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照片

当天下午，毕明信像往常一般来到图书馆自习的时候，抬头就看见了和臧蓝一起走过来的安凌夜。

        他吓得一口水喷了出来：“凌哥？！”

        安凌夜面无表情地在他面前坐下，把手里的五三往桌面上一放：“明信，最近成绩有提高啊。”

        臧蓝在他旁边坐下，伸手把刚买的三瓶可乐分了一人一瓶，拧开盖喝了一口，她似乎心情很好，笑吟吟地看着毕明信：“明信，今天没和点点一起去上课啊？”

        “艺术班开学停一周，蓝姐，说起来得多谢你，我爸妈同意我去学美术了，”毕明信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随后转向安凌夜，“凌哥这是？”

        “哦，开学的时候我不是说要给你找个学友嘛，”臧蓝咬着可乐的吸管，含混地说，“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的学友了！”

        她哼着小曲为安凌夜和毕明信一人划了二十个单词，随后去查询机找书去了。毕明信见她过去，连忙悄声问：“凌哥，你什么情况？”

        “逼我学习呢，”安凌夜朝身后的女生瞥了瞥，随后拿着刚刚的资料书，叹了一口气，“之前上小学的时候我成绩还挺好，后来上初中的时候……”

        他沉默了一会儿，接口说：“本想着毕了业读个职大，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这块料子，要不是她拉着我来——”

        “不要小看我们蓝姐！”毕明信急急打断他，“哥，你不知道，我上学期从我们班30名直接进到19了，蓝姐虽然就是顺便带着我学学，我自己还没什么感觉呢，但是考试的时候就惊了，我从来没有这种题目我居然都会的感觉。”

        安凌夜失笑：“有这么灵吗？她自己还没学到家呢。”

        毕明信回答：“童叟无欺啊！”

        似乎是察觉到两个人在说话，臧蓝飞快跑过来，又喝了一口可乐，威胁道：“好好学习，不许交头接耳。”

        毕明信向她比了个手势：“是，臧老师！”

        安凌夜本以为她是一时心血来潮，没想到她这一逼就是四个多月，除了下午的自习课，每天晚自习下了第二节课，臧蓝都会约他去操场上抽查他的学习情况。

        凌端偶尔有一次遇见几个人在图书馆，非常乐意地加入了他们。在艺术班不上课的时候，郑点点也会过来，不过随着专业课越来越多，大部分时间都是臧蓝、凌端和安凌夜一起在图书馆自习。

        “可以啊，”某日晚自习后回宿舍，凌端冲着安凌夜说，“我之前劝你这么多次你都不学，妹子一叫学得这么认真，我还以为你没几分耐性呢。”

        “得了吧你，”安凌夜朝他翻了个白眼，“你之前就是丢给我卷子做，我不会你还嘲笑我，这叫劝我学习？这叫帮我厌学吧。”

        “去你的，不识好人心。”凌端回击道，“梁毅最近都不和你一起鬼混了，我上次还看见他在人模狗样地背课文，估计是怕你赶超了他他在班里没面子吧。”

        “我叫他一起，这小子又不去，”安凌夜答道，“看我期末考试一鸣惊人，把他吓得屁滚尿流。”

        “得了吧你，嘚瑟，”凌端笑骂道，他迟疑了一下，随后收起了笑容，“说真的，我其实知道你也不仅仅是为了臧蓝才去好好学习的，前几天我爸给我打电话来着，我伯母……”

        “她一直觉得我不省心，”安凌夜打断了他，沉吟道，“其实，我也想做个让她省心的孩子，像你一样……不过从前她张口闭口都是你，我就说人家是有爹的孩子和我怎么比，她就不说话了。”

        凌端低着头：“这些话你之前对我说过。”

        “那时候小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现在不一样了，”安凌夜拍拍他的肩膀，“我现在没有那种什么都不如你的感觉了，这得多谢臧蓝啊。”

        “我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你还跟我和梁毅说，人家是个好学生，和你们不是一路人。”凌端“啧”了一声，“这么快就沦陷了？”

        “不知道，我总觉得她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安凌夜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子，“每次只要看着她，我就觉得我们一定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只要是她的愿望，我都会实现的。”

        “我去，你爱情片看多了？”凌端摸了摸胳膊，做出一副颤抖状，“肉麻死了，你以前可不这么说话。”

        安凌夜踹了他一脚：“去你的！”

        高一的期末大考安凌夜果然进步神速，凌端对着他班里第25名的成绩啧啧称奇，臧蓝却似乎不太满意，嘴角撩了好几个泡。

        “你这个假期打算干什么呀，”臧蓝这次考了年级第30，她却完全不以为意，“对了，我看你文科成绩比理科好，要来学文吗？”

