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王掌柜最后的筹码
虞雯强忍住狂躁的心脏跳，走到一具没有白骨化的男性尸体前，她费力将其翻过身，扯开上衣，那人的背上同样有着神龟胎记。一刹那间，她似乎明白了，他们一定是某个组织的人，可不知为何会死在这里。不过，从尸体腐烂程度上根本难以确认他们死亡时间，只是，他们大多数身着清代样式的青褂留有长辫，多半死了几十年了，但少数穿西服，说明死亡时间并不久远。
单凭这点可以说明，他们惨遭大规模屠杀后，幸存者仍然没有逃脱追杀者的黑手，究竟是谁执意要赶尽杀绝？难不成是董胜天？毕竟，须弥楼是他的地盘！
她找到了一个腰牌，伸手费力的扯下来，借手电筒的光亮一看，腰牌上写着‘董老三’，这似乎是死者的名讳，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单单从姓氏上，似乎是和董胜天同属一个家族。虞雯觉得仅凭一个腰牌就将董胜天和他们联系到一块未免太过牵强，于是她继续寻找可能存在的其他腰牌，很可惜，她费了半天功夫也没找到。
最终，她放弃了。
全身的疼痛感提醒她，她必须寻找到出口逃离这个密室，否则，这暗无天日的空间将成为她的归宿了。
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寒颤，慌忙拿着手电四处探照着，期望寻找到逃生的线索。但等她看清了密室的基本环境，逃生简直比登天都难。
密室仅有四十平米，四周全是铜墙铁壁，除了瘆人的尸骸和头顶上悬挂着的铁锁，再无其它。
显而易见，密室是为困死人而精心设计。
不过，虞雯并没有因此而丧气，她心中清楚，既然能进来，必然存在出去的出口。她再次查看下落的位置，可怎么也发现不了一场，别说是机关了，就连一条裂缝都没有，她扣手敲了敲，铁板下传来了顿顿的声响，这说明，就算身上有铁锥，锤子之类的钝器，也不可能砸开坚如磐石的厚铁板，更何况他只有一把照明用的手电。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仰头看向那两条大拇指粗的铁绳，心存赌一把的念头。她想既然是被它带到这里来的，如果再次拉扯铁绳，会不会自动开启机关呢？实际上有这种可能，但也有可能葬身此地。
可现实不容她再犹豫不决下去了。
她踮着脚去抓铁绳，可惜有段距离，够不着，她尝试了几次未果后，只好不情愿的拖过几个尸体踮脚。
终于，她抓住了铁绳，就在此刻，整个密室剧烈震动。密室其中一面墙中间裂开了一个裂缝，随着时间推移，裂缝向左右拓展，一个巨大的空间出现在了她面前。
虞雯小心翼翼的拿着手电照去，里面是一个方形通道，一眼望不到底。
她不敢懈怠，小心翼翼地走进通道中。她这才发现，这实际上是一条长廊。
长廊壁上挂着锈迹斑斑的油灯，每隔五十步安设一盏。长廊地板上积满了灰尘，一眼看出此地常年没有人光顾了。
她走了二十分钟，依旧没有走到终点，似乎永远不会走到尽头。走廊静得可怕，虞雯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相互交错，让她更加不安，时间越长，内心越濒临崩溃。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弧形弯道，她沉到谷底的内心豁然充满了希望。
拐过弧道，她看到走廊尽头出现了剑南木扇门，她推开了门，眼前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书架。
“这是藏书的房间？”她向前走着，喃喃自道。
她仰着头，大体浏览着书架上标签，不禁感叹，这里书的种类简直包罗万千，最多的要数风水类和各类古董鉴定的。
走到书架的最后一排，标签撕去了，不清楚书架上是什么类型的图书。这更引发了虞雯的好奇，她走了进去，从第三层看到了一本《董氏名典》，她踮着脚拿下厚厚的书，翻开了第一页，仔细看着目录，董家的秘密浮出了水面。
