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结局（一）
很快，我们来到了目的地，我被他们带下车，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家比较旧的棋牌室。这时，天色渐暗，雨还是丝毫未小，他们一人为我撑着伞，把我拉了进去。
一入屋内，我就闻到了刺鼻的烟味，我看不清这里面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格局是怎样的，只知道烟雾缭绕，气味难闻，人声嘈杂。我抗拒的向后退了一步，两人见状，以为我想跑，就过来按住了我。一人开始打电话，我被他们拽到了最里面的一见屋子，中间不知拐了几道弯，我早已分不清方向了。
他们推开门，把我推了进去。这间屋子没有那么多烟味，相对起来比较安静，也比较大一些，中间摆着两架台球桌，台球桌周围站着很多人，各个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我们，看着我。我认出了为首的那个人，胳膊上有条青龙，他是方起。
他看到我后，扔掉了台球杆，从嘴里拿下正在吸着的烟，皱了皱眼睛，朝我走了过来。我吞了一口唾沫，目光盯在他脸上，没有动。
他在我面前站定，又抽了一口烟，看了看我旁边的邱烨辉，说：“果真是她，看来我没猜错。”
他嘴里吐出的烟味着实呛人，我不禁皱起眉头咳嗽起来。他俯视着我，似笑非笑地掐灭了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了踩，目光一刻也没从我脸上移开，“闻不惯烟味？”
我没有说话，确切地说，是不知道说什么。
“好了，都别吸烟了，没看到人家姑娘闻不惯烟味吗？”他回头冲那些人说道。
那些抽着烟的人听到后，脸上表情不一，但都一一拿掉了嘴里的烟。他又问我道：“还记得我吗？我可是记得你呢。”
我点点头，“记得。”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拉过来了一把椅子，对我道：“坐下。”虽然是笑着说的，但语气毋庸置疑，坚定异常。
我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坐了下来。
“哦？今天怎么这么听话？那天我看见你时，你可是尖嘴獠牙的，像个小老虎一样，二话不说就在楼上叫我们住手。”
“那天情况不一样。”
他笑了一声，弯下腰来看着我说：“其实今天情况也一样。”
我仰着头看向他，问道：“你们到底要对他干什么？目的是什么！他死了你就满意了？”
他转身走了两步，纵身坐在了台球桌上，“你不需要了解这么多，今天，你只是我们的筹码而已，你没权利问我这么多。姑娘，现在我暂且还对你客气一点，至于等会对你怎么样，那就取决于解少一的态度了。”
“对了，听说你们和他之间渊源不少呢！”他指着邱烨辉说，“我虽然对他不了解，但对你们的事还挺有兴趣，怎么样，可以赏个脸讲讲么？”
我瞪着他，又看了看邱烨辉，正要开口，就听见邱烨辉指着我叫了一句：“老大，她就是个**！跟很多人上过床！”
我羞愤难当，一下子站了起来，方起从台球桌上下来了，按了一下我的肩膀。接着，他转身走向邱烨辉，直逼他的脸，用冰冷至极的语气说道：“我让你说了吗？”
邱烨辉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不自在又不甘心地说道：“没有。”
“没有让你说你急什么？”
邱烨辉的表情更加难看了，但是很快，他又换了副神色，对方起说：“老大，真的，这女的特贱，要不然......”
