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血染的冰湖（上）
分配好国际军的工作后，休伦担任临时教长召开了士兵会，优秀士兵和各级军官以及后勤人员集中在一起讨论如何制敌。
场馆依然在赤神礼拜堂内，许多缠着绷带满身污垢的战士围在赤神像周围。
休伦站在布道席上说道：“先汇报各方的战斗情况吧。”
负责前线的军官举手：“北路和中路情况良好，敌人迫于地形的压力始终不敢深入，几波特种突击都被我们的游击战术剿灭，现在缩在西岸滩头不敢前进一步。”
这个状况让众士兵心底一松。
打了这么久仗，一些常识他们还是知道的，那些驻守滩头的敌人离他们的本部太远了，失去了炮击的掩护。
只要己方炮兵就位，一轮齐射就能将其驱逐。
休伦于是问向国际军第七营队长：“炮兵们什么时候到？”
“大概明早五点吧，刚和他们通讯过了。”
“也就是说明早六点休整完毕后我们就有炮火支援了。”休伦默默心想。
极地战役进行到现在为止，独立武装方已经损失了700左右兵力，不过现在又添加了1400生力军，五十号村落这个稳定后方也起到快速恢复战力的作用。
也就是说他手上足有3700精锐。
根据冰海鸦龙、血龙和侦察兵的情报，敌人的数量远少于自己的想象，尤德斯大量的兵力集结在窝阔镇至库尔森林一带的雪原无法加入战场。
不光是因为这些仆从军战斗力弱，还有库尔森林内，那条脆弱单一的交通线无法承受过多士兵的后勤需求。
如果把全部五万人硬塞进来，后果就是一天只能运少部分士兵的辎重，剩下的人饿肚子。
当然也可以多运粮食，那就得减少弹药和燃料的数量。
问题是这是战争又不是旅游，弹药少了关键时刻打不出炮弹怎么办？
参谋们根据军事统筹学粗略估算，这条补给线最多供给一万三千作战士兵。
而且军团是远道之师，还必须分出至少四千人保护整条交通线的安全，再刨去炮兵、侦察兵、狮鹫骑兵、工兵、后勤、指挥部等角色，真正上前线的步兵也不过七千左右。
这还是按一万三千的总兵力算的，如果实际没这么多人那还得减。
“不如分兵出去攻击敌人的后方？”白天参与了北路游击战的一名普通亚人战士提出建议。
休伦示意他站到中间来说。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很明确敌人有且只有一条输血管，那能不能尝试将其切断，就像几天前敌人趁夜在北路的做法？”
立刻有士兵赞成：“这个好！切断他们的后路，炮弹就越打越少！”
但也有老兵顾虑：“可这支绕后的游击队能打到要害吗？那儿有好几千人呢！而且那些鹰头狮子在前线虽然能被空炮打跑，但在自己的地盘可就没人能管了，游击同志会不会全军覆没？”
士兵和军官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苦思扰敌之法。
他们亲身参与这场战斗，最有资格发表建议。
这也是赤神教让人无比向往的魅力之一。
“教徒群众会”模式使参与一件事的每个人都能发表己见，从而让人真切感受到自己参与的过程，自我价值逐渐在实现，作为智慧生命体的尊严得到维护。
不过必须要有赤神眷族作为教长仲裁主持，把讨论限度和烈度控制在大多数人可以接受的范围，否则脾气暴躁的有可能当场殴打异己者。
休伦拍了拍桌子，他代表的赤神无上威望骤然降临，所有人都乖乖闭嘴。
“听了各位同志的意见，派出小股部队骚扰敌人还是很有必要。从战略上讲，至少也能拖住敌人那几千后卫的步伐，不让他们在关键时刻出现在前线战场。”
“不过必须得考虑安全和有效作战问题，大家继续讨论。”
就这样所有人的智慧激烈碰撞，每个人都能考虑到关键点，但也会有考虑不到的地方，汇总起来，一个较为完美的方案出炉了。
不一会儿，休伦宣布：“就这样吧，北路和中路的王牌游击战士组成三人一组的小队从南路绕过去，然后自由骚扰袭击交通线，既可以避免被狮鹫骑兵发现一网打尽，也能做到迷惑敌人我军的数量。”
“具体人数......三百人足够了。”
接着士兵会开始讨论想吃什么饭菜、如何在雪天保养弩炮正常发射、哪个班队、营队长指挥太差等问题，所有内部矛盾都在这里释放调和。
嗞——————
联络球的噪音响起，休伦拿起来一看，是龙峰总部的通讯请求。
他欣喜若狂，激活通讯法阵说道：“参谋部吗？这几天战事非常顺利，只要能派一队————不！一只结晶电龙或者飞龙支援，敌人将不可逆转的败退！”
他太希望获得天空助力了。
然而依旧是无情的拒绝：“对不起小统领，你的申请无法通过，我等之主与瓦伦大统领已经决定，所有结晶龙族全部投入西线的计划。”
