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报告
“请坐。”
阿努比斯毫不避讳地用袖子大力挥扫着桌上的污料，同时将萨菲蕾雅抱下来放在长椅上。
希尔高抬起尾巴慢慢坐下，狼人已经端了一杯红茶过来了。
“谢谢，不过我以为会是酒水。”希尔看着白釉瓷杯中的液体，适时开了一句玩笑。
“我听说上流的社会都是以茶作为待客的饮料。”阿努比斯努力端坐模仿着贵族沉稳内敛的腔调。
“最多加一瓶金色的香槟，烈酒是不会上台面的。”
希尔抿着嘴点了点头。
“大团长，泽妮小姐似乎很不满意主人，是不是因为它没有给你们一点奖赏？”
“怎么会？”阿努比斯当即否认，“我们虽然是外来者，但早已耳闻过了赤龙的威名，它是天灾的化身，一己之力灭亡了莫雷王国的首都，能在这尊巨龙下效力，是我们的荣幸。”
狼人说完好话后脸色一下又低沉了起来，带着些许市侩小声嘀咕：“但再强的信念也不能填饱肚子。我的小伙子们的确做到了赤龙的要求，战争期间没有任何逆反行为，也牺牲了自己，为赤龙的基业做出了贡献。”
“但现在，除了人类提供食物给我们，其余的荣耀、赏赐一个都没有，赤龙也没有传见我们，实在让人......”
阿努比斯先捧后踩，将泽妮话中的意思委婉地表达了出来。
希尔无视了诉苦，径直问道：“在战争结束后你们就直接来到了这里吗？阿尔维斯是怎么命令你们的？”
狼人半眯起一只眼睛，似乎从这话中察觉到了什么。
它警惕地回答：“能怎么命令？收拾战场押运俘虏后就就地解散了，我带着我的小伙子们回到这里，龙血眷族去了擎山，之后他就再没来过了。”
“哦......没来过......”
希尔陷入了沉思。
“对了.......”
阿努比斯凑近了小声开口：“希尔大人，我听说赤龙在擎山得到了好一笔财富，漫山遍野.......”
“收起你的妄念！”
赤鼠龙变色当即怒斥：“你要是敢打那些东西的主意，我可不敢保证会有怎样的恐怖事件发生！”
狼人被训斥后并不气馁：“这么说是真的了？实际上，我......”
“阿努比斯，别打那些黄金的主意。”
一个出人意料的声音传来，希尔转头一看，来自黑教士帕拉丁。
“你懂什么？”阿努比斯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插嘴。
“那些都是流传了万年，早在这片蛮荒之地诞生文明之前就存在的东西。”帕拉丁将自己全身藏在兜帽里阴沉开口。
“神诅咒了它们，有识的远见之士绝不会轻举妄动————比如此前在这里的人类————灰色缠绕在金子上，在《启示录》中，灰代表死亡。”
希尔冷眼看向这个出言不逊的神棍：“你叫帕拉丁？你的意思是我的主人会被一些没有意识的金属拖入死亡？就算是有人觊觎财富妄图刺杀他，那也会被无上的力量反被摧毁。”
阿努比斯连忙站起来走过去：“快道歉，这时候你就别卖弄过时可笑的教会经典了。”
帕拉丁站起了身：“但你主人除外，因为这些东西就是熔铁龙们熔铸而出，也就是他的祖先。”
“你在说什么？”希尔想继续追问，但黑教士已经步入了内室。
“尊敬的统领，我想我们可以不纠结物质的财富，毕竟这个地方看上去很小，那些人类管理者又没有慷慨大善人的面向。”
阿努比斯拉扯着怔怔看着室内的希尔，继续刚才的话题：
“来这里这么久了，我算是知道人类的德行了，他们奋力排外，厌恶和自己不一样的异族，只会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利用我们；而赤龙不一样，我听说他已经成功压制了那帮人类，这里仍然是矮人掌权，实在让人解恨啊！”
希尔很想继续追问那个黑教士更多细节，但现在显然不是好时机。
它瞥了一眼满脸笑容的狼人，终于明白黑龙为什么叫它狗崽子了，这面容和姿态与亲近人类的家犬无异。
“不就想赖在这里得个一官半职吗。”希尔一下就知道了他的目的。
雇佣兵当然要付佣金给他们。
但阿努比斯似乎不想回纷争平原了，试图用酬金换一个久居的机会，毕竟老家天天战火纷飞，还有各路邪魔外道横行，相比之下已经基本解决外部压力的埃尔简直是天堂。
“你想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希尔笑着回答。
这句话让阿努比斯振奋无比，当即表现出洗耳恭听的意思。
“但现在此地实际情况复杂，底层构成是人类，但名头上却是矮人王国；旧贵族掌握了实际权力但我主却是政权根基，再加上这几天的风云变幻.......你应该知道这不是找上一个码头拜上一拜就能入伙的事。”
狼人脸上的陪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狡诈和锋芒：“您在和我说实话，确实比人类甚至那个阿尔维斯有诚意得多。”
希尔挡住了想继续开口的阿努比斯：“别着急下决定，虽然主人在你们眼里就是脑子简单力量强大的龙。但我不会天真地以为随意一句话就能获得你们运营几十年佣兵团的效忠，好好想想，思考自己的未来和该怎么做再来找我。”
说完，它就离开了这里，留下阿努比斯站在屋内陷入深思。
......
