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唯将终夜长开眼

梁红玉长长一番话说得恳切又哀求，让云姨眼眶很快晕红了一下，她愣了片刻，把眼睛一转，竟恨得牙咬咬，“小蹄子！”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动作留足了情面，她撑着眉心发了好大一会儿神。随着蜡烛燃尽发出的最后的爆破声，云姨才把桌上的箱匣朝梁红玉身前一推。

        “出去了逮着哪样都要花钱，你自己拿着，长点心眼，你要滚就赶紧滚，把那九思也一并带走，本来当初他就是随了你的，搁这院子里，我看着烦！”

        风尘女子多义气，红玉深深的体会这一点，所以不再扭捏，赶紧跪身表示感谢。

        芸姨一抬手就往她手臂上抚了一巴掌，打断她的礼数，嗔道，“跪什么跪，这日子你也跪的够多了，你真要有本事，就给我双脚站牢了！”

        这一掌蓄足了力量，隔着薄薄的衣衫，火辣辣的疼在红玉的手臂上。

        红玉知道这其间的意味，红了眼圈。

        云姨再也不看她，把梁红玉带过来的箱匣原封不动的往她怀里一塞，拉开门，“赶紧给我滚，你一个姑娘家要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云楼庙小，装不下你。”

        就在红玉垂首，眼框处含着薄薄一层水汽，正待退出去的时候，云姨又犹疑着叫住她，“红玉，出了这个门，你莫后悔了，也莫负了我这一点心。”说完便上前几步，推攘着梁红玉出去。

        梁红玉借着她手臂的力量，一个旋身，一下子就搂住了单薄的云姨，她感觉到云姨身体一僵，红玉无声的勾了勾嘴角，把下巴搁在云姨的肩窝，喃喃道，“云妈妈，红玉一定挣一个漂亮的日子给你看。”

        告别云姨，红玉转过回廊，腰间绶环垂下有节律的轻敲在她右侧胯骨间，她感受着这种密集轻松的敲击，停下了脚步。

        回廊转过头，是青衣小厮九思，垂首默立在廊杆边。

        一见红玉现身，九思微微躬了躬身，手垂在身后，全然找不见一丝奴性，他问，“姑娘打算什么时候起身？”

        童贯的大军在京口修整了一日也要奉命回朝，韩世忠自要随军，而红玉的身份不便随从，她跟韩世忠一合计，准备先自己取道上汴京，韩世忠在出征方腊叛变的时候，就让妻子白瑛举家往汴京城里迁了，红玉直接按着地址便可找过去。

        “尽早吧。”红玉也不意外，落落大方的道出自己的计划，并不打算追问他昨日宴会上出手相阻的事。“嗯。”九思得了回话，往衣袖里一掏，骨节分明的手里便多了一管药膏，他递给梁红玉，“昨日奴才冒失了，伤了姑娘。”

        红玉顺着他的目光，才注意到自己右手背上昨日被热茶水烫伤了不少，起了星星点点的水泡。

        “无妨的。”

        “嗯。”九思颔首，依然把手垂在身后，只是不再看梁红玉，侧身对着她，注视着远处淡青色略带薄雾的晨光。

        他复又动了动嘴，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姑娘为什么偏生要押那籍籍无名的韩世忠？”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选尚难自保的我？”梁红玉没料到他的发问，怔愣一下，上前两步以同样的姿态站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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