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沈柚发现仙女的表情更差了。
难道他买的不对吗？
不应该啊，他明明听女生的建议，把网面和纯棉的都买了。还是说，牌子没买对？
沈柚眼底掠过忐忑，过度紧张下，他十根指头在暑热的晚风下，微微凉。
他思来想去，觉得先道歉准没错。
对上那双乌黑瞳仁，他声音有些虚，干巴巴道：“抱歉，我第一次买。”
不瞒你说，我也是第一次见别人给我买。
贺星延眉心一跳，只觉手里的东西烫手。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声音镇定，指向性的说道：“你看看我脖子。”
能快速分辨性别的方法，也就那么几个，刨除最不太雅观的选项，贺星延选择了喉结。
沈柚跟着看去，仙女的脖颈白皙修长，上面有处凸起的软骨。那软骨跟随对方说话，上下滚动。还挺性感。
他晃神片刻。
见对方无言，应该是明白了什么。但贺星延耐着性子的再问了遍，“这次懂了吗？”
他不是女孩，所以不需要这些东西。
正当贺星延准备把手里的东西还给沈柚的时候，一道严肃声音传来。
“那边的你俩干嘛呢？”
教官走过来，就发现自己队伍的领队在这偷懒，没去唱校歌。他苦口婆心，“贺星延，别人不学也就算了，你必须得唱好啊。”
领队到时候是要站在c位领唱的，不勤学苦练，出了岔子可是丢整个学院的脸。校领导也会认为是他们教官失职。
看到贺星延被训斥，沈柚回了神，举手为对方开脱，“教官，她身体不舒服，所以才在这里歇着。我刚给她买了药。”
教官话语微顿，“这样啊，”他朝贺星延瞧去，少年身板挺直，神情淡漠，看不出来哪里不舒服。
可对方又不像是个说谎的人，再加上有其他学院的班助作证，教官迟疑了下，“不然你先回宿舍休息。”
沈柚眼睛一亮，他当护花使者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哦，还有。”教官转头看向沈柚，一本正经道，“同学，我们学院校歌的调子好像唱的不对，麻烦你过来听一下。”
沈柚看了眼身侧的贺星延，打算挣扎下。虽然他确实很想混进计算机学院的队伍，但前提是仙女在场。
不等他说话，教官一脸欣慰的拍了拍他肩膀，“幸好你们艺术学院来了两个班助，能匀一个人出来，帮我们把关。”
沈柚心底的侥幸啪叽被打散。跑不掉了。
他不好意思再拒绝，只能侧眸看向贺星延，面上满满的关怀，“你回去早点休息。”听说女孩来生理期是很疼的。
贺星延神情微怔，沈柚明明知道他没病…他扫了眼教官，是在帮自己圆谎吗？
握紧手中的塑料袋，贺星延低低嗯了声。
好不容易见到，没说几句话又要分开。沈柚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贺星延，转身小步慢慢往前挪着。
看着垂头丧气的沈柚，教官啧了声：“你俩怎么这么腻歪。”他还真没见过俩大老爷们这样。
听到这句话，沈柚脑海一空。随后耳边持续回放着“腻歪”二字，脸上的温度上升，耳垂红的滴血。
都说旁观者清。他们的互动原来在别人眼里算的上腻歪吗？
瞬间，沈柚面上的愁意一扫而空，动力十足。面对自家学院的劲敌，豪迈道：“来，我们今晚就把校歌唱会！”
……
沈柚教的起劲，大家也越唱越嗨，学习校歌的效率极高。虽然歌词没记住，但大部分能跟着调子哼下来。
或许是觉得新生们表现不错，教官提前半小时通知解散，一天的军训终于落下帷幕。
操场大灯打下，照出新生们灵动活泼的神情，与下午的疲惫麻木不同，大家的疲惫仿佛在方才也被唱走，个个精神奕奕。
