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晚上,包一瓶拿了十几斤白面,到五六里外去请一位在当地小有名气的一位老中医。老中医见包一瓶拿的礼重,乐呵呵地跟包一瓶来到营部,先替单云把脉,又端着煤油灯仔细看单云的脸色,然后从单云的小屋里出来。包一瓶追到外面,低声问:“怎么样,有救吗”老中医直摇头。包一瓶求老中医想想办法。老中医开个药方,对包一瓶说:“吃完这三服药,要是不见轻,就再找别人吧。”说罢,叹息着走了。

        三天后,单云已经滴水不进。包一瓶见事情不妙,便想早脱身图个干净。他派三老鼠到单云家通知单云爹娘把单云弄回家去,自己则溜到别处躲着。单云爹娘得到消息,急忙赶到营部,见单云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如死灰。单云爹娘想找包一瓶问问怎么回事,找不到包一瓶的影儿。问李不管和三迷糊,这两个人都推说不知道。单云爹娘急得坐在地上直哭。李不管怕给自己惹麻烦,找机会溜了。三迷糊和三老鼠也溜了。大院里只剩下单云一家三口,空荡荡连一点回声也没有。单云爹娘哭一阵子,骂一阵子,终究无法可想,只好回家央求来几个人,把单云抬回家去了。

        单云在家躺了两天,病情越来越重。到第三天,单云清醒了一会。她睁开眼,看见爹娘和自家的小草屋,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单云爹娘喜出望外,忙端来一碗清水喂单云。单云喝了两三口便不肯再喝,瞪着一双大眼望着她娘好久,嘴唇动了几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头一歪,眼一闭,死了。单云娘号啕大哭。哭声惊动了单云的哥嫂。单云的嫂子走到单云床前,说:“死了好,死了干净,省得给一家人丢脸”又对单云娘说:“一家子的脸都叫她丢完了,你还哭她”单云娘连忙止住哭声,不敢再哭。一家人发一阵子呆,把单云推到村外,草草地埋了。

        第十九章东北老客

        1

        宝贵把小兰接回来之后,一家人犯愁的事也随之而来。不管怎么说,小兰也算是嫁过人的人了,再想找户好人家必定难上加难。幸好饥饿还没有真正过去,人们都还没心思谈婚论嫁,这事一时还不显得太紧迫,也只好拖一天算一天。

        偏偏老天不遂人愿,小兰回到家一个多月就开始有妊娠反应。宝贵媳妇是过来人,对这事敏感,便偷偷告诉宝贵。宝贵起初不相信。小兰在王瘸子家住了不过十几天,又逢上这饥荒年月,怎么会怀孕呢但宝贵媳妇说得言之凿凿,宝贵又不敢不相信,就把这事委婉地告诉他爹。其实,宝贵爹早已看出小兰怀孕了。上了年纪的人,养过儿育过女,对这事多少懂一点,只是宝贵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才闷在心里没说出来。宝贵当面一说,正触着宝贵爹的心事,宝贵爹忍不住连连叹息。父子二人商量来商量去,为了稳妥起见,决定先给小兰请个医生看看再说。

        当天晚上,宝贵带着六七两豆饼到几里外去请医生。选在晚上去,是不想让外人知道。要请的人正是包一瓶请到营部给单云看病的那个老中医。宝贵来到老中医家,喊了好一阵子门,老中医才慢腾腾地把门开开,问宝贵给谁看病。宝贵先把豆饼送到老中医面前,然后说明意图。老中医看看宝贵手中的豆饼,嫌少,便慢条斯里地说:“半夜三更的,我眼神又不好,明天再去吧。”宝贵只好陪着笑脸,说出自己的隐衷,求老中医发发慈悲,辛苦一趟。老中医眯着眼,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听,好长时间没说一句话。宝贵见言语不能打动老中医,只好屈膝跪在老中医面前,给老中医磕头,求老中医开恩。那时候,乡村还没有像样的医院,医生更少。因为少,医生的架子就特别大。穷人请医生,备不上好礼,只好给医生磕头。这是通例,尤其是在解放前。老中医见宝贵给他磕头,觉得很有面子,这才答应跟宝贵走一趟。宝贵喜出望外,千恩万谢。

        老中医点一盏小灯笼让宝贵挑着,二人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宝贵家。宝贵媳妇连忙生火烧水。老中医眯着眼给小兰号了一阵子脉,慢慢睁开眼,看看宝贵和宝贵爹,缓缓说道:“没有什么病,是有喜了。”老中医的话虽然在宝贵一家人的预料之中,但一家四口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全都呆愣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老中医站起来身,咳嗽几声,暗示自己该回去了。宝贵忙挑起灯笼,送老中医回家。

