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嘲讽
佟姨娘刚要惊呼，又担心再次惊动老夫人，连忙捂住嘴，压抑地小声惊呼一声，连忙跑过去扶起梁芊默，心疼问道：“三小姐，你没事吧？可摔疼哪里了，快让姨娘瞧瞧。”
梁芊默又气又疼，脸色铁青，胸口大力起伏着，死死盯着仿佛没留意到这边、神色淡然的青莞脚步一刻不停越过自己，恨不得用目光在她背上生生烧出一个洞。
良久之后，梁芊默才含着泪甩开佟姨娘的手，吃力地爬了起来，不顾佟姨娘心疼的唠叨，一瘸一拐上了廊阶。
里面众人已经给老夫人行过礼，就连青莞都被赏了座，低眉顺目端坐在锦凳上。
梁茵彤笑吟吟的从一旁丫环手中接过洁白如乳的官窑茶盏轻轻放到梁老夫人右手边的炕桌，褪了鞋子跪到榻上，为老夫人轻轻揉捏着肩膀。
梁老夫人显得极为受用，一直都在夸梁茵彤孝顺懂事。
梁芊默暗暗撇嘴，低低嘀咕一声：“马屁精。”
佟姨娘偷偷伸出手在梁芊默腰间狠狠拧了一下。梁芊默身子一颤，总算垂下眼睛，一副乖巧的样子走到梁老夫人面前行了礼，气哼哼走到青莞对面的锦凳上坐下，又极不服气地瞪了青莞一眼。
梁老夫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故作未见地冲青莞招了招手。
青莞连忙起身走到梁老夫人面前微微一曲膝。梁老夫人指着应氏笑道：“这是青莞。还不见过你母亲？”
后一句话说与青莞。
青莞连忙转身面对应氏，深深福礼道：“青莞给母亲请安。”
应氏脸上青白不定，表情僵硬，有种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的样子，嘴角不停抽搐着。半晌方轻咳一声，极力表现出一副亲切的样子道：“快快起吧。”
青莞原本以为她怎么也要表现出一副慈母宽怀大度的样子，没想到等了半天也只听她说了这一句。
梁老夫人显然并不在意应氏对青莞态度，问了应氏晚宴准备的如何。
应氏连忙笑道：“有恺哥儿媳妇帮衬着呢。已经准备妥当，只等老爷回后院便可开席。”
梁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冲坐在梁茵彤左边一着湖绿色素面棉比甲的年青妇人招了招手，等她走到近前才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孩子，生受你了。说是你最近传了喜讯？虽说是第二胎，也要格外小心着些，仔细别累着了。”
“孙媳不累。”那妇人面色绯红，露出些许羞意，下意识看了应氏一眼说道：“倒是母亲，没日没夜的忙不说，还总抽出时间来关心孙媳，生怕孙媳有所闪失。这些时日，母亲瘦得厉害，孙媳却是整整重了五斤还多呢。”
年青妇人是梁京嫡长子梁恺之妻傅氏巧嫣，是景安伯嫡长女、应氏姑母的嫡孙女。因是应氏自己亲自选的儿媳，自然最趁应氏的心。
应氏听了儿媳的话，原本沉重的脸上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呵呵笑道：“这孩子，竟在母亲面前混说。儿媳也就是看着她们别出了错，哪里就能累着了？”
梁老夫人指着应氏对傅巧嫣笑道：“你婆婆是个能干的。自古有云：能者多劳。咱们呀，只管坐着吃，让她做去。”
一时间，厅内笑语四起。至于有几个是真心笑得，那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佟姨娘眼珠子咕噜噜一阵乱转，待众人笑声稍歇之后，捏着帕子掩嘴笑道：“婢妾是个多嘴的，不要坏了老夫人和姐姐的兴致才是。就是有些奇怪，这位姑娘看着面生得紧，难道是姐姐新认的干女儿？”
应氏笑容一滞，垂下眸子轻轻拨了拨茶盏，淡淡说道：“她是以前府里苇姨娘生在庄子上的女儿。”
佟姨娘笑道：“婢妾进门晚，从未见过这位苇姐姐。倒是听说过之前曾有个姨娘因为落了莲姐姐的孩子被赶到了庄子上。莫非，那被赶到庄子上的，就是这位青莞姑娘的亲娘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多年，每每想起那个被落掉的男胎，莲姨娘心里就止不住痛得滴血。她是梁京自幼服侍的贴身侍女，虽得老爷看重，也还是谦恭守礼、恪守本份，从未跟别人争过什么。
可即便如此，老爷不过在她再次有身孕后往她屋里多去了一两次，没过多久，那个可怜的孩儿便被硬生生落了下来！
莲姨娘眼睛迅速变红，强忍着才没有让泪水流下来。
身前坐着的梁萏绣心有不忿，正要出言相驳，突觉衣袖被人轻轻扯了扯。她不解地回头一看，便见自己姨娘煞白着脸轻轻摇了摇头。
梁萏绣无奈，只好暗自忍下。
偏偏佟姨娘又不肯就此罢休，笑着说道：“苇氏伤了梁氏血脉，犯了这样的大错也只是被发往庄子上，居然还又添了这样一个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女儿。姐姐还真是大度良善之人，最最贤惠不过。说起来，这不止是这些孩子们的福气，更是我们的福气了。”
言下之意，是说应氏这样高高抬起轻轻落地发落了苇氏，说不定其中有什么隐情。
应氏顿时气得脸色铁青，端着茶盏的手都在不自觉的轻轻颤抖着。
梁茵彤抿着嘴，看着垂首而立、不言不语极力减少存在感的青莞，笑道：“这位妹妹的性子倒是沉稳得很，模样也是咱们府里顶顶出挑的。这样一比较，就连三妹妹也都给比了下去呢。”
她捂嘴一笑道：“瞧我，如今多了这位妹妹，芊默应该称四妹妹了。那苇姨娘的样子茵彤没见过，想来定然是极好的。”
梁茵彤无视梁芊默铁青的脸和众人突然的沉默，视线在佟氏与青莞脸上转来转去，突然一笑道：“比起芊默，这位妹妹倒更像是佟姨娘的女儿呢。”她歪头一笑，“难道是芊默更像父亲多一点的缘故？”
梁芊默受不了梁茵彤将自己与青莞比来比去，大怒之下就要起身争辩，被身后的佟姨娘暗中伸手死死按住。
一直冷眼旁观的柳姨娘见应氏面色不虞，遂轻笑一声道：“二小姐年纪小，不知道不稀奇。佟姨娘入府晚，自然也不知道早先府里的人和事。佟妹妹虽是出身商贾，又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只因着与当年的苇妹妹有几分相似，倒是有幸多得了老爷几分怜惜。”
柳姨娘目光在青莞脸上打了个转，“扑哧”一笑道：“如今看来，佟妹妹与那苇妹妹岂止有几分相似？分明就是嫡嫡亲的姐妹也不过如此。都说老爷是个长情之人，今儿妾身这才有了些许体会。”
佟姨娘气得脸色瞬间铁青，咬牙切齿的将眼睛一瞪就要发火。
见她们越说越失分寸、越说越不像话，梁老夫人重重放下茶盏，淡声说道：“好了，时辰差不多，摆宴吧。”
应氏连忙应是，转头对身边的大丫环绿蕉示意。绿蕉连忙出了门，不多时便回屋禀道：“晚宴已经准备妥当，老爷与几位公子也已经候着了。”
梁老夫人将手递给梁茵彤，道：“那便开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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