        “他文科成绩好是因为你的好，”凌端好心提醒，“如果你理科成绩好，他绝对理科比文科好，你信不信？”

        “可惜我不好啊，”臧蓝摆了个愁苦表情，“你自己好好想想，假期咱们去小镇那个书屋一起自习吧。”

        “成，正好还是我们五个，”凌端收拾好了书包，“我先走了，点点约我和明信去给她当模特，明天回去坐公交的时候记得叫我。”

        “等等，这个你忘了拿，”安凌夜叫住了他，“这是什么呀，包得这么严实。”

        凌端闻言回头：“哦，这是我托朋友买的拍立得。”

        他正想走过来拿回去，臧蓝却当机立断：“端哥，借给我用用呗，明天回家的时候还你。”

        凌端挑了挑眉：“行。”

        安凌夜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继续收拾他一直放在图书馆的书，臧蓝却突然扯住了他的校服袖子。

        安凌夜问：“怎么了？”

        “今天留校也是自习，明天就放假了，”臧蓝贼兮兮地看着他，“你平时应该有从学校里翻墙出去的经验吧，咱们出去玩呗？”

        臧蓝在高中时期只逃过一次课，就是刚刚认识安凌夜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去了青云湖边的大坝。

        自从回来后她很少去大坝，因为每次去的时候她都会想起那个黑漆漆的夜晚，安凌夜的血又温又热，淌过她的手指，带来黏腻的触感。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才是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梦里安凌夜没有理由地离她而去，她独自长大，辗转过远方的城市，然后回到这里，目睹他的死亡。

        梦里她有曾经幻想过的自由和金钱，却孑然一身，无人爱护，朋友生疏，亲人隔膜，她和安凌夜无端地分离十年，他变成了自己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臧蓝侧头看着身边蓝白校服的安凌夜。

        她宁愿什么都没有，换取现在无忧无虑和被爱的日子。

        青云湖边的大坝还没有重修，没有之后宽阔的柏油马路，甚至还有尘土。两个人到达湖边的时候正好是傍晚，安凌夜摆弄起了凌端那台拍立得，却不怎么会用。

        臧蓝很有耐心地教了教他，两个人刚抬起头来，就看见面前的湖边被一片蓝色笼罩，太阳没入了远方的群山，天光幽暗，却美丽壮观。

        “这是……”臧蓝的嘴唇抖了一下，却没说出话来。

        “这一般发生在夏末，不过现在才七月啊，”安凌夜挠了挠头，接口说道，“哦，太阳落下后，天光会变成幽蓝色，这是一种自然现象，叫蓝夜。”

        他一边说一边从书包里翻出了一本笔记本，随即撕下了笔记本的最后一页，递给了她。臧蓝接过，发现那张纸条正是他抄下来的关于“蓝夜”的注解。

        臧蓝的手颤抖起来，她感觉眼眶里盈满了眼泪：“你从哪里看到的？”

        “就是前几天在图书馆，我休息的时候看了一本天文科普，就抄下来了，”安凌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似乎看到了她眼中的泪光，“你……你怎么了？”

        “为什么要抄下来给我？”藏蓝问。

        “因为……”安凌夜抿着嘴，半晌才答道，“因为这个正好是我们的名字，我觉得好巧，就想、就想给你看看。”

        湖边突然吹来一阵风，臧蓝的手一松，那张纸条就被风吹走了，她并没介意，而是向前踮了踮脚，轻轻抱了一下对方。

        安凌夜则彻底傻掉了。

        直到女孩恶狠狠地说：“笨蛋，我都哭完了，你发什么呆？”

        她退了一步，满脸泪水，似乎还想哭，又似乎想笑，最后只说：“哎呀，你别看我，先回过头去，我现在肯定丑死了。”

        安凌夜听话地回过了身子，却把口袋里的纸巾递了过去，臧蓝接过，转身看向湖面，为自己仔细地把眼泪擦掉了。

        她望着湖面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听见他在喊：“你才是笨蛋，笨蛋回头！”

        臧蓝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一边回头一边把手里的纸巾砸了过去：“让你嘴贱……”

        咔嚓。

        拍立得之下立刻落下了那张照片，幽蓝色的底图上逐渐显影，她和从前一模一样，在照片里笑得灿烂。

        臧蓝看了一会儿，伸手把照片塞进了安凌夜的校服口袋里：“送给你了，不许丢了。”

        安凌夜没忍住露出一个笑容来：“好。”

        说完又补了一句：“绝对不会丢的，我死了都不会。”

        臧蓝大惊失色：“呸呸呸！！好不吉利！！快点和我一起呸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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