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真实
可是，有些人没有那么干净纯粹的心灵，他们就是要用这样腌臜龌龊的手段来让你臣服，以彰显自己的力量，以展示自己尊贵的身份。
所以有的时候，对于一个人来说，你有多强的能力是没有用的，重要的是你脚下站在哪个位置。
苏清依终于看清楚真相，明白了这个道理的时候，却发现为时已晚。
她静静地等待毒辣的酒灌到她嘴里，静静地等待死神咬住她的灵魂，带她去到黄泉路，来到断魂桥。
据说那碗不知道酸甜苦辣的孟婆汤，可以让你忘记前世今生，有的时候想想忘记，也许是一件好事。起码不必为过去所困扰，起码能够让痛苦的事情眨眼间过去，剩下的不是畅快，而是麻木不仁。
“陛下，手下留情！”
苏清依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下巴上的手立刻就松开了，那个蓝袍男子来到她的身边，匆匆打量着她。
她的眼中已然没有了光彩，估计着她已经接受自己快要死了这个事实，所以，便一切都不在乎了。
她就像石头一样，呆呆地坐在地上，她的头发已经有些散乱，在挣扎的时候，苏簪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三截。几绺可怜的头发贴在她的脸上，衬托着她的苍白。
她看到眼前蓝色的身影，随即抬起头来看着那个温润的男子。
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焦灼的面庞，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紧张。他也是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俯视着她，是在同情，是在怜惜，也是在感到抱歉。
他的眼睛里也充满着对她的万分担心，似乎是在问她到底怎么样了。只是，她呆滞的目光就已经做了最好的回答。
在他的心里，她的眼睛是可以说话的，确凿的是她心灵的窗口。从她的眼睛里可以看到她的欢乐悲喜。
想到这里，他扑通一声跪着地上，旁边的侍卫也都识相的让了出去。
“陛下，微臣答应您的要求。”
一句话，掷地有声，苏清依第一次这样认真地打量他的侧脸。
因为是皇家的人，完全继承了皇家长得好看的优点，不管是鼻子还是没眼，都是出类拔萃的好看。
他在万人之中也算是出挑的长相，尤其是那皎白的肤色，估计这也跟他常年不出门有关系。
第一次遇见他时，只是觉得他很可怜，明明是十几岁的小伙子了，瘦骨嶙峋的，身上连块完整的赘肉都找不到。
相反，她捏着自己越长越胖的小脸，总感觉这个世界上，就被强行的划分成了两种人：一种是喝口凉水都要长上二两肉的，一种是吃遍天下山珍海味，身上不留半点痕迹的。
就是因为这样强行的划分，她就总觉得自己和他不完全就不是一个世界上的人。
很明显，皇帝并不是想要杀了她，而是想用她来威胁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落了怎样的把柄给这个卑鄙的皇帝，让眼前这个男子，这样低眉顺眼，这样卑躬屈膝，这样委曲求全。
不甘心，她从来不怕任何敌人，尤其不怕敌人将刀剑对准她的那一刻。因为起码在那一刻，身边所有的人都是安全的。
这种感觉太讨厌了，她居然成了他的不可言说，居然成了他最大的弱点。
“梁烨，你可是想清楚了？”
皇帝依旧是那威严的声音，在他的眼里，下面跪着的根本就是两只蝼蚁，在祈求着他给他们留一条生的出路。
他心中王者的尊严感立刻就升到了脑门，这种感觉让他想要立刻处置了这两只蝼蚁。他最喜欢的就是血溅当场的场面，这样的场面带给他快感，带给他荣耀。
“微臣已经想清楚了，微臣在此多谢陛下抬爱。”
无论是多么的不甘心，他都要咬着牙吞到肚子里，然后在脸上摆着一副温柔的笑容，因为苏清依曾说过，她最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样子。
梁烨知道，曾经的他因为活在阴暗的地狱里，早就已经忘了笑是怎样的一种表情。可是自打听她说了那句话，他的脸上常年挂着微笑，似乎已经变成了他的一种习惯。就像爱她，如今已经变成了他深入骨髓的习惯。
“你明白就好，这门婚事可是我和太后商议了许久，才给你定下的，王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早日成家，为梁家绵延子嗣了。”
苏清依心里一惊，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蔓延了全身。
原来如此，皇帝之所以把她叫过来，完全不是针对她，只是想用她来逼迫梁烨就范。估计这是皇帝一门心思想给梁烨说亲，结果梁烨不同意，所以皇帝就把她给抓了过来。
苏清依心里感觉到一阵阵的恶心，感觉到皇家人的冷血无情，同时也感受到了现实的无助。
最让她感觉到难受的是，她成了梁烨的把柄，梁烨因为她，就这样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还要对她强颜欢笑。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的话，即便是两人成双成对，也是各自舔舐着形单影只的灵魂。
泪水不争气地从眼睛滴落到她的衣衫，她的一衣衫就这样成了她的江河湖海。
“是，微臣多谢陛下和太后娘娘。”
“行了，没事就下去吧！”
皇帝似乎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挥了挥手示意两个人赶紧下去吧。
梁烨赶紧抓住苏清依的胳膊，准备拉她起来，皇帝却再次开口了。
