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暂时平静
有气无力的太阳再次升起，被夜幕掩盖的血腥战场在阳光下暴露无遗。
厄尔站在高地上俯视远方，昨天被攻陷的几段防线正在恢复，敌人拖着长长的败兵尾巴沉重离去。
不过他并未露出多少笑容，因为己方的伤亡数字触目惊心。
“没想到军团的反弹那么大，一晚上我们居然阵亡了7600人。”
昨夜，当独立武装找到敌人要害突入后，就碰到了第九兵团的本部。
虽然军团士兵身心俱疲，但敌人出现在眼前后还是立刻激起血性，和渗透部队展开了惊心动魄的夜战。
最开始是先头部队与一个片段的军团厮杀，接着双方展开阵型，恐怖的殊死搏杀立刻降临。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扭曲的仇恨和疯狂，弩炮弹束一发接一发划破夜幕，激烈的火力程度甚至能媲美闪光药水，再配合上后方不间断的榴弹炮击，死神尽情收割着生命余韵。
半小时后双方携带的弹药几乎都殆尽，这是意外的遭遇战，没有后勤保障可言。
但杀红眼的两方都没有中止战斗的想法，军团士兵抽出了刺刀，亚人战士亮出獠牙利爪，人性在这里彻底泯灭，有的只是两个高度组织群体间的针对杀戮，到这种程度后，一切作战命令和指挥都苍白无力。
最后双终于筋疲力竭。
首先崩溃的是军团士兵，因为他们还参加了白天的攻坚战，而亚人一方都是养精蓄锐已久的生力军。
第九兵团的阵型无法再保持，犹如一扇破败厚重的城墙门，被破城槌一下一下消耗掉结构力，眼看就要承受不住即将打开通往重炮部队的大门。
但关键时刻军团的骑兵赶到了。
失去弹药的亚人兵团仿佛回到中古时代，被灵活机动的骑兵冲锋轰散了阵型。
进攻的势头遭到挫败，这让不少亚人冷静不少，知道战斗已经不能再进行下去了，靠着炮击的掩护成功突围返回。
到了白天后，防线内的军团驻军等不到后续增援，为了防止被包围不得不放弃战果撤了出来。
————
圣团指挥部。
啪！
阿曼德脸色阴沉地将一张手写战报按在桌子上。
营帐内气氛沉重，一扫一天前的活跃乐观，参谋们都低头做事一句话不敢说。
阿曼德抹了一把脸，再次确认战报上的文字：
“......因此，第九兵团损失2000人，各仆从兵团总计损失3000人，重炮部队安然无恙，只有小口径炮被摧毁......”
“......然我攻坚精锐蒙受折损，士气非常低落，人员不足。根据数学计算，在接下来的攻坚战中不再具有胜率优势。为战略牵制这一段敌人，我军不能退去，因此只能隔河对峙，派遣精锐增援后才具备继续进攻的条件......”
总之一句话，东线军自己已经没有突破防线的希望了。
阿曼德只感觉自己胸口有一股莫名的怒气在躁动，但又被巨大的压力闷回了去。
他的亲信小心翼翼解释：“圣团长，要不把第六兵团派去增援......”
