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他说话声音很轻，尾调上扬，带点漫不经心的意味。
沈柚呼吸凝滞了瞬，缱绻暧昧的花枝伸展懒腰将麦克风两头的人联系起来。
他甚至能联想到仙女此刻的样子。
乌发稀碎刘海下，那双桃花眼微弯，黝黑的眸子里晕着笑意，唇角稍勾，脸上那对可爱的小括弧若隐若现。
麦克风里，清浅呼吸流动。
沈柚大脑宕机片刻，干涩的嗓子发声：“我就是怕你错过这个机会。”大脑像是缺了油的机芯，卡顿且难运转，他只听到自己继续掰扯：“辰沽大学的第二课堂学分不好修，这次的拍摄可以一次性加两分。”
那头没说话，沈柚继续想着好处，“而且我们之前搭档过，对彼此稍微熟悉。”虽然完全是单方面的美救英雄。
沈柚沉默了下，试探性的问：“所以你——”
手机传来电量不足的提醒，不过五秒便自动关机。
戛然而止的话语，让贺星延眼睫轻颤，他抬起眼皮看向仅剩自己一人的队伍，也没生气，手指随意性的抹过沈柚角色刚才站过的地方。
半晌，才关掉游戏。找到和辅导员的聊天框，给对方发了条消息。
等江烁睡起来时，已经接近晚上。他来喊贺星延去吃饭，就发现对方正低头看着什么，他一撇嘴：“贺哥，求求你别努力了，给我们正常普通人一点进步空间。”
等凑近，江烁才发现对方屏幕上，赫然写着弘扬传统文化几个大字。
刚睡起来的江烁头发炸窝，一脸茫然：“你不是说有这个功夫干点正事更好吗？”怎么又答应去拍了？
他顿了顿，一本正经的看向贺星延，“我懂了，我是在梦游对吗？”
贺星延拍开江烁指着手机的手，让对方确定自己不是在梦游，“挡视线了。”他滑动屏幕去看下一页的台词，神色很淡，“能加学分的事，当然也算正事。”
加学分就代表能早日达成毕业成就。
江烁想了想，确实是贺星延能干出来的事，也没再多问。
在确定仙女会拍摄后，沈柚恨不得去放个礼炮。望着屏幕上两人共同在的拍摄群，他笑容咧到耳根。
最上方弹窗。沈柚下意识点了下，是保养店发来的消息，提醒他前去更换机油滤清器、清洁火花塞。
布加迪在国内没有专门的4s店，大多数是和原厂有关系，或者签战略合作的公司，能到零件也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而且他今天他没课，为了以后能和仙女快乐兜风，沈柚打算去趟保养店。
将车子开过去，沈柚无聊的坐在店内玩小程序的跳一跳。过了会儿，又打开大众点评随意的看，为以后和仙女约会提前做攻略。
视线落在那行辰沽市排行第一的钵钵鸡上，沈柚像是想起来什么，询问着店员：“这家钵钵鸡我看就800m，你知道在哪儿吗？”
店员靠近看了眼，“就是咱家做得。”
你们维修保养汽车的同时又干餐饮业吗，这跨行是不是太大？
像是注意到沈柚的吃惊，店员笑了笑解释道：“我们老板儿子不太喜欢汽车，对餐饮业感兴趣。”
他指路：“餐厅在三楼，穿过玻璃过道就是。老板儿子研制创新的菜品还不错，您可以去看看。”
沈柚点点头。
走到三楼，看到那抹瘦高有些熟悉的身影，沈柚没当回事，直到对方喊住他。
“沈柚。”
沈柚瞧了好几眼，才确定那人是白子乔。他满脸狐疑的走过去，“你该不会是来这学习的？”
白子乔回的简短，“来修车。”他指了指玻璃下的车子，顺手将菜单递到沈柚面前。
沈柚顺着那里望下去，一辆黑绿线条的h2r重型机车停在库中央，接受着保养和清洗。他没忍住在内心吹了声口哨，公路上的飞机，实车看起来更酷。
“你的车？”沈柚像是反应过来，在看到白子乔点头后，他有些恍惚，想象不到戴佛串的人开重机车是个什么样子。
语气有些复杂：“你们信佛的人还开这个。”
白子乔推了下鼻梁的眼镜：“那也是没有机会拥有莲花宝座。”
话音落下，沈柚嘴角抽了抽，只觉得有些冷。继续低头看着菜单，将招牌的钵钵鸡和仙豆糕都要了份。
等了大概三个小时，店员上楼将钥匙还给沈柚，“您的车子保养好了。”
沈柚拿好自己打包的食物，目光在白子乔身上迟疑了下，还是礼貌道：“那我先撤了。”
走到楼下，他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刮起狂风，明艳的太阳天里，空中的白云皆被吹散。炫耀着自己威力的狂风，吹得门口玻璃都晃动。