        小兰真的怀孕了宝贵爹和宝贵两口子愁肠百结,不知道该怎么办。消息偏偏传得特别快,没几天时间,全村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这件事,连王瘸子家也知道了。乡村中有些消息总是传得特别快,即使在荒欠年月也是如此。王瘸子一家听说小兰怀了孕,欣喜万分,以为又有了接回小兰的可能,连忙找人带着礼物到宝贵家来试探。宝贵爹和宝贵面对几个来讲情的人,心情十分复杂:把讲情的人赶走吧,小兰已经怀上了王瘸子的孩子;让小兰再到王瘸子家去吧,小兰肯定不愿意。爷儿俩拿不定主意,便低着头一言不发,任凭几个讲情的人说得天花乱坠。宝贵媳妇抱着二蛋儿坐在一旁,也是愁云满面。小兰躲在屋里听,不出来。几个讲情的人滔滔不绝地讲了大半个上午,讲得唾沫星子乱飞,热水凉水没喝上一口,连宝贵一家人的一句话也没听见,只好悻悻离去。宝贵爹把讲情人带的礼物也退了回去。

        几个讲情的人走后,宝贵爹和宝贵两口子枯坐着,长吁短叹。小兰从屋里出来,泪眼汪汪地说:“爹,哥哥,嫂子,我死也不到王瘸子家去了。等过了这一阵子饥荒,你们随便给我找个什么人家都行,我不在家里拖累你们。”说罢,泣不成声。宝贵爹叹息着说:“话是这么说,可你现在这样子,到底和从前不一样”小兰已明白她爹的意思,便说:“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叫我哥给我买点药,把肚子里的孩子打下来吧。我说什么也不要这个野种种下的野种”说罢,使劲捶自己的肚子,一边捶一边大哭。宝贵媳妇忙将二蛋儿塞到宝贵手里,上前抱住小兰。姑嫂二人抱头大哭。

        宝贵媳妇私下跟宝贵商量:既然小兰不愿意到王瘸子家去,不如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以后再嫁人时也能再找个好点儿的。宝贵觉得媳妇的话有道理,又跟他爹商量。宝贵爹也是这个想法。于是,宝贵又趁一个夜晚,拿着一斤多麦子去找老中医。谁知老中医把手摇得像荷叶似的,说:“我家八代行医,讲的是积德行善、治病救人,从不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你还是去请别人吧”宝贵就把小兰如何被迫嫁给王瘸子,县委书记如何解救小兰,小兰如何不愿再到王瘸子家去等事详细地向老中医讲一遍,希望能得到老中医的同情。老中医却无动于衷,说:“别的事我都不管,我只知道你妹妹的肚子里是一条人命。是命我就不能害。”说罢,把麦子塞到宝贵手里,又把宝贵推出门外。

        请不动老中医,只好另想办法。宝贵想来想去,决定去找王婆子试试。王婆子这半年多来生意十分清淡,见宝贵送上门来,心中十二分欢喜。再加上王婆子已经有过给单云打胎的经验,胆子也壮,便满口答应,毫不推脱。宝贵也很高兴,问王婆子什么时候去给小兰做。王婆子故意搬着脚想想,说:“我得先给你妹妹配一服药。这一服药得三四天才能配好。”停了停,又说:“我这服药要花很多钱,你还得给我五斤麦子做本钱。”宝贵知道王婆子在敲诈他,就说家里没有那么多麦子,只有二斤。王婆子嫌二斤太少,要四斤。两人讨价还价好半天,最后以三斤成了交。宝贵又叮嘱王婆子趁晚上去,保密。王婆子拍拍胸脯说:“这你尽管放心。前一段时间包一瓶给单云打胎,也是嘱咐我,不让我告诉别人,我从来都没对外人说过”

        2

        王婆子答应给小兰打胎,宝贵一家人说不出是忧还是喜,只是惴惴不安地在家等待。四天后的上午,王婆子来到宝贵家。宝贵见王婆子大白天来了,心中有点不高兴,又不好表现出来,便强装笑脸给王婆子让坐。王婆子满面春风地对宝贵说:“我是向你们一家人来道喜的,小兰用不着打胎了。”宝贵两口子和宝贵爹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喜事,都疑惑地看着王婆子。王婆子说:“我本来把药都配好了,准备昨天晚上来给小兰打胎的。说来也巧,昨天天快黑时,我远在关外的表侄儿突然来到我家,叫我帮他找个媳妇。我一想,小兰不是挺合适吗,干吗还要打胎呢唉,也是小兰侄女有福气,该着不受这份罪哎呀呀,亲娘哎,你们不知道打胎有多受罪,简直能把人疼死。不瞒你们说,前些天我给单云那小妮子打胎,把她疼得啊,三四个人都摁不住”宝贵一家人被说得云山雾罩,望着王婆子发呆。王婆子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说:“都怪我老婆子,只顾自己高兴,没把事情说清楚。是这样,我有个表侄儿,在关外,家里开了几十亩荒地,一年四季吃不完的粮食。别看咱们这儿饿成这个样子,人家关外可是一点也没饿着,享大福啦我说这话你们可能不相信,我要有半句假话,就叫我头:“下午我就带我表侄儿来。

