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章 训话
格斯霍尔等人在阿涅尔家族的帮助下终于艰难地越过莱顿边境，进入狄格里斯山脉内部。
“好吧！”他们这几百人爬山爬到一半终于累得受不了坐下休息。
团队里的二号人物布林走到刚燃起的火堆旁：“没想到竟然是莱顿的地主帮我了我们，阿涅尔家族应该出了不少钱吧。”
格斯霍尔摇头：“我不这么认为，莱顿地主可不是简单的农场主，他们是容克。”
“容克？”布林回忆《教典》中的解释。
赤龙认为，那些处在四战之地的人为了应对恶劣的外部环境，将不得不形成军队早于国家的传统，因为生存高于一切。
而为了维系高额的军费开支，君主必须依赖拥有广大土地的封建地主们，给予他们参加国家决策的地位，赐予他们任意责罚农民的权力，并将这支军队的各级军官交由地主后裔世代担任。
魔法革命后蓬勃发展的工商业，也因为这些土地贵族的垄断地位而受到遏制，变得极具懦弱和无力，毫无自由竞争与创造力可言。
实际上的国家经济发展仍然由土地贵族们主导。他们将农田改造为工厂，将佃农变成工人，虽然生产的东西变了，但实际上还是过去地主监督农奴干活那一套，把剥削农民变成了剥削工人，并以绝对的地位和国内民族资本共同成长。
这种垄断国家政治、军事、经济，带有浓郁家长风、军国风的地主群体，拉斐尔将其命名为“容克”，莱顿王国是典型。
布林愕然：“也就是说帮我们偷渡的小贵族不光是为了钱？”
格斯霍尔用勺子搅了搅铁锅里的雪水：“没错，容克不是商人，更不是粗劣散发乡下野味的土财主，他们几乎都在年青时接受过大学教育。”
“随着土地扩张达到极限，容克们多余的庶子将面临无地可分的状况，莱顿又不能学纳特那样搞《贵族法案》强制平分贵族财产，否则国内立刻四分五裂。”
“因此国王顺应时代潮流，大面积兴办大学，给予这些容克庶出特别入学权，好像纳特也有这个传统吧......”
“那些庶出会在学院中度过漫长的青年时光，军校生可能会上战场演习。成年后往往进入军官团或王室政府担任职位，或者返回老家帮助兄弟经营家族企业。所以他们可都是精英啊！纷乱之地的战争是复杂的，他们肯定知道，我猜也有莱顿高层的授意我们才如此顺利。”
布林一边取暖一边笑道：“听起来不错啊！嫡子可以继承所有财富，庶子也能进入公务员行列或当军官。”
格斯霍尔眼中逐渐泛起冷意，嘴角上抽：“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无休止压榨领民上的，一块土地上8000位农民、工人像牛马那样被奴役。即使到现在他们可以离开旧领主的土地，是自由身，那也只是从一个地狱走向另一个地狱————只要人还要吃饭，他就得找一个地方干活，而莱顿全国到处都是容克和帝国买办，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布林小声猜测：“外国？”
“我记得莱顿法律上写的是‘平民私自出入国境犯叛国罪，应当立即收押无偿劳动二十年’。”
布林没话讲了，周围一百多名同道志士默默地休息着。
格斯霍尔也是牛马出生，所以他从小都对纳特的种种不公非常痛恨，极力想改变一切但无从下手，就像苍蝇一样看不见那个出口小孔。
直到看了赤龙集团撰写的《教典》，这才醍醐灌顶解开了多年的疑惑，更坚定了他要追随赤神教义的决心。其他一百多个人几乎都是这样，不然谁会放弃勉强过得去的生活来这荒郊野岭。
休息的差不多了，这些人继续上路。
早在他们被安排在庄园里时，埃尔驻莱顿公使就找上了门，并悄悄递给他们一张地图，上面是去往国际军的地点。
“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
格斯霍尔将阿涅尔家族赠送的破冰缟刺进岩堆，爬上了一个矮山平台。
从莱顿边境到这个地方总计花了六小时，沿途都有醒目的标志物做指引辨别方向，实际上并不难找。
布林气喘吁吁爬了上来：“哪里有什么国际军影子？这里还是联合军团的控制区吧！他们怎么来接我们？”
“不知道。”格斯霍尔看着绵延起伏的雪妆群山摇头。
