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前路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在终于踏上离开这座海滨小城的马路上时，那林和恩维才停下来喘口气。
如果再留在这里，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他们是脱逃的奴隶之一。
因此，此地不宜久留。
不过对于前路，恩维倒是早已经有了规划。
他看着身边的那林，邀请道：“我认识的一个远房叔叔住在第七区的锡甘纳城，离这里不是很远，你现在有想去的地方吗？如果没有的话，不如跟着我一块去投奔他吧。”
那林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海滨小城，想了想后，对恩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在这里就分道扬镳吧，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不想过打打杀杀的日子，所以我不会参与你的复仇计划，你就算一直跟着我，也是一样的答案。”
说着，他就准备离开，不过却被恩维伸手拦住了。
恩维开门见山地问了：“那你要去哪呢？你一个小孩子，想独自在这世道上活下去，可是比跳船还难上百倍啊。”
“不知道。”那林回答得很诚实，“我是孤儿，天地为家，去哪都是一样。”
“那就没问题了！”恩维揉了揉那林的白发，柔软的手感让他一阵惊喜。
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哎，我问你，我现在算是你的朋友吧？”
那林迟疑了一下，还是诚实回答：“是。”
“那你陪陪孤单的我一起旅行，不是朋友该做的吗？”恩维的胡话张嘴就来，他记得那林说过，自己从小在与世隔绝的修道院长大。
而且从平常的相处中，恩维也察觉出那林对于很多司空见惯的事物，反应都要慢半拍，仿佛一个刚接触世界的初生儿。
换句话来说，就是完完全全的不食人间烟火！
想到这里，恩维又补充了一句，“这其实是太古大陆的传统——友情是非常重要的，为了朋友而做到两肋插刀的地步也是很正常的。如果你真的把我当做朋友的话，怎么连我这么一点小要求都不答应呢？”
“真的是这样吗？”那林半信半疑，他摸了摸鼻子，说道：“我对这些事不是很清楚，如果是真的话，那我只能陪你找到你说的那个远房叔叔，关于复仇的事，我真的做不到。”
居然这么好骗？
恩维惊喜地看着那林，“没事没事，我说过了不会强求你，就绝对不会强求你。”
“那行，我跟着你一块走。”那林突然皱了下眉，然后四处看了看，“奇怪？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恩维摇头，“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听到。”
但那林确实听到了一阵怪异的声音，那是一种很轻微的咔咔声，就像是什么东西裂开了一样。
见那林一脸疑惑，恩维也试着去凝神细听。
然后他也听到了：在静谧的旷野中，确实有一种类似于鸡蛋壳碎掉的声音。
细听了会，他指着那林的衣兜，确定道：“确实是有声音，而且声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那林也发现了。
他伸手在衣兜里掏了陶，然后掏出了一个布满红色裂纹的蛇蛋，“是它在响？”
“这是什么蛋？”见多识广如恩维，也是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奇特的蛋，“怎么花纹这么特殊？”
然而他话才说完，就见到那个蛇蛋突然动了一下，然后裂开了。
一块蛋壳被从内部顶开，一条小黑蛇便从那顶开的部分里探出了脑袋，橙红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两人。
那林和恩维都是第一次看到，有蛇的眼睛竟然是火焰燃烧般的橙红色。
恩维很是好奇，“这是什么蛇？眼睛怎么这么奇怪？”
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是恩维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
那林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也没有了其他反应。
毕竟蛇也是可以吃的。
这是那林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
小蛇并不咬人，相反，它似乎把睁眼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也就是那林当做了蛇妈妈。
而且它也能嗅得出来，那林身上的剑气，就是陪伴它这么多天的剑气。
于是，小蛇破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顺着那林的手臂一路艰难地爬回了他的衣兜。
看着在那林衣兜乖巧待着的小蛇，恩维调侃道：“它好像把你当做它妈妈了。”
那林已经在心里在暗暗估算着小蛇的长度。
还没有他的手掌长，都不够塞牙缝啊。
眼看着那林没有一点要把小蛇掏出来扔掉的打算，恩维有些惊讶，“等一下小家伙，你该不会是想养它吧？”
“恩。”那林点头，他觉得储备粮食是旅途上很重要的一步。
这可把恩维吓到了，他急忙劝道，“你还是把它扔了吧，蛇不懂人性，哪天把你咬了怎么办？而且这个色儿怎么看都有毒啊。”
蛇毒？这可是活血化瘀的好东西！
那林觉得自己更不能把小蛇扔掉了。
看着那林脸上若无其事的表情，恩维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少骗他一点吧。
省得他哪天发现了，自己怕是要被蛇咬一口。
既然得到了那林的点头，当下，两人不再废话，迅速朝着离此地还有一段距离的第七区中心区锡甘纳出发。
不过，在赶路的时候，那林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美丽。
不管走到哪里，路上都有饿死病死的人，荒野上更是到处都是尸体。
一开始，两人晚上休息的时候，他还去把这些可怜的人埋起来。
恩维知道他心地善良，便当做什么都看不见。
可是后来，尸体越来越多，那林都埋到麻木了。他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死去呢？