第六兵团也属于改制前的核心精锐，作为预备队留在了圣团总部。
“不行！”阿曼德果断拒绝，“预备队不能轻举妄动，这是一张万能牌。”
“那我们......”亲信揣摩询问。
阿曼德已经接受了东线的事实，冷静指向地图的西方：“只能靠西线军了，他们虽然是二流军队，但好歹也有六万人，而且瓦伦防线的西面不存在巫毒镇这样一个隘口，攻击难度相对较小。”
他走向通讯兵：“立刻告诉大本营目前的战况，还有申请接下来几天80%的空援额度。”
他又对着传令兵下达命令：“让维持东线军补给线安全的第八兵团撤一半人下来，补到西线扩充后勤路线，我要在西线做长期攻坚战！”
————
雅克莫莱收到阿曼德的请求后，喝了口热可可无奈摇头。
依然是那间高层会议室，不过参会人员全部变成了专业的参谋智囊，身家清白，靠工资奖金生活没有额外创收。
“大团长，我认为应当满足阿曼德圣团的要求。”站在挂墙地图边讲解的年轻参谋说道，“昨天我看了一下战略储备量，非常充足，而且向莱顿军工集团订的弹匣、铁铲、零件、工具已经到了，和察拉汗国贸易的粮食牲畜也就位，有条件驻垒推进。”
经由雅克莫莱突然政变后，手握军团大量土地、财富的旧食利阶层被铲除，家产充公，军团的库存瞬间充裕起来。
有雄厚的资金为后盾，雅克莫莱才能大手笔进口各种战略物资支持更大胆的军事计划。
“东线军的失败究竟怎么回事？”他疑问。
参谋交头接耳一番，回答：“哦，我们大概分析了一下，是这样的。”
“我方的优质兵员数量太少，经过敌人接二连三的消耗后丧失了锐气。而那些仆从兵团不具备主动攻坚的能力，只能成炮灰吸引火力或当诱饵、警戒。”
“麦考可其实已经做到了最好，阿曼德圣团长的部署计划也无可厚非————就算他没有下达这个命令，以亚人士兵表现出的战斗力，那场夜袭也大概率会波及重炮部队，东线军依然会丧失进攻锋芒。”
参谋拿起桌上的两个兵人玩偶比喻：“就像两个壮汉对着出拳，抛开角度、心理等因素，纯粹的力量对抗双方是势均力敌的，所以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番总结简单来说就是军团核心的力量还不够强大，强弩之末不能穿缟。
如果能多出一个第九兵团，那说不定就一鼓作气拿下了。
雅克莫莱想了想：“让狮鹫大队分出一半力量去窝阔镇附近，防止尤德斯部的行军泄密。”
他捏了捏手骨：“还有不要用联络球的方式和尤德斯部通讯，用以前的魔法造物、魔宠机制。我总感觉东线军仿佛被看穿了一样，那头赤龙掌握着古老神秘的龙语魔法，说不定能截取联络球的通讯，情报工作不能放松。”
“是。”
“对了大团长，说到情报，狄格里斯山脉还有幼发拉底山脉的边防军报告，那里的亚人类和人类贫民最近行踪诡异了起来，经常一个村一个村消失不知道去干什么。”
“赤神教？”雅克莫莱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赤龙邪教，这东西在诸国秘密传播，秉持赤龙思想和赤神教义的力量疯狂扩散，可见其深藏的恐怖力量。
“但现在我直面的就是赤神教魁首，只要摧毁了独立武装政权，什么教都是白搭。”雅克莫莱暗忖。
“不用理睬，所有精力都放在这场战争上。”他下达决心。
——————
狄格里斯山脉中。
“赤神是伟大不朽的！只要信仰祂，就能得到现世的回报，而不用等死后的世界......”
赤龙眷族摩迪身穿血色教袍，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朝河流旁聚集的山民传教。
纷乱之地的南部群山迭起，精华的土地已经被军团圈占。
而雅克莫莱想成就大业，宣誓成为大团长后严令不得滥杀亚人、不得干涉普通民众的自由。
所以南部的村子特别多，许多因破产或这样那样原因被迫离开自由城镇或军团大本营的人类聚集起来，他们因为经济穷困所以种族观念不那么严重，雇佣了大量亚人类作为佃农协作劳动。
同时因军团垄断这一带的暴力，村民无法对亚人有效束缚，大量亚人类多少能攒下一些钱财。
渐渐有些富裕的亚人在雅克莫莱的操作下再次聚集，靠赚来的财富开垦农田，许多村子就这么一片一片扩散开来。
所以他们的生活相较北方更稳定，变革力量相对薄弱，这给摩迪等传教会教长带来巨大压力。
他们没有龙峰那样的资源支持：大量开班设课，全民脱产也要疯狂扫盲。
也不敢形成稳定的聚落因为会招来军团的视线，所以只能像邪教徒一样四处流浪传播信仰。