两名动画2班的新生对视一眼，点点头，像是约定好似的，一同看向正在重新补喷驱蚊水的沈柚。
一人先开口：“班助，我没吃饭。”
另一人紧跟着：“好饿啊，都没力气走路了。”
沈柚喷完驱蚊水抬头，笑得一脸慈祥，“乖仔，我也没吃。”
料是没想到沈柚会这么说，新生被噎了下。
察觉到气氛微妙，2班的其他人像是懂了什么，此起彼伏道：“班助，我也没吃饭。”还有碰瓷的人躺在地上，眉头皱紧，捂住自己的肚子。
一群嗷嗷待哺的新生们可怜巴巴的看向自己，沈柚沉默了瞬，当然明白他们的意思。
他妥协道：“想吃什么？”
“烧烤！”
“火锅！”
“贵的西餐！嗷——”
沈柚轻拍了下那位贫嘴，面上写满想宰他一顿的男生，似笑非笑的说着：“怎么不说你想吃满汉全席。”
男生嘿嘿笑了两声。
望着动画2班能出去潇洒的背影，服设1班也坐不住，看向操场唯二的班助，白子乔。
或许是知道对方不好说话，他们也没学动画的撒娇耍赖，只是默默的盯着他看。
试图能得到对方的一点点回应。
白子乔扫了眼那边热闹的场景，视线落在被众人围着的沈柚身上。
少年穿着白卫衣，淡金卷发扫过精致的眉眼，像是有些碍事，对方拨弄了下额前碎发，露出那双剔透明亮的眸子，眼下的卧蚕因为少年面上的笑意呈现出可爱的弧度。
白子乔眼眸微闪，手指摩挲着腕处的佛珠。串珠缓慢转了半圈。
服设的新生听到他们不近人情的班助开口，“老生请客也算是辰沽大学的传统。”
服设的学生们小声惊呼，这就是同意了！
辰沽大学晚间的门禁是十一点。为了避免大家回不去宿舍，沈柚就近找了家中餐馆，他们班一共十五人，勉强可以挤一桌。但沈柚还是让老板备了两桌菜，毕竟请客不能小气。
刚成年的少年们总是喜欢尝试之前不允许的东西，几人偷偷摸摸商量着，在酒水单上划了个勾。以为不会被发现。
所有人点完菜，菜单递到沈柚面前过目。望着那道比其他颜色浅一点的痕迹，他抬眉，将那箱冰花啤酒划入。
见状，男生们一脸哭相：“别啊，班助。”
指间的铅笔轻敲菜单，沈柚半警告半劝解的说道：“明天八点你们就要站军姿。”也就是说，包括吃饭在内，最晚七点半就得起。现在要是喝醉，先不提怎么回宿舍，明天军训铁定难受。
大家知道沈柚的好意。纷纷保证道：“少喝点没事，我们肯定能起来。”
女生们也被勾的馋了嘴，望着饭店柜台摆放的酒水，满眼好奇。声音清脆柔软，“班助，一点点，就喝一点点。”
沈柚耐不住大家使劲磨，最后妥协，跟老板要了几瓶只含轻微酒精的果啤。
有总比没有强，大家也没再继续闹腾，最后，每个人分到了半杯果啤。精神虽然亢奋，但高强度的训练让大家累得够呛，菜上来后都很安静，不停歇的旋饭。
沈柚吃得不多，从小家人就教导他吃饭八分饱。况且晚上吃太多，很难消化，早早的放下筷子。
有心思细腻的女生忍不住询问，“班助，你觉得上大学怎么样？”刚上大学的新生，突然来到不熟悉的城市，离开父母的亲切关爱，总会对未来茫然，心生一些排斥。
沈柚脑海里闪过上辈子宋泽辛那句“你们没有任何可比性”，随后又想起自己被踹的情景，神色淡然。他撑着头，语速很慢，“虽然会有不尽人意的事情，但总归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没有得到珍爱的少年唇角含笑，金发在昏黄的灯下泊出一片浅浅的晕，朦胧了五官。他嗓音散漫又温柔，带着诚挚的祝福：“希望你们能在辰沽大感到快乐。”
感性的女生眼角带了泪。
男生举起自己手中的果啤，“班助，你也要快乐。剩下的话都在酒里，我先干了！”
沈柚被他逗笑，“我可没答应跟你干。”他五指笼在酒杯上面，细长骨节在灯下泛出玉色的光。
这时，饭店门口响起鹦鹉拖着长调的“欢迎光临”。
