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阿九在屋内凝神调息，一门心思在失灵的法力上，等做到施法将离得有些远的鞋移到榻边，一直紧紧蹙着的眉才舒展开。
门外不知何时来了许些凡间女子，卫石安排下属不让任何人打扰她，那些女子非要进来，双方便吵了起来，卫石不想她见人自有卫石的道理，她并没什么好奇心，更没理由和那些凡人打交道。
阿九刚准备合上眼继续调息，就听见杂乱的脚步朝她的房间来，这让她想起了在天庭时被押到她面前哭哭啼啼的犯戒罪仙，犯便犯了，还要在她跟前解释五花八门的缘由。这些人自然不是来求她的，相同的是都很闹腾，她一时有隐身的冲动。
“妾当然不敢违逆将军意，可这次来是娘的意思，你放我们进去，将军那我们自有说法，将军不会怪你的。”她们之前来过几日，都被一句人没醒打发了，遣丫鬟伺候为理由去打听也全被打发走，这院里人跟不用吃喝一样，又不是一具尸体，哪能一连几个月都躺着？
今日她们下了决心要见到人，谁也不肯走。
挡路的男子语气为难：“这真的不能进”
“话说到这份上，你再挡着未免有些太不识抬举了，是不是？”一声音尖急的女子姗姗来迟，开口道。
这下守院的侍从噗通跪了，“殿下金安。”
凡人尊称皇宫的公主或皇子为殿下，这点和天庭是一样的。
阿九骤然睁开眼。
凡间的皇室与天庭帝君一脉牵连甚深，每一任帝君都从凡间皇室诞生，天宫在职神仙都会关注凡间皇室血脉，和帝君一样活了上万年的她十分清楚皇室的重要性。
哪怕她如今已经算不上天庭神仙。
阿九抬手一挥，在脚步声逼时先一步为贵人开了门。
进来了很多人，房间忽然变得狭小起来。她们大多二十来岁，单看穿衣打扮不是府里丫鬟，也并非是阿九印象之中神采各异的高门贵女，或皇宫之中身份尊荣的妃嫔佳丽。
凡间这样大的女子大多都是嫁了人的。
最前头的少女一袭艳丽红裙，腰间绑着细长的鞭，还挂着一枚晶莹剔透的青玉，五官浓艳惹眼，神态张扬傲慢，令人不敢招惹。
阿九对这样咄咄逼人的眼神无感，只抬头瞥了一眼少女的容貌，便从与帝君相似的眉眼确定，这就是那名被帝君颇为赞赏的安和公主。
“你便是卫石新娶进门的夫人？”安和坐下，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也趁机打量面前盘腿坐在榻上的年轻女子。女子直勾勾与她对视，像是认不出她身份，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面纱遮挡住了容貌，她看不出女子究竟是怎样的美丽，才能让卫石在急召回京的途中折返，强行将人掠来——是的，她看上的男人有了倾心之人，还是小小南玉镇出来的身份不明的青楼女子，她怎么可能不来见一眼。
安和身边的丫鬟见公主不说话，那女子坐在榻上既不回话也无动作，便开口质问：“见到公主，为何不下跪，这点礼数都不懂吗？”
阿九淡淡地瞥了那丫鬟一眼，到底是给这位安和公主面子，下榻站好，垂帘看自己脚边的鞋子，想到她不能当众施法穿上鞋子，微微抬起的手悄悄放回腰腹前，在众人的注视下，迟疑一二，还是照着天庭的礼微微屈膝标准做了。
至于跪，她想到雷电加身的透骨之痛，想到帝君无端给她安的罪名，活到她们这样的岁数，不可能被猪油蒙了心一时误会，帝君是真心要害她，她没死，便要回去讨个说法的，帝君身负维持六界平衡之责，她杀不了，最重的报复便是下跪。
在行完礼后，阿九注意到众人看她的神情有几分古怪，各有差别，不过大抵是疑惑、吃惊、同情、嘲讽。
许是未见过这种礼，阿九心中猜着，当作看不见这些目光，对面前安和公主如实道：“卫石确实有说要娶我，可这夫人二字还不至于。”
“那便是快了？”
阿九道：“这你要问卫石了。”
安和公主脸色一点点冷下，一口一个卫石，可晓而知在南玉镇与卫石相处是怎样的随性和自在，更别猜卫石对此女子如何娇宠了。
丫鬟见公主表情便知公主气坏了，这女子不仅对公主无礼，还有种仗着卫公子喜欢目中无人的气势，冷冷淡淡的模样，是她们谁都没有想到的，此刻公主会怎样撒气，她们也猜不出，心中不由升起惶恐，“殿下息怒。”
这一声带一屋子的人齐刷刷跪下。
一道伴随鞭子一起的重量落在阿九肩膀上，似要逼她和旁人一起跪下，阿九看向握鞭的安和公主，既没有如对方的愿跪下，也没有给予丝毫的反应。
是压根不放在心上。