“现在联络你是通知参谋部的命令，根据你一小时前传来的战报，我们认为你部已经具备反击的条件，请在三日内着手策划进攻作战，将敌人彻底驱逐出库尔森林粉碎军团的战略迂回。”
“最新一批物资已调入铁刀镇，你可以自由选取。”
通讯很快中断，留下满脸震惊的休伦。
“进攻？”
他毫无办法，只好让参谋留下，其余人回去睡觉了。
与此同时，村落里的医师会、炼金师会乃至厨房大婶会都在召开。
有些是讨论解决实际问题的，有些是互相鼓励的。
厨房大婶们则在研究新菜谱，因为国际军顺道带来了足够丰富的食材，甚至包括水果和新鲜蔬菜。
————
于此同时，冰湖对岸。
尤德斯部经过一天的苦战，不仅寸功未进，反而丢失阵地。
军团士兵没有五十号村落那么温馨的环境，他们只能缩在野营帐篷里，裹着毛毯瑟瑟发抖，微弱的火炉根本无法让气温回到零上，因为这里没有可靠的建筑体，也没有发热炉系统燃烧铀金黑炭石制造暖气。
自然也没有厨房灶台，热食别想了，冻豌豆能彻底煮开都不错了。
咽下既夹生又冰冷的主食，啃掉比石头都硬的咸肉干，再喝下一壶水，军团士兵在士队长的呵斥下钻入被窝，白天的生死煎熬，战败的阴云笼罩，晚上又如此凄惨，他们的脑子什么也无法思考。
但整个军队的凝聚力仍然健在，因为圣团长尤德斯从来和士卒同甘共苦，他也吃着一样的伙食绝不搞特殊，顶多碗里的冻豌豆是熟透状态，成了一坨绿色糊糊。
他彻夜坐在办公桌前难以入眠，长发散落垂直腰间，紫色的眸子里布满焦虑和血丝。
“老师，能不能给我调一头战斗巨龙？哪怕只有一头也好啊！”尤德斯对着联络球苦苦哀求。
但雅克莫莱只能表示抱歉：“我的尤德斯，西线已经到关键时刻了，你师兄阿曼德马上就能突破最后一道防线！然后那些亚种匪寇的屏障就会支离破碎，我们长驱直入便可以攻破龙峰！”
“诸国都在观望，如果赤龙大势已去，他们就会逼迫埃尔官方兑换耐萨劵，然后独立武装的整个后勤将崩溃。就像我们之前分析出的情报那样————独立武装只掌握着少量产业，装备粮食几乎全来自埃尔输送，而埃尔则是用耐萨劵在全大陆收购。”
“只要埃尔的经济崩溃，独立武装必然不攻自破。至于赤龙自身具备的战斗力————我们不是几百年没打仗、战争思维还停留在中古的莫雷人，早年准备的秘法手段和察拉汗国的援助绝对能抗住它。”
相较战线绵延几百公里的西线战场，极地战场就像乡下人械斗，实在不值得再投资，更何况还泄密了。
尤德斯怀着沉重的心关闭通讯，茫然地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接下来的战斗该如何进行。
“将士们的希望都寄托在我一个人的身上，但敌人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都打了平手，接下来会如何？”
——————
时间飞逝，很快来到12月13日。
这几天双方都很默契地没有再次大举进攻，而是调整部署、重新整备，并且派出狙击手和游击队骚扰对方。
南路小岛摩擦不断，不过在埃尔狮鹫骑兵和后续赶来的炮火远程支援下，一挺挺机炮和充足补给送到了岛上，阵地逐渐稳固。
五十号村落内，米莎一手炼金术式、一手高级照明法术探查着雪地动力车内盖。
她身前的大型器械有着又宽又高的底盘，两轮金属铰链式履带可以无视大部分恶劣地形，车身上有半封闭货舱，极地驻军的补给几乎全靠它运来。
旁边围观了很多好奇的亚人。
和国际军人类关系最好的熊人大婶询问：“炼金师姑娘，这是个啥啊？怎么比岩骡、雪牦牛还厉害，比我们村的熊傻大个还能走雪路？而且每次都能带这么多东西。”
“铀金动力车雪地版。”米莎检查出了泄露燃料的原因，动力炉的合金缸体变形破裂出了一条缝。
她心想：“应该是液化铀金燃烧释放的热量，和极地寒冷天气之间的温差导致的。”
不过现在条件不允许，所以她只能强行用炼金术焊上，什么时候二次破裂听天由命。
看着米莎从工具箱中取出顶压器、法术钳、炼金石板、扁铲、小锤、魔力缆线等工具操作起来，亚人们目瞪口呆，完全看不懂这些工艺流程。
而雪地车内部构造的复杂度也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一枚枚比体毛还细的钢材精细度让人叹为观止，但就是这些东西结合在一起，能让极地驻军能以最快速度获得珍贵的补给。
“看来这些人类也很厉害啊！”
“对啊，之前还觉得他们又瘦又小，开战还得我们去保护，嫌麻烦......”