晚上，拉斐尔就收到了血龙带来的一系列消息。
他刚睡了一个饱满的下午觉，正想着去山顶找阿诺德玩，逗弄金龙妮可解闷，结果就收到了一大堆报告。
拿起矮人特制的放大镜，他开始艰难地辨认小纸片上的龙文。
埃维莉娜和嘉丽留在了王宫城堡，在隔绝条件下替他整理埃尔每日的公文。
“阿尔维斯的报告，还真来了，希尔的计策确实不错......家人......也许我可以更极端一点。”他心里酝酿起阴谋读着秘密报告。
“这是纠察队的内幕，那个人类武装？科莫家族将瓦缇家族的势力彻底铲除了出去，阿尔维斯为了收买科莫家站队自己，用执政官权力压下了瓦缇家族试图上报给我的报告！”
拉斐尔读到这里龙瞳中金光一闪，愤怒地抬起身体一尾巴横扫挥断了一根大厅支柱。
还真有这些细小的污流瞒着自己肆意流淌。
他站着继续看下去：“......强行捆绑人类民女和纠察队员婚配，将我送下去的食物再分配成立奖赏条件换取更稳固的根基。因此人们实际上更愿意相信贵族们是主权者。他们联合一起隐瞒真相，民众以为食物来自于他们，或是他们争取来的......”
看了半天，拉斐尔逐渐领悟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在渲染下仅仅只是一个象征符号，让人们说服自己乖乖干活的理由。
“如何才可以既能让埃尔保持现有活力，又能使我的意志贯彻到每一个角落呢？把他们都转化为龙血眷族？可那样的后果很难预测。”
龙血之于智慧生命何难起什么作用，历史上除了少数人，大多都很快被在体内充盈的力量胀开爆体而亡。
米尔魔斯生前的身体素质并不差，再加上精神的崩溃才有成功的可能。
拉斐尔细细思考起来，他习惯于寡头独裁，但又不想再一次掀桌子重来。
“算了，回头再想。”想了半天都没有什么好思路，只能继续看下去。
接下来的都是一些琐碎的细节，阿尔维斯详细说明了每个部门的运转情况，重复性的名词让拉斐尔头昏脑胀，准备都交给希尔处理。
最后是希尔的报告。
“它说邪翼佣兵团没有和任何人过近接触，建议我拉拢他们？”
拉斐尔这才想起境内还有一支不弱的力量。
他第一反应是这帮家伙怎么还没走？赖在这里想干嘛？
但希尔详细说明了邪翼团作为第三者在埃尔中的冲击力不容小觑，如果赤龙想将自己的眷族尽数收拢到擎山和旧领地与外界隔绝保持基本盘的纯洁，那就必须寻找盟友。
同样非人类的邪翼团是个很好的选择，赤鼠龙还将自己观察到的其诸位团长的内心想法写在了上面。
“狼人阿努比斯，大团长，处事油滑，擅长见风使舵，尽管需要担心他两面三刀，但智慧不低，能分清长期利益和短期利益的区别，可以画饼来拉拢。”
“黑龙泽妮，疑似二号角色。心机很浅，有什么说什么，可以作为窗口观察邪翼高层的态度；和其余团长关系很好，不能内部瓦解，力量稍弱，并不能与一队战斗巨龙单打独斗，但意志力强，不会轻易逃跑，稍微示弱应该可以让其服从......”