恩维回他：“这是战争导致的。”
百年战争在去年的十一月才正式结束，但是带来的伤害却远没有结束。
那林头一次觉得战争这么可怕。
一月后，在圣地联盟第七区的中心经济大区，传说中遍地都是黄金宝石的机遇之城——锡甘纳，这时正处于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候，从西城门到东城门，横跨整座大城，到处都在灯火辉煌，到处都是庆祝的声音。
虽然平常锡甘纳也是如此的繁华，但今天相较于平常，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今天，是锡甘纳城主长子和当地最大珠宝商女儿举行婚礼的日子，因此才会从一早开始就这么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锡甘纳西城门前，在排队入城的队伍中，两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混在了人群中。
这两个少年一大一小，似乎是一对兄弟，因为两人的头发都是深棕色的。
这两人自然就是那林和恩维了。
他们日夜赶路，才赶在今天城主大庆，不需要入城文书的日子到达。
因为怕被追兵追上，两人绕了不少的山路。
教会对于脱逃的奴隶，就跟对脱逃的畜生一样，残酷无情。如果被抓到，两人必死无疑。
于是，在恩维的提议下，两人几乎是绕了好几圈，专挑没人走的险路，穿山越岭而来。
也因为这样，原本只要半个月的路程，他们硬是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才赶到。
好在这时间掐得正正好。
终于进城后，两人才发现，所有的街道几乎都是人挤人的夸张样子，放眼望去，只看得见一片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
害怕两人被人群冲散，恩维刚想叫那林牵住自己时，却看见那林正不停晃动着脑袋，脸上一副不适应的模样。
原本他那一头白发，此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居然变为了一头普普通通、再寻常不过的深棕发。
“感觉怎么样？”恩维看着那林这副窘迫样子，笑了一下，“是不是头发换了一个颜色后，感觉世界都不同了？”
在赶路的时候，恩维就觉得那林的这一头白发实在太显眼了，所以前几天特地在山上找了一整晚，最后终于找到一种可以染色的树汁。
他以前曾在书上见过关于这种树可以染色的记载。所以便用了这树汁，给那林来了一个改头换面。
虽然眼睛的颜色没办法换掉，但是比起白发异瞳，单单是异瞳，远没有那么引人注目。
并且，那林也可以直接地感觉到，自从他掩饰住这不祥之子的一大特点后，街上见到他的人，居然都没有朝他投来厌烦的眼神。
这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奇异感觉——被人平等地对待。
“我感觉……”那林的心中充满了惊喜，“这似乎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有活着的真实感受。”
而且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还有这么繁华的场景，不由得看呆住了。
这和荒芜的俄古多一点也不一样！
不管看到什么，他都觉得新奇。孩子的天性，让他控制不住地想到处凑。
可是这里靠近城门，正是人最多的地方。他到处跑来跑去，等恩维想抓住他的时候，两人早已经被挤分开了。
等那林发现时，他已经被人群挤到了另一条街道，再一看，身边那里还有恩维的影子呢？
没想到自己会和恩维走散，那林着急了。
他到处看了看，可看到的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庞，并且别说身边的人，这条街道好像都不是原来那条了。
这样子下去，他根本找不到恩维。
越慌乱的时候越要冷静，这是加百列曾经教给他的道理。
那林沉下气来，他知道自己一个小孩没有方向的盲目找下去，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随机应变：先等着人群没那么密集时，再找到一个显眼的地点待着。恩维发现他不在了，一定也会来找他。
如果是恩维的话，一定会先往显眼的地方找他。
因此，他最好不要随便走动，就去符合条件的地方等待恩维就好。
那林这么想着，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被人群挤着前行。
等他终于来到一处人流相对不是那么稠密的街道时，他已经离和恩维走散的那条街道远了一大段距离。
走了这么多路，那林也有些累了。
他找到一个角落，正准备蹲下来休息时，一个声音却叫住他：
“小兄弟！要来点果子润润嗓子吗？”
顺着声音看去，那林发现在对自己说话的是一个快要秃头的大叔。
此刻，这个大叔正站在一个摆满应季水果的店铺里。
看着那林一脸茫然望着自己，卖水果的水果贩子更加用力地推销着自己的果子：“来一个吧小兄弟！我这果子今天早上才从树上摘下来的，可甜了！汁水又多！吃了你绝对不会后悔！”
那林还是茫然地看着他，他是真的有点懵。
原来外面的人都是这么热情好客的吗？居然要送他果子吃，还不要他做什么。
那林突然生出一阵感动。
走了这么久，他也确实有点渴了。
走到那间水果铺子前，那林还是有些不敢确定，他怯生生地看着那个水果贩子，“那个……我真的可以吃吗？”
“当然！”水果贩子一拍胸膛，连忙从摊子上挑出一个最贵、体型最大的，并且是从安托里尼产的苹果递给那林，“小兄弟，这可不是普通的苹果，这是从战神岛的果树上摘下的战神果！我这里就这一颗，可是别人想看，我都不给的稀奇货啊！”
拿着这颗充斥着热情的果子，那林感激地对水果贩子鞠了一躬，“谢谢您，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我！”
他这话说得水果贩子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到好不容易上门的肥羊居然把他的苹果拿在手上后，抬脚就准备走人了。
水果贩子一脸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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