还未说完，只见方起一个巴掌，反手打在了邱烨辉脸上。邱烨辉急了，刚想扑上去，后边就有人把他拽住了。
“你凭什么打我！要不是我，她会出现在这里么！”
方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我最讨厌乱说话的人，还有不动脑子的人。很显然，这两样你都占了。”说完，他转过身开始打球，一杆过去，球准确无误地入洞，身后是三四个人对邱烨辉拳打脚踢的声音。
我的身子有些软，大脑也开始渐渐抽空，我做回了椅子上。
“大哥，你确定她能当我们的筹码？”有人问方起。
方起没有说话，又一杆球入洞。另一个男生回答：“应该可以吧，那次你没见她，我们可是见了，我敢肯定，这女的绝对能控制解少一那小子！”
“行了，再给他打个电话！”方起放下球杆。
那些打邱烨辉的人住了手，房间里有一个人拨通了手机，大家都不再作声，仿佛都在等着那个电话一样。我听到方起轻轻说了一声：“今天该好好算算账了。”
我的手心开始冒汗，呼吸也不痛快了，我不该来的，不该上车的！我会害死解少一的！
一时间，悔恨和自责的情绪涌了上来，堵在胸口，由于极度的不安，我站了起来。方起看了看我，啧了两声，转身向后走去，拿了一个毛巾过来丢给我：“都忘了你全身淋雨了，怎么样，顾笛同学，我对你够仁至义尽吧？”
我抓紧毛巾，猛地把头转向他，近乎哀求道：“我......求求你放过他吧！你们之间肯定有误会，我......我相信你是个好人，你是个好人！有误会就要解开，或许你们还能成为朋友呢，我不相信你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电话还没通，听到我说话后，所有人都看向我，方起盯了我几秒，笑道：“我告诉你啊，第一，没有误会，也解不开；第二，我就是个冷漠无情的人，而且还心狠手辣；第三，丫头，现在求情没用，何况是你？别忘了，你只是我们的筹码，筹码而已！要求情也得等着他来求！”
我一看没有机会了，连想都不想就往门口冲，不管怎样，我不能拖累解少一，不能害了他！我得尽我最大的努力逃脱这里！
然而，这又怎么可能呢？如果我稍稍理智一点，也知道是走不掉的。果然，还没摸到门，我便被两人拦住了，他们把我推回去，我大声喊道：“你们这是囚禁！是犯法的！让我出去，你们没权利把我关在这里！”
方起几乎连动都没动，他丝毫不担心我能从这里出去，但是他却开口了：“我说过，现在会对你尽量客气，但你要是不领情，那就别怪我了。按住她！再动就绑起来！”
我被那两个人按到了椅子上坐下，这时，电话接通了，方起做了个手势，那人把电话交到了方起手上。
“解少一？你终于接电话了啊，我告诉你，有种你就出来，别躲着像个缩头乌龟似的！你不是挺有能耐的吗？怎么现在连电话都不敢接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我听到了解少一的声音：“方起，你换个时间算了，我现在没空儿。明天不用你催，我就会自动出现在你面前。”
“你明天个屁！算账还有推辞的？我说今天就是今天，我说现在就是现在！你知道我在哪儿，马上出现在我面前！你知道谁在......”
“我说过，今天没空儿。”解少一说完便挂了电话。
“妈的！”
方起完全不像刚才一样平静了，他开始激动起来。那个在出租车上坐我右边的人走到方起身边，在他耳边说了句话，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拿起手机给我拍了个照，然后便发了过去。
我知道完了，以解少一的性格，我真的害了他。果然，不出一分钟，解少一的电话便打了过来。方起看着我咧嘴笑了笑，按了免提，接着，我听到了解少一的声音：“你们疯了？把她放了！”
方起邪笑着：“那也得等你来了以后呀。”
“这和她没一点关系，我们自己的事就由我们自己解决，你别玩阴的，这么做一点也不光明。”
“少给我扯光明！老子本来就不是一个光明的人，何况，这点小诡计算什么呀。我们只不过请她来做客一下，你放心，丝毫没有伤害她。只不过，你要是再不来的话，那就说不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方起盯着手机屏幕，脸色变了变，周围的人也皱起了眉头。良久，解少一说：“你怎么就认为我一定会去呢？我还有更重要的事，你们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说完，我听到了电话挂断的“嘟——嘟——”声，我有些不敢相信，这还是解少一吗？他就那样，挂了电话？即使知道我在这里，也无动于衷？我心里有一股难言的感受，但似乎伤心大过惊讶——我倒有点不担心我在这里的安危了，反而为他为什么会这么说而感到难受。人果然需要信任，需要情感，当信任缺失、情感缺失时，对人的打击是最大的，最起码于我来说，是如此。
方起愣了一下，接着反手便把手机拍在了桌子上，旁边一个人说：“不是吧，他还不来？”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说：“我就说这女的肯定不行吧。”方起没有说话，他抬起眼瞥了一下坐在墙边的邱烨辉，一个箭步冲上去拎起邱烨辉的衣领说：“你敢骗我？”