《易系辞上》记载,‘河出图，洛出书’伏羲根据这种‘图’，‘书’画成了八卦，到了周代，周文王有由此衍生出来八卦和六十四卦，并分别写成了卦辞，夏朝创立初年，大禹集天下九牧所供之铜铸就九鼎，并在九鼎上铭刻河图洛书图腾铭文，象征九州。
董氏本是姬姓，祖先是分封小国北辰国的王，北辰国封地很小但却精于占卜，巫术，占星，北辰国实际上是个术士国，因此，每年都会未派人给周王做祭祀活动，周显王时期，他委派北辰国国王钻研九鼎，参悟八卦妙义和长生之术。
九鼎并未消失在泗水彭城下而是偷偷运送到了北辰国，也就是王伊人去往的鸿山镇，那里有两座神山，仙女峰和巫神山。
时过境迁，这个秘密一直被姬氏族所隐秘着，春秋战国时期，他们为了保存自己家族，异姓为董。
这本书被失去了一大半，已经失去的参考价值，虞雯感到很失望，本来他以为能够从中找到关于自己身份的内容。
她将书籍重归原位，继续往前走，忽然，书架后面有一扇门，她心中一阵窃喜，加快脚步去开门。门没有想象中那样难开，她推开后，抬头望去，一张戴着面具的人站在门外。
“啊！”虞雯忍不住尖叫一声，她猛然推开那人，往外跑了出去。
她没想到能从须弥楼中轻易逃脱，也没想到撞到杀手。
她跑入了一条街道，后面的人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紧追不舍，她眼看着快要被追上了，这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十字巷道，她一个拐弯冲进小巷中，不料脚下一滑，滚到了一个槽道中。
槽道中长满了狗尾草，正好遮住了她的身躯，她脚环歪了，她强忍住火燎般刺痛，颤抖着身子看着面具男人从身边走过，消失在黑暗中。
过了差不多十多分钟，她确认面具杀手走远了，她才从槽道中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向身后的一家客栈中。
她现在十分难受，不但全身伤痕累累，身上也沾满了污水，臭烘烘的。呆在原地，就算不被杀死也冻死了。
“吱呀”她推开了木门，一股灰尘瞬间迎面扑来，她捂嘴咳嗽了一声，往里走。客栈中黑漆漆的，她害怕面具杀手寻来，又不敢打开手电，她小心翼翼向里走着，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板凳，这时，一双大手冷不丁地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拉到了一个角落中。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里清楚，自己被人擒住了，将命修于此。
未等身后的人动手，她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一道亮光闪过，借着光，他看到有两个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人正是王霸。
他竟然没有死！
“不要出声，是我。”背后的人在她耳边小声叮咛了一句。
虞雯差点落下泪，这次不是恐惧，而是欣喜。她终于遇到了自己的车夫王伊人了。
“饭桶，一个小丫头都找不到，老子养你们什么用！”王霸恼怒地苛责面具杀手，“再继续找，再找不到，把你喂了狗。”
等王霸离开了，王伊人才放开手。
“你怎么来这里了，不是说，你要处理码头那边的事情吗？”她转头看向他。
“我说担心你才来的，你信吗？”王伊人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才不信。”虞雯嘟嘴说，“不过，听起来挺舒服。”她接着说，“你是发现了什么吧？”
“正如你所见，你们来这里，无疑是别人设好的陷阱，我不来，你们会死在这里。”王伊人说，“我还没捉弄够你，怎么会让你轻易去死呢？”
“每个正经，还有……”
