急起来还真不知道藏哪儿。

        更何况,还有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世界上只要长了嘴的生物,就免不了热爱八卦,人类可以说是其中之最。

        一辆白蓝相间的轿车停这儿,仿佛就在说“这里有热闹可看”,刚刚那段时间里,小巷口已经围了不少恨不得原地化身长颈鹿的人。

        钟意皱起眉:“先把人疏散了吧。”

        单井然应声点头:“嗯。”

        就在此时,一个人跑出来,身后紧紧跟着几位人民公仆。

        看着迎面疾奔过来的男人,钟意莫名觉得眼熟。几乎是熬了个通宵的她本就反应慢半拍,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起。

        警觉性不高的吃瓜群众终于反应过来,看热闹到底不比命重要,一窝蜂地往周围散开,混乱之间,不知道是谁从钟意身后跑过,冷不丁地被撞了一把,撞得她往前一趔趄。

        糟糕。

        眼看着就要被抓住的男人,狗急跳墙的双眼瞬间就捕捉到了突兀的钟意,下一刻便勒住了钟意脖子:“不要过来!”

        “嫂子!”单井然提高声音,手里还保持着一个伸手拉她的动作。

        脑子混乱间,钟意突然感到脖颈间的冰凉——他手里有刀。同时,她也蓦地想起来,这不是骗她妈妈的那伙儿人?

        “操!”

        “不要冲动!”

        一时间,整条街都安静了,爱看热闹的人瓜也不吃了,嘴上被加了封印似的,鸦雀无声。

        钟意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试图缓和对方高度紧张的情绪:“放高利贷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妈也借过,但要是伤了人可就是重罪了。”

        她可不想因为对方心情激动,手上一颤抖,就莫名奇妙地去与阎王会晤。

        脖子上的冰凉触感好似依言镇定下来,那人像是突然有了底气,冲其他人发话:“我认得这女的,她男人很有钱是不是?让他给我车!放我走!”

        长得漂亮的女人,就算走在大街上,也会留个印象。更何况还是借贷人的女儿,不是没有人打过要是还不上就让她来抵债的心思。但她还是个明星,沾上了准得闹大,他们这群人只是想图钱,还没到不要命的程度。

        单井然目光紧紧盯着他手里的刀,虽强行保持着镇定,但嗓音仍旧控制不住地轻颤:“你不要冲动,车可以给,把刀放下!”

        “闭嘴!你说了不算!”男人也不傻,一双穷途末路的眼睛瞪着王队。

        “对。”王队用他过硬的素质保持着半点看不出来的淡定,“她男人确实有钱,别说车,就是飞机也能给你弄来,前提是你没伤到你手里的人。”

        钟意垂着眼盯着自己脚尖,大脑上了加速发条一样不停运转,她并不觉得这是个什么绝妙的办法,这个节骨眼遇见这种事,单邪指不定得发什么疯,万一不好就真得将“杀人犯”的名头坐实了。

        到了现在,她不会还傻到认为单邪只是将她当个可有可无的替身,就算他以前真有个忘不了的白月光,如今也是将那股偏执移情到了她身上。

        更何况,还有她心底未证实的猜疑。

        然而她忘了,自己还有个隐形私人助理齐萧,早已打电话给了单邪,说明了这边的情况。

        王队很快就接到了电话,单邪的声音狠戾得可怕,咬着牙挤出:“告诉他,车马上就到!不要动她!”

        稍顿,他看怒气平息,语气都轻缓下来,仔细听却奔向了另一个阴郁的极端:“要是钟意有差池,他也活不了……”

        王队都被这番目无王法的言论惊到了,震惊稍纵即逝,随后对那人说:“单总说,车马上就到了。”

        从他接电话的表情,钟意仿佛就听到了单邪的语气,一阵头疼。

        单邪的效率快得令人不可思议,不出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就驱散人群开到那人身后。

        单邪从车上下来,非常自觉地走到一个让那人感到安全的距离,看上去出奇的冷静。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钟意脖颈下的水果刀,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你可以上车了,小心点,不要伤了她。”

        大概是他的大方迷惑了那人的胆子,顿时不再满足于此,恶从胆边生地狠狠道:“还有钱!”

        单邪早有预料似的,掏出张银行卡,食指与中指并夹着扔到对方脚下:“你想要多少,里面就有多少。”

        那人贪婪地盯着与满是泥土灰尘的地面格格不入的黑金卡片,命令钟意:“蹲下,帮我捡起来。”

        钟意看了眼单邪,依言照做。

        她看见了单邪无风自动的大衣下,是他在颤抖的身体,就如昨天早上一样。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今如意尽可能的冷静,将地上的卡捡起来递给对方,不知不觉间,手心汗湿一片。

        随后,那人目光警惕地盯着周围,挟持着钟意往后退到驾驶室,但后脑勺可没长眼睛,僵硬的后背突陡然就与车门边缘来了个亲密接触。肩颈上的手臂一晃,钟意借此机会猛地咬向他的手。

        那人“啊”地痛苦大叫一声,当即吃痛松手,刀掉到地上。

        钟意立马脱离开来,迅速将车门“嘭”地用力往里关,那人半个身子在车里坐着,两条腿在外,在场的人同时觉得腿一痛。

        其他人反应极快地立马扑过去,钟意被跑过来的单邪一把扯进怀里,此时此刻她的身体清晰地感受到了刚刚看到的颤抖。

        他眼皮底下的目光焦灼,手掌来来回回地在她脸颊、脖颈上摩挲,像是在确认她完好无事。

        望着他漆黑的眼睛,钟意的心脏蓦地就软了一块,她伸手环抱对方,在他背后轻拍。

        身后,那人已经被戴上手铐。安静的吃瓜群众嘴上的封印瞬间被打开,觑着被民警扣着还跛着脚的男人指指点点。

        单邪突然放开钟意,毫无预兆地冲过去,狠狠朝朝那人脸上挥上一拳,力道大地直接将一个身材顿时的男人撂倒在地。在这片刻,他双目爬上血丝,狠厉如狼地冒着杀气,试图继续,被单井然与民警及时拉住。

        单井然:“哥!一一嫂子应该受了惊吓,你先带他回去吧。”

        单邪原地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突然拉起钟意就往车上去,声音毫无感情地说:“单井然那破节目不用拍了,在家里好好待着。”

        嘈杂的背景里,除了钟意,他这句话并没有引起第二个人的注意,有人时不时往这边好奇地望上一眼,但也没敢靠太近。

        目送着那人被带上车,围观者索然无味地渐渐散开。单井然回过头,抿着唇担忧地望了他们一眼。

        钟意略微拧眉,顺从地跟着对方上车,照目前快要破表的情绪值,不适合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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