脚步声拖拉，像是有不少人。
沈柚随意瞥了眼，看到队伍里那抹有些熟悉的身影，他整个人还愣了下。
服设1班的学生们瞧着对面泛愣的人，率先开口，“想不到吧，动画2班，不只你们有班助请吃饭。”
看到对方优越的指着白子乔，动画2班的不甘心落于下风，面上不屑道：“那有什么，我们班助还跟我们一起喝酒，畅谈人生呢。”
服设1班的继续，“我们班助也——”
眼看局面僵持，有比个没完到天亮的意思，沈柚打断对方的话，面上是吃饱后的餍足，言语懒散：“行了啊，你们班助可不喝酒。”
他指了指白子乔手上的佛珠，半开玩笑的说道：“佛教信徒，半个出家人懂吗？”
那名新生这才注意到，对着白子乔面无表情的脸，讪讪道歉，“对不起，班助。”
白子乔看了眼沈柚，垂下眼，“没事。”
一时快起的硝烟散去。经过刚才短暂的比拼，倒是迅速拉近了两个班的距离，吃饭间就看到两个班的几名男生坐在一起称兄道弟，女孩们也兴奋的讨论着美妆领域。
白子乔走到沈柚身边坐下，座位原来的主人正在对面划拳。他侧首看向对方，言简意赅道：“刚才谢谢。”
突然听到白子乔跟自己道谢，沈柚还有点别扭，他扯扯嘴角：“没事。你不也帮过我。”随后低下头，安静的扒拉起自己碗里的米饭。
喝了点酒，新生的胆子也变大。他们聚在一起叽哩哇啦说了半天，像是打赌，然后派来个代表询问：“班助和沈学长是好朋友吗？”
白子乔沉默了瞬。好朋友的定义是无话不谈，他们的关系称不上这样的解释。但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竹马。
他刚打算将这个回答说出口，就听到身旁的少年开口，嗓音含笑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不是，我们就碰巧一个初高中。”
不算熟。
见沈柚确实和白子乔有些疏离，问话的新生哦了声，也没再多问。
沈柚的话语在白子乔耳边回荡，如果换做以前，白子乔不会在意沈柚的任何言语。他侧眸看向金发少年，这次不知为何，对于他的回答心底像扎了根刺。
他有些不解：“我们明明从小就是邻居，一起长大。”
周围有些吵闹，沈柚没太听清白子乔的话。他眯起眼，“你说什么？”
白子乔重复了一遍，收获了沈柚的疑惑眼神。仿佛在说，所以呢？
他们确实一起长大，但根本不熟悉彼此的圈子，也没有深交，过年礼貌性的说句新年好，见面打个招呼，只是熟知名字的陌生人罢了。
白子乔哑然，他想辩解，却发现事实真是这样，而且对沈柚的了解浅薄。甚至可以说是零。
白子乔抿唇：“我们可以尝试改善一下关系。”他将心底那根刺的原因归结于，他的生活一切都是稳定优秀的，而沈柚的排斥，让他在交友这层的优秀上出现断层。
思来想去，他决定抹消掉这个断层，跟对方成为朋友。
他理智分析着，“我们的关系变好，也会让两个爷爷们开心。”看起来只有好处。
沈柚觉得白子乔疯了。七八年没处过的人，突然说要和他改善关系，他看看杯里的果啤，怀疑对方是闻了味儿就醉了。
紧接着，他就听到白子乔继续：“我们可以先从一些简单的层面变化，比如称呼上。”
白子乔生日比他小整整一个月，要是按照对方这个理论，沈柚面色古怪：“你想喊我哥？”
白子乔摇头，“不是。”
除了这个，那不就是隔辈吗？
“喊我爸？”沈柚满脸纠结，“别了吧，怪折寿的。”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白子乔：“……”
新生刚进入大学，对家的思念总是格外严重。男生宿舍里，此起彼伏的电话聊天声音，不时还夹杂着几句听不懂的家乡话。