邱烨辉挣扎起来，大声喊道：“我没有！我没有骗你！解少一绝对喜欢她，绝对喜欢！我发誓，我发誓！解少一是装的，他肯定......肯定是想拖住你，你再给他点压力看看！”
我脑袋嗡了一下，原来他们之所以来找我威胁解少一，是出于这个原因。原来解少一刚才的表现，很有可能是撒了谎......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是件多可笑的事！
方起起身走到我面前，瞪着我瞪了很久，他眼睛里发出的光让我感到害怕，我决定主动出击，跟他好好聊聊，让他放过我，也饶过解少一。
我开了口:“你……你先别激动，你能告诉我，解少一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吗？你之前说的……说的你妹妹，是怎么回事？”
方起表情变化了一点，但还是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瞪着我，半晌说了句:“放心，你想知道的都会知道的，再等等，他马上就来了。”说完，他扭头冲角落里的一个人厉声道:“你过来，带她去那个房间！这里留下几个人，你们两个，跟我去外面，我们要好好等着他来。”
墙角的人群后面走出来一个小个子男生，我一看，是于岸，不禁万分惊讶。于岸看着我走了过来，眼光里始终有一种悲切和固执，这在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他把我推着，走进了旁边一个小屋子，里面只放了一张麻将桌，还有四五个椅子。他拉开一把椅子让我坐下，整个过程始终面无表情，我坐下来咳嗽了两下，看着他说:“你……你是于岸？”
他没有理我，只是表情严肃地看着对面的墙上，我决定再接再厉，就接着说:“于岸，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但是看在我们都是一个学校的份上，你能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吗？可能……可能这里面有误会，大家解开就好啦。我不相信你是一个不讲理的人。”
他动了动嘴唇，最终开了口:“他害死了一个女生，叫方玖。”
“方玖……就是方起的妹妹？亲妹妹？”
他点头，突然把眼光转向我:“我告诉你，就算杀不了解少一，为方玖报不了仇，我也要让他痛不欲生！”
我的嗓子有些不舒服，说:“他是怎么害死方玖的？我听说，方玖是在转学后自杀的，那这和解少一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岸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如果不是解少一，方玖怎么可能自杀！她在自杀的前一晚还跟她的好朋友说了，她很痛苦，她爱的人不爱她了，她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是解少一！都是因为解少一！”他的眼里荡起了泪水，一层水雾在他的眉眼间萦绕。
我听的一头雾水，忙说:“不是，你等一下，可是按照我知道的情况……他们分手明明是方玖先甩的他啊！”
“那她又怎么会说那样的话！她一定是受了委屈，一定是！”
“于岸……”我皱起眉问，“你很爱她？现在还很爱？”
他睫毛动了动，浑身瘫软地坐在了椅子上，垂下了眼睛说:“当然，可是她早已经变心了，她喜欢解少一……最后，竟然为他而死了！”
“她对她的好朋友说，她伤心是因为她爱的人，那你怎么就知道她说的一定是解少一呢？她提到他的名字了？”
于岸抬起头:“你什么意思？他们刚一分手她就转学了，转学后很快就发生了那样的事，不是解少一还能有谁！”
我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那万一是你呢？她真正爱的人不一定解少一，你和她青梅竹马，万一她是因为你呢？因为她后悔了，她怕你不理她！”
他又站了起来，“不可能！”
我平缓了一下语气:“我是女生，我比你更了解女生。你应该去弄清楚，他爱的到底是谁，这样毫无根据的去报复一个人，你就不怕她的另一个世界为你寒心吗？况且，一个人的死有很多原因，怎么能根据几句话而下定论呢？怎么能把责任全部推在一个人身上呢？于岸，你好好想清楚，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这时，我听到了一阵很大的声响，接着，我听到一个男生喊道：“哈哈，他万万没想到我们会在外面等他，这小子，也会中我们的圈套！”
“你不说不来吗？嗯？**不是说不来吗！敢骗老子，给我打！”这是方起的声音。
一阵激烈的碰撞过后，我听到了解少一的声音：“我今天过来，就没想着走。”
“没想着走？呵，你不是挺牛的吗？你不是挺拽的吗？怎么今天对自己没信心了呢？你没想着走，我也没想着让你走！我要让你......爬也爬不出去。”
