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初识杀将心谋计

一声冷哼先于童贯的开口，统制官王渊横了一眼辛兴宗，“得你心的都得给你占了？！天下哪有这个理？！当日你看上了叛贼方腊，手底下小将替你冲锋陷阵，你守在洞口捡现成，怎么，还上瘾了不成！”

        一句话毫不留情面，在座的一些知情人士皆交头接耳起来，让辛兴宗脸上挂不住，极为难堪。

        “王大人说得好！”有武将显然是喝大了，在这样众人默契的缄默的时候，踉跄的站起来，大着嗓子附和，“你辛兴宗顶了人家韩世忠的功绩上报朝廷，好好的一伙计，原本可以一役成名，到头来一个承节郎的低级军衔就被打发了事，实在是不厚道！”

        醉酒武将口中的“好好的一伙计”——韩世忠手上的酒盏一洒，埋首自嘲一般的扯了扯嘴角，粗大有力的手指骨节捏着酒杯，有些泛白。

        王渊性子直，看了一眼低首不语的韩世忠，把杯子朝着童贯一举，“童宣抚，依我看，这美人，要赏也该赏给我这老实的兄弟！”

        这回轮到韩世忠豁然抬首，看了眼王渊，又迅速扫了眼上座的梁红玉。

        虽说这一出闹得让梁红玉多少有些意外，但是别人的一句话，就定死了她的一生，梁红玉有种悲凉，只能抽离出这场热闹，冷眼旁观。

        远处是楼台灯火，近处是靡靡笙歌，整个大院遍植的粉红色合欢花，丝绒一般，在一盏盏大红灯笼的氤氲下，分外迷惑人。

        童贯脸色却很难看，蠕动了几下嘴巴，眼神复杂的看着下座的韩世忠。

        “呀！”柳绵突然发出的惊呼打断了这场不大不小的僵持，众人才看到，有位青衣小厮脚下生了绊，堪堪擦过柳绵，手里一壶醒酒的热茶，直直的就朝端坐着的梁红玉身上泼过去。

        被泼了一身滚热茶水的梁红玉吃疼，回过头深深的望了一眼出错的小厮九思。

        云姨赶紧起身，“哎哟，这手都给烫红了，别在这丢脸了，赶紧下去换一身敷点药。”一边说话，一边雷厉风行的吆喝着梁红玉退下去。

        “红玉出了丑，给各位赔罪了。”梁红玉捡了这个被九思刻意制造出来的机会，裣衽行礼，顺势告退，脚步轻盈的就穿越水榭回房间，身体很快隐匿在了荷叶深处。

        宋朝教坊妓院风气开放，上有宋徽宗赵佶为鲜明的榜样，【注：宋朝称皇帝为官家】官家对艳满汴京城的名妓李师师的出格追逐，在知情人士的缄口不言里早已成为“美谈”，上有官家如此，更不必说这些官将。

        芸楼的姑娘们也不拘谨，各显本事，蜜里调油，毫不费劲的就让场面再次缠绵起来。

        谁都没再提赏赐的事情，只有韩世忠直起半张身子，目光转向隐匿掉梁红玉的荷塘。

        隔着莲湖，侧着半面身子绕过廊桥的梁红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最终还是犹豫着回了头，猝不及防的就直直的撞进了韩世忠的瞳眸里。

        隔着一塘湖的距离，风起夏衫。

        明明是有些生硬坚毅的过分了的五官，粗犷过头了的一个赳赳武夫，照彻满庭的红色光晕一洒下来，却带着厚重踏实感，再仔细品，还能找出一些睥睨和清朗的倨傲，在一群不像话的男人里面，更衬出矫矫不群的气度，如果非要为这种气韵找个词的话，梁红玉想，那应该是——杀将。

        对，君子之姿，杀将之气，是不是如果再靠近一点，还能闻到那飘杵疆场血海，摸爬打滚出来的一身寒气和威严？

        梁红玉好笑的想起前一刻他面对赏赐豁然抬眼时的震惊，跟这群酒色生香的人比起来，竟然像是摆错了地方的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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