他无暇欣赏眼前绝伦的纯净美景，而是在思考什么交通工具能翻越这么多障碍抵达此地。
等了一会儿后，有人开始不耐烦：“究竟是不是这里啊？”
“是啊，不会我们走错了吧？”
“我觉得赤神应该在某处建立了秘密基地，我们直接去报道才对，而不是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山台上傻等。”
群众议论纷纷，格斯霍尔也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走对了，开始犹豫要不要离开重新走一遍————身上的食物淡水足够试错。
忽然，高空的云层开始旋转下压，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即将出现一样。
众人注意到这一现象后立刻闭了嘴，怔怔仰头看天。
蔚蓝色鳞片搭配银灰色装甲破云而出，格斯霍尔脸色都白了，那是一条五十多米长的龙形生物，比身躯还宽厚巨大的翅膀后方喷射着上百道蓝色光柱。
结晶飞龙朝下看去，这不是它在“看”，镶嵌在眉心的成像仪将画面传送回了龙峰控制塔。
接着飞龙缓速下降，停留在与山台平行的半空，接着腹舱打开一名赤龙血裔在血龙的搭载下跳到众人面前。
“纳特人？参加国际军的？”那名赤龙血裔穿着血色法师袍，人类语非常流利。
“是......”格斯霍尔梦喃，这意外的出场方式、还有那条近在咫尺的结晶飞龙，这一切都像一个梦，极大震撼了他的感官。
“走吧，今天你是第二批。”龙裔法师用公事公办的语调催促。
“第二批？”
“没错，凌晨三点的时候运了一批，快上飞龙，这片不太平，军团的巡逻狮鹫总是出现。”
龙裔法师一直在注意天空边际和顺风的气息，因为结晶飞龙的空战能力等于没有，庞大的身躯不过是装饰。
它们的特点就是航程远、载重多，其他方面异常差劲，甚至打不过一队狮鹫。
“哦哦！”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人生中头一次被血龙抓起离开大地，不少人处在空中时仿佛第一次拿到玩具的孩童那般露出傻笑。
“等等，呃......法师阁下。”轮到格斯霍尔时他突然要求暂停。
“有话直接说！这一带很不太平，被狮鹫抓住就完！”
“我们要去哪儿？”
“当然是龙峰，其他国际军成员已经到了。”龙裔法师目送随后一人进入腹舱后，抓起格斯霍尔直接用飞行术带他走。
“对了，今天伟大赤神也会亲临，你运气好说不定能看到。”
——————
拉斐尔此时已经降临到了龙峰，冬天并未给他带来往年的影响，或许是因为胸口的那份奇迹传承太阳之力带来的影响。
总之他没感觉严寒对自己身体活性的影响，浑身的鳞片熠熠生辉仿佛在燃烧。
身前的广场已经聚集了整个龙峰的人，昨夜那几百个闹事的人被提出来站在赤龙身下。
国际军自然不说，对拉斐尔的信服是刻进骨子里的。
因为对他们来说赤神就是道德，是秩序本身，他们无法想象没有赤神的社会会怎样，那一定是恐怖的地狱。
至于亚人类一方就更多带有迷信崇拜的元素，也说不出为什么，反正赤神就是唯一。
不过他们现在都惴惴不安，因为拉斐尔的脸色不太好，一看就生过气。
“我无数次说过，用种族区分敌我是愚蠢的懦夫行为！”他带着愠怒开口，“早在埃尔大学院开办的时候，这句话就写进了教材；在纷乱之地，这也是教给你们这些亚人类的头几句话！”
“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出身几何，一个从贵族家出生的孩子、和一个山洞出生的狼人在来到世界的刹那是相差无几的！”
“纳特人曾将一个弃婴交给亚人抚养，结果就是那个人类学会了吃血食、和生水，如骡马一样温顺地被压榨；再交给一条纯正的狼抚养，那个人类就彻底兽化，变成了四肢行走、擅长捕猎的野兽，任何文明的教条都无法对它干涉。”
拉斐尔身下的“罪犯”低着头瑟瑟发抖，背后就是赤龙本尊压力实在太大了。
“可见先验的东西总是那么不可靠，后天的经验、教育、知识才是最重要的，这也是智慧生命生而平等的论据之一。”