拉斐尔连看了两个角色，慢慢重新趴下回忆着关于邪翼的信息。
最早是舍纳请了一个叫“洛努”的法师来到欧康堡，那时似乎他们就和人类贵族关系不错。
“等等，如果只有那个洛努是和舍纳的对接人，其余的团长从未出面，那么舍纳被迫给我干活后，双方都失去了沟通渠道。”
拉斐尔忌惮其和人类的关系更深，自己只是后来者。可希尔的报告中没有提到人类贵族和邪翼如何接近，甚至空无遮拦的泽妮还自曝没人再理他们。
“这样的话，等于这是一个空白的、渴望被接纳的眷属族群......不行，还是继续观察后再说。”
他终究经历了许多成长了不少，不会轻易交出自己的信任了。
“最后是黑教士帕拉丁，非常神秘，面不示人......谣传我的黄金是充满了灰色气息的诅咒物！”
拉斐尔当场惊起，身上覆盖的金子“哗啦啦”洒下。
这是当初舍纳告诉他的秘闻，而仅仅是因为他是长生的实况见证者，历史上记录此事的文件、知情者都没有传下来，理应是彻底被封死的消息。
但却由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说了出来。
拉斐尔凑近了往下读：“......帕拉丁还说这是熔铁龙所铸，我的祖先？所以龙不会受到诅咒，人类却必然遭殃。”
希尔认为这是口出狂言哗众取宠后又害怕赤龙的威势，所以帕拉丁才随意找了个借口昏过去。
但拉斐尔却发现了一个关键。
“熔铁龙？埃敏老祖母似乎说过这个词。”
他从空间环里释放出了老父亲提前遗传下来的古籍，传奇巨龙的日志记录。
分布在山体内丰富的松明石矿在夜晚里隐约透射出黄昏般的暖光，财宝则在这浑浊中被激起了金色的弧波，一环环照耀在拉斐尔的龙鳞上。
赤龙就着微弱的光芒瞪大眼睛仔细寻找着书中的线索。
终于在很早的一篇日记中发现了来源：
“今天是我成年的日子，很早以前祖父就告诉我，我是一条绝美的熔铁龙，比当初的祖母还要美丽，我理应受到龙族同类的仰慕，不过是在前往洛加察群山中寻得真理后才享受这一切。”
“他是真正的强者，教会了我很多知识，但似乎想告诉我什么事却又不敢。但这不妨碍我对他的爱戴和敬佩。”
“然而我准备北上去群山时，父亲找到了我阻止我去，我质问他凭什么违背祖父的教诲？他却表示不知道。”
“在我告诉他那些话后，父亲的脸色很难看。”
“他首先告诉我‘熔铁龙’是龙族的忌讳之词，他们那一代已经改口称自己为红龙了，以后我也只能称自己和后代为红龙，不可以再提起古称。”
“之后洛加察大山是禁地，我们应该以最虔诚的心去礼拜，而不是妄图凭一己之力进入探险，那是巨大的错误。”
拉斐尔都到这儿不由看了看周围：“巨大的错误？我的乖乖！老爹可从没有告诉我这些！而且北上去洛加察山脉？我的老家在现今的卡鲁克森林？不过那是一万多年前得事了，地质一定发生了变化。”
日记后面就提到了埃敏祖祖母是如何和更老的祖祖祖父闹翻离家出走，然后和路德维希、海德里希一金一银两条同样野心勃勃的龙成功飞越了群山。
之后日记逐步转向狗血剧，埃敏暗恋路德维希，而海德里希暗恋埃敏，路德维希则似乎谁也不爱，成天对着大山和大海思考。
“再后面就是他们集结同胞开启古龙战争了......如果熔铁龙这个词仅在我们龙族中传播，人类为什么会知道？”
拉斐尔皱起了眉头，牵涉古代的事件可能会扯上兽人，也许可以从中找到蛛丝马迹解释娜娜不可愈合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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