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我冷别走
鲜红的液体从玉白的指尖滴落，那是对方的血，在那把匕首刺入他身体之前，叶青渊就先一步用手刺穿了对方的胸膛。他冷漠地看着‘叶青晨’倒在地上，对方瞪大的瞳孔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
然后那人笑了起来，笑得癫狂：“哈哈，叶青渊你竟然如此戒备着我！哪怕我曾经豁出性命救你，你也从未信任过我对不对？！我真是后悔啊……”
叶青渊弯腰捡起地上对方掉落的匕首，抵在那人喉咙上，那人怨愤地吐出最后一句话：“我恨你啊！是你毁了我一生！”
匕首划落，温热腥甜的液体洒在脸上，一点点变凉，叶青渊扔掉匕首，‘叮’一声，整个世界安静了。
熟悉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门被推开，外面的阳光照了进来，却驱散不了被血浸染的阴霾。
“啊！杀人了！庄…庄主，你竟然杀了二公子？你…你……你疯了吗？”
叶青渊定定地看了门口的人半响，那是跟随了父亲大半辈子后来又照顾着他们兄弟长大的康伯，所以，他回应了一句：“我很清醒。”
幻境可以在最大程度的削弱人的理智和判断力，然后根据人的思维方向调整一切细节上的漏洞，仿如一个最真实的世界。尤其是对已经陷在了里面的人来说，是无法在理智上怀疑的存在。所以，要问叶青渊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不对？答案是，没有！
但他相信，被他杀死的叶青晨绝对不是他的弟弟。
门口的康伯不敢置信地后退两步，颤抖着唇呢喃着：“不，庄主，你疯了！不对，庄主就算疯了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你不是庄主，你是谁？你是谁？！”康伯表情狰狞起来，他拿出了武器，发起了攻击。
叶青渊眼神冷了下来，他拿起自己的剑，在‘康伯’近身之前，毫不犹豫取了他的性命。那狠绝果断的姿态，一点也不像平时的叶青渊。
其实没有人知道，曾经他在祖地经历过相似的一幕，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突然化作索命的厉鬼，那个时候他亦如现在一样分辨不清现实与幻象的区别，即便被伤害也在犹豫着要不要反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于是他那时伤痕累累狼狈不堪。后来，他便告诉自己，伤害过自己的人就不再是自己的亲人，想要自己命的人通通都该死！无论在什么情形下！
他这个时候并没有想起自己曾经在祖地的经历，却唯独记住这句仿佛刻在血肉里的话语，所以，他现在从容不迫。从容不迫地，将身边的人一个个杀死！
他又重新看见父母、兄弟、朋友和那一个个为了保护他而死的护卫们，他们在谴责他。于是他举起了剑，反对他的人都是敌人，既然是敌人就不需要有丝毫留情！无论是对谁！
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残酷。
光芒黯淡下来，天地一点点在黑暗中沦陷。而他站在血泊里，麻木地看着满地的尸体，都顶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容。
血从剑锋上滑落，‘滴答’落在地面，渗进已被染成酱红的灰泥里。
身后又有一阵脚步声响起，然后便是一声尖叫，那声音震惊悲戚痛苦怨恨，那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叶青渊回过头，便对上一张和他八分相似的脸，剩下两分是岁月给予他们的改变。那也是叶青渊，年少的他还未经历过世事的磨砺，还未染上肮脏的色彩，还未经过血腥的洗礼，他正直纯粹，坚毅善良，他……他拥有比水晶还要剔透的心灵。
叶青渊握剑的手颤抖了起来，这个时候他终于真正清醒，意识到自己并未处于真实的世界。而当年少的自己仇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对他举剑的时候，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最后一个了，杀了他，这里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是，他要杀了他自己，杀了他的过去？
染血的剑锋颤抖，无声悲鸣。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就将过去舍弃，以为过去的自己早就死去，然而当他与少年的自己对峙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过去的影子一直存在，像是火种像是黑暗里紧握住的最后一缕光，在他没发现的时候，就一直这样静悄悄地珍藏在他心底。像是，最后的信念。