“休伦神使说得不错呢，术业有专攻，我共生合作才能做到共赢。”
国际带来的帮助，让亚人对人类的态度大有改观。
机械动力和更专业的军事学让他们受益匪浅。
比如雪地车开来后就不用亚人做牛做马去拖拽大板车了，铀金动力比人力高几个数量级。
更科学合理的阵地规划也让堑壕里的士兵减少被炮火命中的可能。
“真厉害啊！这么年轻就能掌握这种东西。”熊人大婶果断佩服米莎的技艺，之前一度成废铁的雪地车又冒出了黑烟传来动力炉的轰鸣声。
“安娜大婶，听说战争胜利后，在赤神的领导下我们的孩子也能进入......那个叫什么大学区的地方学这些东西。”一旁的中年亚人战士羡慕道。
熊大婶双掌抚胸：“哦！那我希望战争快点胜利！伟大赤神降临把我那三个心肝儿孙女送进去好好学习，她们不应该和我一样小时候被人用铁链锁着脖子。”
米莎蹲在地上和机械师一起调试履带轮毂，他们默默听着周围亚人的交谈，嘴角无声咧开绽放笑容。
没有理由，帮助别人获得幸福就是这么快乐暖心，足以冲破一切环境、恐惧的封锁。
呜——————
急促的警报突然响起，战争的残酷再次将众人拽回现实。
这不是遭到袭击的讯号，而是预备发起反击的进攻号角。
经过数日的策划，休伦和驻军参谋完善了计划，利用雪地车优秀的越野速度加快物资积累，比尤德斯提前转好冷却时间率先发起攻击。
“保佑吧，伟大赤神，保佑大家取得胜利。”米莎等人抬起身子默默为那些奔赴前线的战士祈祷。
不过这也不算迷信，毕竟伟大赤神的化身之一休伦的确在负责战场指挥。
“照既定计划，中路集结的1800人攻击敌人的中路小岛，北路绕道冰湖上方侧击敌后，南路小岛开始阵地推进。”休伦下达命令。
国际军炮兵第一时间开火，直接攻击东岸的敌后大本营。
尤其在情报获得突破的情况下，敌人炮兵阵地的信息被获知大半。
几轮炮击后敌人还不能组织反击，因为被炸得不敢露头。
“圣团长，那群亚种匪寇开始进攻了！”通讯兵着急冲进指挥部报告。
尤德斯这几天一直没睡觉，在等候下一次进攻所需的物资运来，同时反复规划新的战术。
此时听到这惊天噩耗猛地颤抖了一下，一张憔悴无比的脸抬了起来。
“不可能！”他不能接受这事实，“侦察狮鹫没有看到任何雪橇车队，他们哪里来的弹药进攻！”
尤德斯同样在全力获得情报。
情报显示，库尔森林西面的主路没有大量车队经过。
他很容易判断出极地驻军缺乏物资，因为就算对方趁侦察狮鹫换岗的空当偷偷运输，那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通过半片森林。
下一波侦察狮鹫到位后便能发现车队的踪影，数千人所需的物资车队会绵延上百米，很轻松就能被肉眼捕捉。
不可能绕其他路，因为大规模车队无法通行，这是客观事实。
“传令下去，坚守阵地！并尝试反攻。”尤德斯被迫接受了防守方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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