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思想传播，质量肯定低下，因为大部分村民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想要留住自己在大众心中的地位，摩迪等赤龙眷族商讨后，决定修改传教内容，将《教典》中的客观逻辑分析和冗杂论述全部删除。
然后将最后一卷“论述赤龙的神性”进行扩编，加入大量偶像崇拜和宗教迷信的元素，用最粗暴的方式将赤神信仰灌输给三观模糊的听众，
“......赤神的奇迹数不胜数，祂是太阳的化身，有神风护体，举止投足尽显主神的威能！”摩迪张开双臂尽情呐喊，眷族同胞悄悄释放了闪光术添加特效，引得下面的山民响起阵阵惊呼。
“赤神最怜悯智慧生灵，因为祂也是智慧之神，嘱咐我等神仆来到此地指引汝等小民加入地上神国。”
“什么是地上神国？就是没有人用鞭子和恶鹫逼出你的劳动财富，用一项项恶法压榨剥削你们，所有人都在赤神的庇佑下衣食无忧、居有定所、病能康复、老有所终。”
“不信赤神也能享受这一切，只要你身处地上神国内即可。赤神决不以你是否信祂产生偏见。朝拜赤神只是信徒的义务，而不是责任。”
摩迪声嘶力竭演讲着，同时不断夸大手臂动作增强说服力，现场的听众着了魔一般陷入了其中。
很快传教完毕，帕梅拉等亚人战士搭乘血龙从附近飞下，表示没有军团的侦察狮鹫巡逻过来。
摩迪等教长迅速分发参会小礼品：一小袋面粉、橄榄油、剪刀等生活小工具，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魔改版《教典》————里面加入了大量插画，不识字也能大概看懂赤神浩瀚的权能。
村民自然是奔着那些小礼品去的，一个黑头黑脸的老人露出一颗门牙笑嘻嘻道：
“这赤神果然非同凡响，光送的东西就这么多！以前那些什么这教那教太抠门了，顶多送几颗鸡蛋，鬼才愿意听他们的胡说八道。”
帕梅拉走过来刚好听到了这句话，忍不住想上前纠正赤神教的神圣性，但被摩迪拉住了。
“教长，他们都在污蔑赤神！”帕梅拉焦急说道，“伟大赤神怎么能和这么庸俗的小恩小惠混为一谈！”
摩迪不禁板起脸：“战士！这是传教会的职责！你隶属独立武装和士兵会，任务是听从我的命令、保护赤神教的传播不受干扰，怎么能越权？”
“可！”猫人有些委屈，赤神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伸出手将其拯救，因此也成为了她内心世界的全部。
赤神教义对她来说就像增值之于资本、血亲之于家庭、个体之于群体，是不可分离的灵魂与肉体关系。
当着一个爱国义士的面污蔑他的祖国，这就是帕梅拉此时的内心感受。
摩迪自然也想到了这点，于是大棒过后开始喂胡萝卜安慰：
“帕梅拉女士，你太理想了，忘了赤神说过‘一切从实践’出发吗？”
“我们面对的是一群生活安稳、大字不识的群体，说句不好听的，叫愚昧之徒、乌合之众。”
“而我们的条件呢？只有半月一次的飞龙空投补给，这一带是军团管制区，飞龙要冒很大的风险才能前来。而飞龙的孵化需要各种珍惜材料，这些材料都是民众生产或用民众的集资向外国购买的，是血汗钱，因此我们要格外谨慎使用来之不易物资。”
“如果拿去做武装力量的本钱当然可以，但人数少、没有战斗力是肯定的。必须要充分利用这些仅有的补给物资扩散赤神的影响力。”
“那些你觉得庸俗的人，只是他们没有你这样的条件被扫盲，世界在他们心中是混沌的。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只有靠巡回传教模式才能扩大赤神信仰，只有靠小恩小惠才能吸引人们的注意。”
“还有别人本来要去劳动的时间被你传教占了，是不是要进行补偿？我这么做恰好是符合‘神怜世人’的这一教义。”
一番苦口婆心，帕梅拉这才逐渐释怀。
她追问：“也就是说，等战争胜利有条件后，赤神信仰就会恢复正轨？”
“对。”摩迪点头。
“那就好。”猫人拍拍胸脯彻底放心了，自己依赖的三观有了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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