注意到白子乔也跟着下来，另一名店员走上前，脸上写满愧疚：“白先生，不好意思，因为维修保养时间得21小时，您的机车今天取不了。”
闻言，白子乔抿紧唇。他慢条斯理道：“在这之前，你们没有提前告知我。”虽然话语还算客气，但任谁都能察觉到他略有些糟糕的心情。
店员再次道歉：“真的很对不起。”
沈柚也跟着看向他，这家保养店开张不久，周围比较空旷，没什么客源，再加上刮风，也很难打车。
两人对视片刻。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沈柚迟疑了下，“你要回学校我就捎上你。”
白子乔颔首，面上的冰霜稍融：“麻烦了。”
……
狂风肆虐，道路两旁的树枝抽条被甩下，枝头的绿叶也散落满地，将学校内搞了一团糟。
瞧着学校的垃圾桶被一路吹走，前往西方极乐，江烁唏嘘：“怪不得咱公寓是封闭式阳台。”学校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他庆幸的喝了口水，余光瞥到在空旷校园里掠过的布加迪跑车，不禁再次感慨：“酷啊。”他连忙掏出手机给贺星延录了个视频，“瞧瞧人家，刮大风都不忘兜风约会。”
手机振动。
贺星延随意瞥了眼，没太在意。像是想到什么，他再次看向手机，确定视频中的车就是沈柚那辆布加迪。
他微微蹙眉，沈柚这个天气出去是干什么。他刚预点开聊天框询问，眼角扫到从布加迪的副驾出来一名人影。
不小心将音量调到最大，江烁的话语刺耳：“刮大风都不忘兜风约会。”
视频结束，断在副驾的人关门。
贺星延垂下眼，漆黑瞳仁内掠过什么，最终泯灭。他倒扣手机，没有回复，只是低头时，眉眼间隐约带了郁气。
肆虐的狂风久居无敌手，没一小时就散了去，再度恢复暖洋洋的艳阳天。
贺星延从电脑抬头，活动了下酸涩的脖颈，身体发出饥饿的喧嚣。他侧拿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十分，是食堂晚饭刚出炉的点。
走到食堂，贺星延扫视一圈，还是点了碗鸭血粉丝汤。等待的时间里，他随意刷着手机新闻，正在这时，沈柚发来条消息。
ay：【你在哪？】
贺星延刷屏幕的动作一顿，他盯着屏幕半晌，才回复道：【三食堂。】
ay：【等我！我马上来！】
鸭血粉丝汤也好了，食堂大爷询问着贺星延，“同学，还是打包带走吗？”
贺星延长得帅，又懂礼貌，食堂的管理人员轻易就记住了这位每回吃饭都打包的帅小伙。
贺星延迟疑了下，开口：“不了，在这吃。”
等沈柚跑来食堂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坐在窗前角落的仙女，对方随意的靠坐在凳子上，浑身散发着清冷疏离。
他平缓了下呼吸，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久等了。”
贺星延摇摇头，紧接着就看到对方将一袋东西推到自己面前。
“我路过一家挺火的店，捎带的买了点。一个人吃不完，想着来让你帮我分担分担。”沈柚一口气背完早研究好的台词，见没出错，紧绷的神经放松。
解开绳结，里面是小桶装的钵钵鸡和一盒仙豆糕，贴上盒沿，仙豆糕还隐约冒着热气。或许是着急，发/票也跟着没取出来，上面赫然只印着两款菜。
并不是沈柚说的一个人吃不完。
贺星延抬眉，将仙豆糕往旁边挪了挪，彻底压住那张发/票，面上萦绕的郁气消散，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还不知谎言攻破的沈柚。
“路过买的？”
沈柚点点头，“去保养车子的时候偶然发现的。”话语里有了几分催促的意思，“你尝尝这个仙豆糕，热着吃味道很棒。”
贺星延眼眸暗了暗，也就是说，没去兜风约会。在沈柚期待的注视下，尝了口贴着清新柚香的仙豆糕，咀嚼后咽下。
对上沈柚那双浅褐色的眸子，贺星延话语很慢：“味道还挺特别。”
见贺星延评价还算好，沈柚眼睛蹭的亮起光，“是吧！而且不是齁甜，我去买的时候大家都在买这个新款。”
贺星延眼底含了笑，“是挺招人喜欢的。”
不知是说仙豆糕，还是其他的什么。
对好沈柚和贺星延两人的空，短片拍摄定在周二下午。