安和不得不先开口：“卫石最好娶了你，来日你我都进门，看谁的日子好过。”
阿九不解：“卫石娶了我就不能娶你。”
安和眯眼，没想到此人还敢回嘴：“你说什么？”
“他只能娶我一个，否则我便杀了他。”阿九思索一二便做出了判断，也不管自己所言对屋内众人造成怎样的惊吓。
凡间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可卫石说要娶她，是他有求于她，既如此，便该按她的规矩办事。
她的规矩，便是要得到他独一份的心意。
“笑话！卫家世代为国之右臂，十年前边境之战卫石这一脉男儿除卫石外皆战死沙场，卫石娶妻何止是他一人之事，只娶你一人痴人说梦。”
阿九神情不知不觉冷下：“你说的有理，可我观他面相，本就是断子绝孙的命，娶我一个与娶一群人没有区别。”
安和狭长的凤眼瞪圆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更别说其余女子，尤其是前几月被老太太哄进门的新妇，一个个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的。
“断子绝孙？”
屋内的人齐刷刷朝身后看去，看见了神情古怪的卫石。
卫石特意派来守院子的心腹很快就将消息告知他，他匆匆赶来便听见阿九如常一般超脱世外的从容语气。怎么说呢，他挺高兴的，高兴的是阿九在认真地争辩嫁给他之事。
卫石一直不说话，安和以为他是生气了，本想添油加醋一番，不料卫石率先苦笑：“九九，这难道是你一直不肯嫁我的缘由？”
安和：“”
阿九一噎，不是说凡间男子都在乎这个吗？
卫石脸上透着几分失落，走近抱住阿九：“我爹娘确实想要抱个大胖孙子，若我真的是这个命格，那岂不是连累你也一起断子绝孙？”
阿九张了张嘴，到嘴边的歉意说不出，脑袋转个弯又感觉这句话哪里不对，一时之间什么也没说。
这屋内一阵沉默。
阿九没想到要在卫石面前说出他的命格，一是这泄露天机，二是凡间看重传宗接代，便一直低下头蹙眉想要怎么安慰卫石，并未发现卫石脸上没了一开始的正儿八经，靠在她肩上嗅，懒洋洋地抱着不撒手。
安和是看见了卫石表情的，她与卫石青梅竹马，从小到大卫石与她几乎形影不离，哪里见过他这样对一个女子耍赖，只怕他此刻完全忘记了曾经对她说的“未建功立业绝不沾儿女情长”，她咬牙切齿道：“石哥哥，这个女人刚才说了，你要是娶除她以外的人，她就杀了你。”
卫石身子一僵，转头望向安和，“说什么呢，九九可没有你这么暴力。”
阿九定定看了看卫石，认真一笑：“这话是我说的，你若要娶我，还想娶别人，那我便亲手取你项上人头。”
这一刻一屋子内美妾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压在他肩上，卫石绷直了背。
安和在这二人之间来回看，卫石的心意已清清楚楚被她看在眼里，心中忽得刺痛，面上浮现几分恼怒，一鞭子甩向卫石，她以为卫石会识趣地撒开当她的面和其他人搂搂抱抱的手，但卫石没动，将她鞭子挡下的是那名女子。
女子徒手就抓住了鞭子，微微蹙眉，她有些不能理解安和公主的行为，“卫石，她想嫁给你应当是喜欢你的，又为何要伤你？”
卫石愣了愣，安和不想远嫁，所以要嫁他，他答应了的，只当是行善，现在当这么多人面下他不好解释他与安和的关系，只好朝安和使眼色。
所有人都等安和的反应，安和冷笑，“你如今都娶了二十八——”
卫石扑上去捂住她嘴巴，阻止她说下去。
阿九眯眼：“二十八？”
卫石将一屋子的人都赶出去，让人将安和公主撵得远远的，可他忘记了阿九听力非常人，安和公主老远叫嚷的话都被阿九听了全部。
心情顿时变得复杂，卫石娶了二十八个夫人，刚才屋内的那些女子都是他的夫人。
她想起之前他对她的深情许诺，无端联想到还在天庭时听说过的神仙下凡历劫遭遇的爱情故事，里面有不少女仙被风流花心的凡间男子哄骗，经历一遭虐心伤身的情劫。
卫石竟也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爱了一个便就娶一个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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