        当天下午,王婆子果然就把她表侄儿带到了宝贵家。这是一个三十七八岁的老小伙子,高高的,壮壮的,脸上没有一点挨饿的样子,穿得整整齐齐。宝贵和宝贵爹先和老小伙子聊了一会儿天,知道他叫大虎,三十八岁,娶过一房媳妇,前不病死了,撇下两个孩子。宝贵和宝贵爹看大虎像个老实人,长象也过的去,心里已暗自同意了。然后才让小兰和大虎相见。小兰见大虎高高大大,比许瘸子不知强多少倍,心中也暗自欢喜,虽说大虎家有两个孩子,小兰也无心挑剔了。大虎见小兰脸上虽有饥饿色,但年纪轻轻,人样也周全,心里也欢喜不尽。王婆子在一旁已看出了眉目,连连拍手向双方表示祝贺。

        第二天上午,大虎就给宝贵家送来几十斤小麦,两块花布,算是交上了定亲礼。王婆子自然跟大虎做伴儿。宝贵一家人殷勤接待。小兰也不再回避。王婆子坐在宝贵爹身边,亲家公亲家公地喊个不停。又拉住小兰的手,表侄儿媳妇长,表侄儿媳妇短地叫个不停。羞得小兰低着头不说话。小花捧着大虎送来的两块花布,爱不释手。大蛋儿站在粮食口袋旁,一会儿搂搂,一会儿捏捏,舍不得离开。宝贵两口子和宝贵爹都喜笑颜开,脸上露出了几个月来从没有过的笑容。

        这一大家子人正在说话,许瘸子带着几个人找上门来。许瘸子上次请人来说情没达到目的,便又找了几个人,带着厚礼,想做最后一次努力。王婆子一看王瘸子那帮人,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站起来摆着手说:“回去吧,回去吧,小兰现在是我表侄儿的人啦”跟着王瘸子的几个人看见王婆子,知道不好惹,都纷纷往后缩。王瘸子硬着头皮走到小兰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哭又叫,求小兰跟他回家。小兰扭过脸去不理王瘸子。王婆子走上前,一把把王瘸子提起来,扯到大虎身边,说:“来来来,比比,比比,你跟我表侄儿比比,看你还有没有个人样儿就你这小样儿,走到哪儿都地不平,浑身上下拆不出四两肉,能配得上小兰吗你也配跟我表侄儿争吗你要是还有点男人味儿,就找个没人的地方,一根小麻绳吊死算了,省得在这儿丢人现眼”王瘸子瞪瞪眼,想跟王婆子急。王婆子猛推王瘸子一把,把王瘸子摔在地上,骂道:“你一个小瘸子,还敢跟你老娘瞪眼,反了你啦”大虎也凑到王瘸子身边,怒目而视。跟着王瘸子来当说客的几个人见大虎凶猛,王婆子难缠,小兰无心跟着王瘸子回去,只好连架带劝地把王瘸子弄走了。

        3

        两天后,王婆子又领着大虎来到宝贵家,商量什么时候带小兰去东北。宝贵爹和宝贵两口子都觉得,反正婚事已经定了下来,小兰迟早都是大虎的人,晚走反倒不如早走,省得一家人整天为这事烦心,也可以让王瘸子彻底绝望。小兰也想早一点离开这伤心之地,找个陌生的地方透透气。双方一拍既合,把动身的日子定在三天之后。

        事情已经谈好,双方都很高兴。宝贵一家留大虎和王婆子吃饭。荒欠年月,摆不出酒席,只好用菜团子待客。吃饭间,宝贵媳妇故意问大虎在东北老家都吃什么。大虎回答,主要吃大米和棒米子。小兰问什么是大米。大蛋儿问什么是棒米子。王婆子说:“大米就是比小米大的米呗。那大米可不像小米那样黄,白生生像银子似的,米粒像豆子那么大,煮出饭来那个香啊”说完咂咂嘴,馋得大蛋儿直流口水。宝贵媳妇又问大虎粮食够不够吃。大虎回答说,他们那边荒地多的很,只要不怕苦肯干活,想开多少荒就开多少荒,吃不完的粮食。也没吃大锅饭,谁种了粮食就归谁。王婆子接过话碴说:“看看看,人家关外多好啊,哪像咱们这儿,天天闹他娘的公社化,闹出这么多人命来。”