而如今，他要杀了他？
哈哈，杀死自己？！若无过去，今时今日的他又是什么？若杀了过去的自己才能让未来的自己存活，那未来的自己又算是什么？
他还是叶青渊吗？
可是，这个世间从不给人选择。而他，别无选择！
鲜红的血洒上天空，又像雨点一样落下，淅淅沥沥，无比寒冷。
结束了。他最后看一眼倒在血泊里的那张熟悉的脸，仿佛看见自己心里最后一道光的消失，从此，再无叶青渊，有的，只是天下庄庄主。
景象如镜片般碎裂消失，叶青渊神智还未回归，瞳孔微微涣散，却已感觉到身边另一个人的气息接近，他手中的剑煞气未敛，毫不犹豫反手刺过去。
手腕被人制住，一声清清淡淡的唤声在他耳边响起：“叶青渊。”
叶青渊视线转了过来，他定定看了她半响，绷紧的神经慢慢松开，手中长剑叮一声落下，插进地面。
风燃林见他终于清醒过来，放开他的手，却不想下一秒，他将她拽进怀里，紧紧抱住。
“我冷，别推开我。”叶青渊抱紧怀里的人，头垂在她颈窝，肌肤紧贴，似要从她身上汲取力量。
风燃林抬起的手慢慢放下，顺着他的脊背滑落，无声安抚。她从不觉得脆弱与痛苦是罪恶，也从因为自己经历更惨痛就认为别人的痛是无病呻吟。这世间苦痛从来都无从比较，就算可以，从万米高空摔得粉身碎骨的人去嘲笑摔下五千米疼得满地打滚的人做作，又岂不是另一种悲哀？
只是有些痛苦可以宣泄出来，有些伤就只能一个人独自舔舐愈合，可不论以哪种方式，自己的伤痛只有自己能承担。
以记忆构筑的幻境最伤人的一点，大概就是重新经历一遍曾经的苦痛。人的记忆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它能保留当初所有经历的画面却将那时的情感大幅度地削弱下去，于是，在一切苦痛结束后，你可以笑着诉说自己的经历，嘲笑当时自己做过哪些蠢事，但在伤口没有愈合的时候，谁又能真的云淡风轻？回忆一遍痛苦的经历和再次经历一遍曾经的伤害，所造成的影响几乎是两个不同的极端，更何况有些事有些人，是仅仅回忆起来，都会痛得无法呼吸的存在。
谁的生命里没有受过伤？谁的世界里只有欢喜安康？
叶青渊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幻境里的人是从他记忆里而来，不会无缘无故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叶青晨’说的他从未信任过他，其实是真的，说的他怨恨着他毁了他一辈子，其实是叶青渊心里最深的担忧放大出现映射。
他愧疚着弟弟，但同时他无法再信任，从祖地出来之后，他无法信任任何人。那样的场景太过真实，哪怕后来证实是假的，也除不掉心里的隔阂忌惮。他还记得当年从祖地出来后的那段时间，他整夜整夜的失眠，一点点的声音都会引起他的警觉，任何人的靠近都会让他无法克制地戒备。后来，他终于逐渐恢复正常，在外人眼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没有，只是他将伪装渗透到了生活的每一处，完美得让任何人都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但那种随时紧绷着神经，无法相信任何人的感觉，是一种时时刻刻都在加深的折磨，到现在还没把自己折磨疯，他都觉得是一个奇迹。
而很奇妙的是，他后来发现，他唯独对风燃林戒备不起来，他的心唯独会在她面前放松。或许这是因为那夜惊鸿一瞥，她强大的气场给了他很大的冲击，那种感觉刻在了心里，哪怕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如果她要杀自己应该不需要太多的力气，所以就算再戒备再警惕也是无用的。既然这样，为何还要费这样的力气？于是，便自然而然地松懈起来了。
这种放松的感觉很好，尤其对一个一直在紧张着的人来说，是会让人上瘾让人沉迷的药。
他只能在她面前放松，也只会在她面前脆弱。她是他的救赎！这一刻，他坚信这一点。
所以，唯她，不可放弃。
他深嗅着她的气息，心在这一刻安定下来，他偏过头，在她颈侧落下一个轻吻，一触即离，却郑重得像是在宣誓一个永不违背的承诺。
风燃林不自在地偏了偏头，肌肤有些紧绷着，她觉得有些痒，不太舒服。不过，咳，不得不再说一句，叶青渊这些天刷好感度真的刷得很成功，让风燃林这种一定程度上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在这个时候都耐下性子，而没有推开他。
－－－－－－题外话－－－－－－
谢谢小鱼儿的花花和钻钻、谢谢莪赣（⊙o⊙）青的花花，么么哒。
大家能多冒几个泡吗？没有人说话不开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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