我看到于岸的眼神有些慌乱，不禁惊讶，是我看错了？但我当时也无暇顾及其他，听到方起的这句话我简直不能呼吸了，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
“顾笛呢？你们把她弄哪儿去了！让她走，这不关她的事。”
只听方起冷笑两声：“怎么，你喜欢她呀？”
一阵沉默后，“她在哪里？”
我张开口想要大喊，于岸手疾眼快，上来一下子用手捂住了我的嘴，闷声说道：“你不许说话！听到没有！”
我一闭眼，眼泪流了下来。
“你那么关心她呀？既然她对你那么重要，那我自然要好好对待她了。我告诉你，我妹妹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你让我最疼爱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那我是不是也应该让你最爱的人消失！”
“你把她怎么了！”
“放心，她暂时没有危险，只不过，你要是想确保她一会儿也没有危险，就得乖乖儿的听我的话，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这时，我看到于岸拿出了手机，他似乎是收到了一条短信。但出于戒备，他并没有放松捂着我的手臂。几秒种后，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急剧变化，眼睛里说不出是恐慌还是震惊，流露出一种不敢相信的神情来，我能明显感觉到他手臂变得僵硬，甚至开始松懈，我趁机拿开他的手掌，大喊一声：“解少一！我在这里！”
“顾笛！”我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是向往这里冲来，但又即刻被人拦住了。
很快，有两人冲进我的屋子，把我拖了出去。在我走出房门的最后一个瞬间，我看到于岸浑身瘫软，跌坐在了椅子上，两眼无神空洞。
我奋力挣扎着试图甩开拖我的两个人，不料那两人一脚踢在我腿上，我一个不稳就朝地上跪了下去。解少一顷刻之间冲了过来，朝踢我的那个人脸上打了一拳，可终究我们占了下下风，解少一被几个人包围起来，那些人搬起旁边的凳子椅子往他身上摔。
我脑海里又出现了在理发店里看到的情景，解少一被一块砖头砸的头破血流，那一刻，恐惧和慌张侵占了我的大脑。我不顾一切地爬了过去，试图从他们的教腿脚之间穿过去，很快，我的身上开始落下他们的脚印，像雨点一样密集。我咬牙忍着痛，尽力去帮解少一挡住踢打。
可是无济于事，接二连三的凳子砸向解少一的脑袋。他感觉到我半个身子伏在他身上的时候，露出了震惊不已的表情。接着，他伸手揽过我的身体，翻身一转便趴在了我身体上方，双手尽力支撑地板，在我和他之间留出一个空隙来。
我身上的疼痛没有了，踢打没有了，转而代之的是他痛苦不堪的表情，在我的脸上方不到一尺的距离。血、血、又是血......越来越多的血，一滴一滴，落在了我的脸上、眼上。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神经开始分散起来，周围的一切仿佛没有了声音，连那些不停落下来的脚也仿佛变成了慢动作一般。
我忘了时间过去了多久，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哭成了泪人，忘了解少一什么时候倒下的。只记得混乱不堪的嘈杂声中、昏暗闪烁的光线中，在我的余光里，有一个人拿着一把台球杆拨开人群，把它抬得高高的，他面目狰狞着，用力棒了下去。
我的世界里，一切都安静了。我只听到巨大而沉闷的一声响，发生在我眼前不到一米的地方——解少一的背上。接着，他的目光凛冽了一下，便开始涣散开来，眼睛里似乎有些湿润，注视着我的眼睛，然后缓缓合上了眼皮。身体瘫软了下来，落在了我的身上。
现实的世界里，也安静了。大家开始收回腿脚，往后退了一步。
我双手轻轻触碰解少一的头，不敢用力，也不敢抬起，只是轻声说了一句：“解少一？”
他没有反应。
“这就倒了？”
“不是真死了吧？”
“不可能，哪那么容易死！”
方起终于发话：“吵吵什么吵吵？谁让你们停下来的！把他给我绑起来，还有这女的，一块给我绑起来！”
突然，门开了。一群人冲了进来，带头的是李锐，接下来，我看到了韩青。他们每个人都手拿棍棒，直接冲向了方起他们这一拨人。在冲进来的人群最后，我看见了李子豪。
李子豪一进来便看到了墙边的我们，他冲到我面前，我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眼泪也决堤，一把抓住李子豪的手喊道：“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别急，帮我一下，我背他出去！”李子豪口气平静而坚决。
很长时间不接触，他着实跟以前不一样了，自从周筱盼的日记被他发现后，他成长了许多，成熟了许多。
我们在打成一片的硝烟里走了出去，临走的最后一眼，我仿佛看到有人拿出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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