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破小孩
门口的人个高腿长，气质出众，哪怕是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也掩不住身上的清冷，但这种清冷不是拒人千里那种，反而像是冬日的初雪，冷呼呼的，但又忍不住惹人靠近。
温然直愣愣看着，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她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这么小，小到绕了一圈，自己妈妈介绍的托儿所竟然是单方面不欢而散的孟医生。
据她观察，昨晚一直到陈辰缴费，这个医生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温然视线垂落，隔着衬衫看着里面被白色绷带缠着的胳膊，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蛋。
趁着温然发呆的功夫，孟轻舸已经走到了桌前。
温芹看着人后，直接起身，走到孟轻舸面前，笑意盈盈道：“轻舸，你可算是来了，然然一直问你。”
温然视线已经聚集在地上，假装自己完全隐身，她并不会天真的以为，孟轻舸没有认出自己。
按着以往温然的活络性子，势必会接话，可今天一反常态的没有开口，温芹皱着眉头，重新问：“然然，这是你轻舸姐姐，还不过来打招呼。”
温然看着避不过去，只得看着地面，以小碎步挪动，直到看见温芹的鞋尖，这才停下来，“哦，轻舸姐姐好。”
温芹看着温然畏畏缩缩的样子，眉头已经打上看一个结，开口时声音已经沾上了怒意，“我让你给人打招呼，不是给地面。”
“不用那么麻烦。”孟轻舸眼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个人，适时的开口。
“轻舸，你先坐。”温芹声音已经趋于冷静，重新开口对着温然说：“我一年没有教过你，你是不会跟人打招呼了吗？”
空白的那一年，妈妈没有参与的那一年，温然心口只觉得胀胀的，无法言说的情绪适时的冒出来，酸涩感像是将她腐蚀起来，一寸寸的没入她的皮肤，很疼。
“会。”温然咬着嘴唇，抬头时忍住呼之欲出的委屈，“轻舸姐姐好。”
这次她没有着急躲开，索性破罐子破摔，脸直勾勾的对上了孟轻舸。
周围的空气忽然有那一秒停止流动。
然而，孟轻舸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轻眨了下眼睛，对着温然点头，正式打招呼，“你好，我是孟轻舸。”
心里的石头难得落地，温然松口气的同时，而后嘴角泛起一丝讽刺的笑。
温芹今天约孟轻舸出来，主要目的是让温然和她见一面，因此吃饭的时候，她便从生活，学习各个方面，把温然从里到外包装了一遍。
今天的温度很高，即使在室内，开着空调，仍有着隐隐的热气。
两个人都是开车过来，因此桌上只放了一瓶橙汁，黄澄澄的，入口不仅冰冷还带着橙子的甜香味。
温然火气本来就大，现在还穿着外套没法脱，只能一杯杯的喝着橙汁降温。
孟轻舸因为要陪着温芹说话，杯里的橙汁早就见底，正要起身重新添满时，恰巧被温芹看见了。
“你坐着。”温芹上一秒温和，下一秒严肃道：“温然，帮你轻舸姐姐盛满。”
温然没有太大意见，嗯了一声，从自己身前拿起橙汁瓶子，一只手紧握矮直的瓶颈，俯身时，另一只手准备拿起孟轻舸身前的杯子时，温芹在这时开口，声音带着难得的满意。
“我们家然然见了生人容易害羞，不过你们到时候熟悉了，你就会发现她是一个好孩子。”
温然已经握住孟轻舸的杯子，虎口对着杯壁，恰好对上孟轻舸的眼睛。
温芹话已经说完了。
随后温然便看见一向淡然的孟轻舸难得轻咳一声，随后视线落在温然的胳膊上，点点头，“是挺容易害羞的。”
“是吧，然然其实就是学习有待提高，但她对朋友很好的。”温芹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个人的暗潮涌动，依旧自顾自的说。
温然现在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她飞快将橙汁添满，留下一句上厕所人就没影了。
二楼是有洗手间，离包厢不远，温然站在镜子前冷静，可热度仿佛透过皮肤而渗出细密的热汗，扰的她耳朵泛起了红。
这也太尴尬了吧。
温然想，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是人家亲自包好的，很明显就可以看出来是砸过去的，一个混子，现在被自己妈妈冠上好孩子。
特别是孟轻舸那眼神，什么眼神呀！