“苏清依，刚才我问你什么？”
苏清依拼力抬起灼烧的眼睑，他第一次觉得灵魂是这样的空虚，也是第一次，这样痛恨自己的懦弱无能。明明是那样要好的朋友，却不能拯救他于苦海，反而将他推到水深火热之中。
哀，莫大于心死。
以后的梁烨若是也没有了灵魂，那么，他们的一切交情，岂不就无处寄托了吗？
“今天清依并没有进宫，没有听到陛下的教诲。”
她已然恨得咬牙切齿，她痛恨所有的皇帝，痛恨所有的掌权者，痛恨所有傲视天下的君王。
她仍然记得在月下曾经有人问她，有没有害怕的人。
那个怀抱曾经给过她温暖，那个人的声音曾经让她放下所有的委屈。
在她的生命中，从来不缺这样的温暖，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肯问这样的问题。
因为外表上足够强大，总有人以为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殊不知，第一个看穿她的恐惧的人，竟然是一个和她并未见过几面的，甚至让她都有点讨厌的陌生的男人。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速速出宫去吧！”
速速出宫？出宫去做什么？等待着梁烨要成亲的消息，然后带着愧疚的心情去参加吗？
让她如何面对这个待他如亲友的男人？明明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的为难？
“别怕，回家吧！”
梁烨跪在她的身边，低声提醒着她。她看了看那个在她身边一直给予她力量和支持的男人。
眼泪砸在地面上，没有办法洗刷她的愧疚。若然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她宁愿当初没有回到天都城，不愿意去亏欠，不愿意这样敷衍这个爱她入骨的男人。
她想要带走这个男人，想要带他脱离这个如牢笼般的天都城。如果当初不是她派人去找长公主求救，梁烨也不会随身而来，也不会就这样被皇帝扣下。
苏清依自然也想的明白，皇帝是怕西江侯一个人独大，所以想要把他的长子扣在京中作为人质，以免西江侯权势过大，为祸一方。
但是无论怎样说服自己，她都觉得自己是充满罪恶的。
看着她步履蹒跚地出了大殿，梁烨轻笑。
清依，还来不及告诉你，我心里的话，你懂吧！我要说什么，你一直都知道。我舍不得说出口，就是怕你为难，如今再也没有必要说出口了，让我珍藏着这份心意，继续守护着你吧！
这偌大的天都城，有我保护你，会不会就没那么寂寞了？
大殿都能重新关上了，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但是至少证明它是安全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值得。
别内疚，清依，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那样的美轮美奂，我喜欢看你欺负别人的样子，那样的真实动人。
我不喜欢你的眼泪，尤其不喜欢你为我掉眼泪。
苏清依茫然地走在路上，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到达怎样的远方。只是想着生活好像不止眼前的苍白，还可以有明天的推陈出新。
她感觉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脚下也是绵软无力的踩在地上，总感觉这是没有知觉的。平时，最喜欢脚踩在地上的感觉，这样让她觉得自己真实的活着，如今这样虚浮的脚步，让她觉得十分的不安全感，十分的没有存在感。
刚才的那一幕萦绕在她的脑海里，梁烨冲出来的时候，那满脸紧张的表情很明显，他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在后殿等着她了。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皇帝居然可以那么狠心的一杯毒酒赐给她；居然可以用这样极端的手段逼他就范，居然可以完全不顾及苏家的颜面，完全不顾及苏尚书。
想到这里，苏清依觉得周身恶寒，这个皇帝就像一个恶魔，这个皇宫就像阿鼻地狱。
父亲几经牢狱，原来皇帝根本不是苏家的守护者。反之苏家只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可利用的时候就笑脸相迎，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亲手摧毁，绝不留情。
这就是当朝统治者对臣下的态度，一切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却又让人觉得那么厌恶！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开始期盼着身边能够出现她所认识的人，她所熟知的人。出现一个可以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所有的委屈，磨平她所有内疚的人。
她就这样把梁烨亲手推到了火坑，这样愚蠢的行为，她接受不了。
路边清香的野花在风中冲他轻轻地摇摆着她的身子，炫耀着她的妩媚。苏清依对这一切都完全没有了兴趣，与刚才的冲击比起来，她感觉眼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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