“血统论的、种族的、标签化的，在我这里都要被彻底扫进垃圾堆！是剥削者们弄出的一道道藩篱，用来阻止最有力量的大众联合起来的工具。也是平平无奇的他们贪天之功，把大众功劳果实的荣耀安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段！”
拉斐尔有资格说这句话，因为他的确没有靠剥削民众吃饭，而是靠龙血眷族。
不过龙血眷族被视为巨龙身心的一部分，就像大脑和四肢，只不过声波和文字代替了神经末梢，反射时长更久而已。理论上来说，拉斐尔是自己劳动养活自己，不过反映在现实中非常抽象。
龙血眷族的自我被巨龙主人的意志充斥，是天生如此没人教的。
当主人意志消弭后，这些眷族大多会被来自主人意志的基因继承，也就是所谓的后代。
但当所有主人意志全部消失，眷族也就失去了自我，基本都会守在原地默默等死，少数幸存下来的会变成活尸、野兽一类的玩意儿。
觉醒自我的眷族类似癌细胞，比如伊诺克缇。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龙本身就不可思议，是生物学的奇迹，有这么多外挂也是造物主的责任。
对赤龙来说，除了擎山，一切都可以不要，只掌握管理权即可，他的欲望都在黄金上。
“所以你们几位先生————”拉斐尔弯下长脖盯上那个狐人及其朋友，“————为什么如此仇视不远万里来帮你们的人类？”
狐人大气都不敢出，赤龙那对灼灼金瞳像是转轮，在轮回中无声摄入他的心神之间，如干练的间谍翻看着他心底所有的秘密。
巨大的压迫感让这几百个人不停分泌汗水，最后狐人终于顶不住压力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自我批判。
拉斐尔弯起脖子看向下方的人群，“你们应当记住我们是为何而战！是为了建成一个地上天国！”
“在这个天国中，每个个体都有同样的初始条件，没有谁可以剥削谁，我也不行，我只是一个领跑者。”
这番话不管是不是真心，至少下方的人群立刻爆发了巨大的欢呼，拉斐尔的个体声望，还有整个集团组织的凝聚战斗力瞬间暴涨！
赫斯和米莎等埃尔人不顾一切地呐喊：“万岁！赤龙万岁！”
拉斐尔继续陈述：“所谓祖先的荣耀、同族的光荣都是过去的事，别人的事。如果仅凭先天不可更改的血统种族而自命不凡，蔑视仇视他人，不注重自我的觉醒，那就是流氓的、落后的，法律会处理他们，这些人要从肉身到精神进行彻底改造！”
龙峰飞行场降落了飞龙，格斯霍尔一屁股跳到地面上开始呕吐，空中行程的颠簸差点把一个完整的汉子弄散架。
但他刚好就听到了赤龙的最后一段话：
“......我不是否认集体的荣耀很伟大。但一个人如果并未参与其中，而仅凭和集体是同一种族、就臆想自己也沐浴在那荣耀中，这实际上和那些贪天之功的君主贵族没什么区别。”
“除非你也加入集体实际参加了工作，否则还是不要颅内高潮为好。因为高潮之后的空虚是极度痛苦的，那本质是精神成瘾品，会渐渐摧毁一个完整的自我人格。而追求自我的完整，是我们之所以战斗的理由之一！”
“原来如此”格斯霍尔来不及管生理上的恶心和嘴角的呕吐物，连忙抬起脑袋想瞻仰赤龙的风貌。
“祂确实是一位导师级存在，祂的确有世界上所有问题的答案！”格斯霍尔无比激动。
“怪不得每次报纸上说纳特帝国如何如何繁华，周围的穷人那么兴奋我总感觉怪怪的，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拉斐尔瞥了瞥远处降落的飞龙。
“还真有外国上的赤龙信徒啊，不单是埃尔的。”他心中窃喜。
说赤龙真为了民众着想那是鬼话。
不过动机不纯也有好处，那就是不会犯理想主义错误，不会葬送掉大好局面。
拉斐尔从现实角度出发施行策略，每一条都会紧扣当前的问题，这样是最稳妥的。
“既然如此。”他想，“我只是测试一下在全大陆我的影响力有多大，顺便测试各国的矛盾有多尖锐。”
“现在都来了1000多个外国人，看来未来的环境大好，优势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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