温然心里默默吐槽，但身上的温度反而没有降下去的意思，她索性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一兜水，而后抬头时，认着脸上的水珠滑落至衣服上。
算了，不管了，尴尬就尴尬吧，只要她不把自己胳膊受伤的事情说出去，她想干什么都行。
温然打定主意，大概过了五分钟，她慢悠悠地走向包厢门口，轻敲了下门，听到里面传来让她进来的声音，她这才推开门。
房间里的谈笑声立即散去，两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门口，温然笑着点了下头，正准备走向温芹那里时，恰好对上对方的眼神。
似乎带着一丝怒意，但又暗暗忍耐着，温然甚至可以察觉到孟轻舸没有在的话，温芹可能会把桌上的碗直接扔过来。
温然抓了抓头发，面上表情有些懵，走过去的时候，还对着口型问怎么了。
可温芹没有理会，继续用眼神剜向她，理也不理。
温然耸肩，表情有些无耐地坐下。
桌上的氛围并没有因为温然回来而减少，温芹依旧谈笑风生，孟轻舸相对起来比较沉默，只是比起刚才不同的是，温然再也没有被接二连三的被迫搭话。
吃饭时间结束，三个人一起走向停车场，临别的时候，温芹再三叮嘱，她明天有事，到时候会让温然自己过去，这一年还得拜托孟轻舸了。
孟轻舸自是没有任何异议，对于她来说，两个人生活和一个人生活没差，更何况，温然一个成年任，起码已经有了自理能力，顶多就是给她一个住，一个吃饭的地方。
温芹目送孟轻舸的车驶出车库时，原本温和的笑容被冷厉所取代，看向温然的时候，就像缚了一层薄冰，冷的吓人。
“怎么了？”刚才空调房里出来，温然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她想把外套脱下，但半截衣领刚褪在肩膀的位置，忽然又想起胳膊上的伤，又重新把衣服穿回去。
她原本以为这个动作温芹没有注意到，却没想到，她刚把衣领整理好，抬眼时对上了温芹的眼睛。
“怎么不脱了？”温芹的声音很冷，明明是夏意正浓时，却莫名让温然感受不到热度。
温然以为是天气热的缘故，因此嘴角扯上一抹顽笑，“不热呀。”
车库现在没有人，温然的声音在温芹听来，显得及其恶劣。
刚才吃饭的时候，话题一直围着温然，因此当事人刚出去，房间便陷入沉默之中，孟轻舸似乎犹豫很久，最终下定决心委婉的告诉她，她昨天晚上已经在医院见过温然了。
那一刻建筑起来名为体面的五彩玻璃开始四分五裂。
孟轻舸在急诊科上班，以她对温然的了解，指不定又是闯了什么祸。可能是她脸上的表情过于僵硬，孟轻舸难得主动开口，主动找话题。
温芹现在只觉得胸口有一把火正在熊熊燃烧，也不知道是夏天热的，还是被温然气的，她看着眼前人不正经的样子，一气之下扯过温然的胳膊，嘴里只有一句话来回反复，“你是不是又闯祸了？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温然看着言谈举止有礼的母亲忽然扑过来，不由分说的扯过她的左胳膊，衬衫扣子本就开的大，袖口被轻而易举的扯上去，温然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妈妈，你听我说。”温然顾不上多想，紧急之下只想把自己的胳膊抽回来，免得一会儿换上右胳膊，那可就遭了。
“妈妈，我昨晚吹了点风，不想吃药。”
可温芹不想要，死死握着温然的胳膊，像是钳在上面，仿佛穿过皮肉，刺入骨头一般。
温然想要抽出左手手腕，只得一边往后缩，一边用另一只手覆在温芹的手背上，想要将不属于自己的五指松开。
可她低估了温芹的力气，也忽视了自己的胳膊上的伤口。
推搡之下，温然忽然嘶了一声，连带着痛觉神经传导至全身，额头上汗水更加浓密。
身前的人似乎注意到她放缓的动作，抬眼时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温然正准备趁机将手抽出，不料却换来对方一句不许动，温然眼神闪躲，心里闪过一丝恐慌，可却停下了挣扎。
温芹先是将温然左边的衣袖折上去，看到上面光滑平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将目光聚在了左边。
“妈妈，我都说了，你想多了。”温然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温芹这次却一句话都没有说，换上温然的右手，吸了吸鼻子，缓缓将衣袖折上去，却在看到白色的纱布上沁出一点红的时候，终于扯着嗓子喊道，“你怎么总是闯祸？你为什么就是不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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