出门前，沈柚郑重其事的拆开新到的加高版5cm增高鞋垫，放进鞋子里。只穿进一只脚的时候，沈柚稍踉跄了下，还有点不适应，两只脚都穿上，他原地蹦了蹦，勉强适应了自己的新身高。
这就是1米86以上的空气吗，果然更加清新怡人还润肺。
走到体育馆前的圆台，官媒的人还在做拍摄的前期准备，摄影师在一旁调试镜头参数。沈柚站到一旁，低头继续熟背自己的台词稿，以便等会儿不出错。
“沈柚，这个给你。”
官媒的人递过来一个毛绒公仔，“等会儿你和贺星延一起拿着它，”对方特意强调，“咱学校新出的纪念玩偶，千万记得亮出来中间的校徽和英文缩写。”
“行。”沈柚薅了下公仔的肚子，别说还挺软。
官媒小姐姐刚准备走，上下扫视沈柚，疑了声：“我记得前几天班助开会……”她比划道：“你比现在矮点。”
对方是视传的班助，开学那几天他们老在一起开会，自然能发现端倪。
沈柚睁着无辜的眼眸，“可能是长高了，毕竟老话说得好，二十岁，窜两寸。”
对方哦了声，也没多问，继续去检查拍摄要用到的道具。
微风掠过，舒卷着淡淡的清淡橘香袭来。沈柚抬眼看去，拍摄统一要求，仙女穿上了他开学典礼见过的白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
但与那次不同，他也穿着同样的白衬衫。沈柚思绪飘忽，白衬衫，如果把手里的公仔替换成红本，他和仙女还挺像拍结婚证。
第一个片段仅是自我介绍和一些中华传统文化的解析，两人一遍就过。拍完第一个片段，官媒的人在电脑上检测成片是否能用。
沈柚和贺星延站在一旁靠荫的位置。
想起之前公寓的事，贺星延迟疑问道：“你——”为什么要让我去女生公寓？
“你好，我想问一下化学实验楼怎么走？”
一名怀里抱着书，身穿白大褂的新生走过来，急得满头大汗。
脑海里想了想，沈柚面露歉意：“对不起，我不是这个专业的，也不知道在哪。”虽然他在辰沽大学已经呆了一年，但这种跟他专业不相关的地方，他也没去过。
那名学弟脸上闪过失落，继续去问下一个人。
沈柚回头看向贺星延，“你刚刚要说什么？”
贺星延沉默了瞬，问题在舌尖打转一圈消散，“没什么。”如果沈柚对学校没有那么熟悉的话，可能前几天告诉他的路也是记错后的。
他们短片拍摄的内容不算多，但却要切好几个景。
穿过芦苇湖，沈柚和贺星延走上石桥，这座石桥是艺术学院的校友捐赠的。或许是为了增加艺术真实美，石头都是原材堆砌，并没有打磨，走上去，还有些路不平。
这对于踩着5cm高跷的沈柚简直是噩梦。
他颤巍巍的拽住石桥扶手上雕刻的小狮子雕像，用挪的速度走到桥中央。
摄影师拍完远景，继续提着要求：“接下来，你们两人假装一起欣赏湖面。”
沈柚往旁边站了站，给贺星延空出位置，他没看脚下，踩上一颗尖锐的石子。整个人向右侧栽去。
眼看要栽进湖里，沈柚手腕传来拉力，他被仙女拽到身前，扶在肩膀处的手帮他固定稳身形。
贺星延：“没事吧？”
这好像已经是第二次被仙女救了，沈柚恍惚回神，就发现自己以一种大鹏依人的姿势靠在仙女怀里，右手还贴在对方胸处。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好像有点平。
随即，沈柚立马与贺星延拉开距离，“没事。”脸颊温度直线上升，他低着头羞赧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贺星延也没在意。
官媒的人见沈柚没事，也松了口气，“先休息下吧，你们俩缓缓，我们再去看下片。”
“再对一下台词？”贺星延拿着手里的稿子，上面有圆珠笔涂抹和新增的记号，是官媒的人临时加进去的。
听不到沈柚回答，贺星延侧首看向身旁的人，本以为对方还处于受惊状态，结果对上一张歉意满满，愧疚感爆棚的脸。
淡金卷发的少年纠结的看看手，再看看自己，这让贺星延觉得有些好笑。
他眯起眼，藏去眼底的几分恶劣，漫不经心道：“学长这么看着我，是良心过不去，打算对我负责吗？”
沈柚愣怔在原地，也顾不得愧疚，耳畔不断回响着仙女说的“负责”二字福音，他抿唇努力压下唇角的笑，言语期冀：“可以吗？”
贺星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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