        动身的日子越来越近,小兰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她突然又觉得有些穷家难舍,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发怔。家里其他的人都在一旁默默地看。小兰的东西其实少得可怜,不过是几件破衣服和大虎新送的花布,还有王瘸子家送来的那块花包袱。小兰拿起一块花布送给宝贵媳妇,让宝贵媳妇留下。宝贵媳妇不肯收。小兰含着泪说:“嫂子,我这一去就是几千里远,是好是歹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也许一辈子都回不来了,你就留下这块花布吧,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它,也就算是看见妹妹我了。”宝贵媳妇说了声:“我的好妹妹”抱住小兰大哭。姑嫂二人抱在一起大哭。小花和大蛋儿、二蛋儿也大哭。宝贵爹和宝贵也不觉流下泪来。

        动身的日子到了。宝贵一家人默默地往村头送小兰,谁也不说话。到了村头,大虎劝宝贵一家人站住,不要再送。宝贵一家人站住,泪眼汪汪地看着小兰。小兰更是满脸泪水。小花拉住小兰的胳膊,哭着喊着不让小兰走。小花这一哭,惹得一家人都哭起来。王婆子连忙打圆场说:“大喜的日子,多不吉利呀。小兰到关外,吃不完的粮米,享不完的清福,高兴还来不及呢。我老婆子如今年纪大了,要是年轻上二十岁三十岁,一定也到关外找个人家,好好享半辈子清福,省得在咱们这穷地方天天饿得两眼发绿。”大虎也跟着劝。宝贵一家人这才止住哭声,齐站在村头,看着小兰和大虎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人影

        第二十章游戏

        1

        夏天去了便是秋天。最严酷的饥饿已经过去,日子又有了新的转机。这年秋天,上级也明令取消了大锅饭,以营、连、排为单位的乡村基层组织也被取消,取而代之的是大队和生产队。一个自然村算是一个生产队,几个生产队组成一个大队。大队和生产队之间不在设中间机构。三营改名为“东风大队”,包一瓶由营长变成了大队支书,李不管成了副支书。原来的“连”被取消,各连连长纷纷返回生产队,当了生产队长。三金乘人事变动的机会,去找包一平,给包一平送礼,又谋了个生产队长的职位,顿时又秋风得意起来。原先不理三金的人见三金又得了势,都纷纷去巴结。

        机构改革以后,大队里的电话被公社给掐了,大队部也就没有理由再保留话务员。包一瓶早已和新话务员红桃好上了,自然不愿意让红桃离开他,就让红桃做了大队妇女主任。两个人都住在大队部里,白天同一个锅吃饭,晚上同一张床睡觉,做上了秘密夫妻。这件事很快就被全大队的人知道了,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下来、仍然饿着肚子的村民们又来了幽默感,给包一瓶和红桃编了一首歌谣:

        公书记

        母书记

        大队部里搞关系

        花公款

        住公房

        睡觉也用公家的床

        不生女

        不生男

        日屄全是闹着玩

        这首歌谣广为传播,几乎到了妇乳皆知的程度。人们饿着肚子唱着歌谣,竟也唱得津津有味儿。

        包一瓶的老婆也听到了这首歌谣,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的找到大队部,要和包一瓶理论理论。恰好包一瓶不在大队部,包一瓶的媳妇就指着红桃的脸,骚屄长骚屄短,大骂红桃不要脸。红桃也不示弱,揭包一瓶老婆当年的短。两个女人都被对方骂的脸上起火,便扑到一块儿,又掐又咬,打成一团。三老鼠见打起来了,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李不管关上门假装听不见。只有大迷糊一个人过来劝架。劝了好半天,才把两个女人劝开。包一瓶的老婆被拽下一绺头发,红桃脸上被抓出五条血印子,青一块,紫一块。两个人“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大声对骂。

        包一瓶办完事回到大队部,他老婆已经高奏凯歌回家去了。红桃看见包一瓶,又哭又闹,又拿根绳子要上吊。包一瓶见红桃脸上被抓得伤痕累累、青紫片片,一张桃花脸变成了茄子脸,往日的美丽大打折扣,忍不住怒火万丈,对红桃说:“你好好在这儿等着,我回家找那个**算账去”说罢离开大队部,大步流星往家走。

        包一瓶老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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