贺星延躺在床上，单手撑在脑后，随意的划着手机。与周围煲电话粥的舍友像是处于两个世界。
手机屏幕上，那个除了每月一号的转账记录外的对话框，突然多了条消息。
贺星延眼神很淡，扫了眼对方说的话。
【大学少结交到处鬼混的人，好好学习。社团也都是无用社交，不能带给你人脉，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其他地方。那都是无用功。】
贺星延兴趣缺缺的关掉对话框，免得继续碍眼。他瞳孔发散，余光瞥到微信列表那个亮色的卡通柚子。
以明黄色为主调的卡通头像在他稀少的好友列表里，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和他的主人一样。
不知怎的，贺星延点开两人的对话框，打字问了句。
【有什么推荐的社团吗？】
收到消息的时候，沈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仔细对着头像盯了几遍，确定没错，仙女竟然主动给他发消息！！！
可在看到对方发的内容后，沈柚沉默了。这个问题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上辈子为了空余时间能去找宋泽辛，他压根没参加社团，后来倒是在篮球社呆了段时间，因为路年在这个社团。
虽然没有推荐的，但他能排雷。
沈柚噼里啪啦的敲字，【首先校学生会肯定不能选。】
他说的严重了点：【虽然校学生会听上去很牛，但他们严重压榨别人精力，是个进去就难逃出来的无底深渊。】
沈柚侧头想了想，继续胡扯：【篮球社也不行，新生进去只能坐替补席，干脏活累活。搞不好得坐四年板凳，不能上场。】
讲完社团的坏处，沈柚蹙眉。对方问的是推荐社团，他怎么也得说一个吧。
蓦地，他脑海里闪过什么，迅速打字。
pomelo：【听人说，礼仪社倒是不错。】
里面全是女生，校园王子们肯定不会掺和。而且他记得宋南韵就是这个社团，平时也不用去，还不耽误时间，简直完美。
“……”
吃完饭，沈柚和男生们一起将女生们送回去，掐着门禁点回了宿舍。
洗漱过后，他给手机充上电，开机动画过掉，他重新输入锁屏密码。微信置顶，他和仙女的对话还停留在他发的那句，关于礼仪社的夸奖上。
对方没再回，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提前睡了。
沈柚盯着屏幕半晌，还是决定编辑了条注意身体的消息。面前不知怎的晃过少女白皙的脖颈，脖颈那处软骨性感诱人。
点击发送的动作一顿。
他退出微信打开浏览器搜索，女孩有喉结是怎么回事？
网页跳转，出来许多条结果，他大致看了下，解释的都是同样的意思。部分女孩确实会有喉结，一是遗传因素影响，二是因为身体瘦弱，皮下脂肪薄，便会导致甲状软骨明显。
属于正常现象。
看到这里，沈柚松了口气。
视线下移，落在最后医生的总结话语上：因自己异样的生理变化，女孩容易产生自卑恐慌等心理问题，家人因及时开导。
沈柚指间微顿，努力回想着当时贺星延的模样。清冷寡淡的脸上，好像确实带点自暴自弃？
所以才那样问他，你看看我脖子。
一想到仙女因为这个老怀疑自己，沈柚连忙删掉对话框里的话语，重新斟酌着字眼。反复对比后，他给对方发了条消息。
pomelo：【不用在意，你的喉结真的很漂亮。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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