“有什么疑问，等咱们脱离了危险再说吧，在这里畅谈大论不是个好地方。”王伊人注意到了她脚环处的伤，说，“还能走不？要不要扶你？”
“不劳驾王大掌柜了。”虞雯起身刚欲走两步，却差点跌倒。
见状，王伊人拉住她胳膊，将她驼到背上。
“哎，我不是说我能自己走吗，没让你搀扶。”
“这也不是搀扶，是背着，虞大小姐。”王伊人说，“看你这个状况，也走不远，别谈走出这里了，我们先到一个隐蔽的地方休整一段时间，再走也不迟。”
“看起来，你还蛮体贴的，对你刮目相看了。”
“不要误会，我只是为了不让你成为累赘，连累我葬身于此。”他说，“千万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切。”虞雯吐吐舌头，不在于他搭话，与直男搭话肺都要气炸了。
两人不敢躲在螭夔街中，担心那里已经成为了是非地。他们最终在街道外的芦苇荒滩中落下脚，这里芦苇杂草丛生，比人还高，是最安全的藏身处。王伊人踩平了很大一片芦苇，将虞雯放在上面，怕她着凉，他脱下外套替她裹上。虞雯抱腿坐在‘芦苇席’上，阵阵冷风袭来，她裹了裹外套。
“呐，你就打算这样就走，不顾姑苏姐的安危？”她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她深知王伊人绝对不会舍下姑苏，她的疑虑实属多此一举。
“有小李在她身边，我想，她不会有事的。”王伊人说，“何况，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不劳而获的走出去。”
“你知道些什么，对吧，关于董氏一族，也关于我们。”她向他靠近，开口问他，“我不关心你是否计划对蝴蝶动手，我想知道答案，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牵扯那么多无辜的人。”
“哎，真是麻烦呢。”他用手捂住了紧皱的额头，无奈地说，“多年前，鸿山镇中遭遇旱灾，村民上山寻找水源，他们找到了一位无名无姓的女人，她嫁给了当时的一名年轻人，然后被取名蒹葭，一年后，蒹葭生下一子，取名小臭。寥寥数年，年轻人从一贫如洗暴富，因此招致了其他村民的妒忌，他们开始调查年轻人，最终发现了女人原来居住在仙女峰中的神庙中，那里有着一个宝库，这也是年轻人做古董生意暴富的缘故。”
“蒹葭为了爱情出卖了家族，于是招致村民拥蜂到仙女峰上洗劫宝物，杀光了蒹葭有关的人，但村民良心发现了，保留了一名女婴的性命。”他说，“董氏家族窃取了蒹葭族群的一切，抹黑了家族历史，但罪恶背后是赎罪，董氏家族也遭遇了灭门。”
“我在这里发现了一间密室，里面全是董氏家族的人，但他们全死了，难道是蒹葭族群的幸存者所为？”她问他。
“并不是，董氏家族被追杀皆是因为我父亲，刘四爷和宇文泰。”他摇摇头说，“年轻人在沪上有了地盘，但蒹葭被当作不老的怪物被村民活活烧死后，他回到了沪上螭夔街，成立了董氏商行，几年后，声名鹊起，他就是当年叱咤沪上古董行的董胜天”他说，“经过我深入调查，董胜天非但不擅于掌眼更不精于商贾之术，之所以董氏商社如日中天，皆是因为隐藏很深的‘夔龙’的协助，他本人双手沾满鲜血，为了让仙女峰上的秘密不走漏，他替董胜天杀死了所有的村民。”他说，“但养虎为患，夔龙不甘于对董胜天言听计从，于是，他反叛了。”
“但仅靠他一人无法对付董胜天，于是，他找到了城隍区势力崛起的我父亲和雏鹤商社的雏鹤英灵，以仙女峰上的秘密为筹码，对董胜天动手。”他说，“那时，董胜天虽然是十三行一员，但蔑视行规，唯我独行，所以父亲不得不对他动手，刘四爷在百乐门枪杀了他后，他们三人去了一趟鸿山镇，那时裂痕再次产生了，毕竟，三个和尚没水喝，更何况，父亲极力反对包括青铜鼎在内的文物走私到国外。”他说，“于是，刘四爷和宇文泰谋划杀死了父亲，让十三行处于没人管理的中空状态，他们便于走私。”
“原来是这么回事，可，雏鹤去了哪里？”她还是不明白，既然刘四爷和宇文泰与雏鹤做生意，不该杀他才对。
“雏鹤家族有很大分歧，不是完全掌握在雏鹤手中，其中那帮隐蔽的势力正是和董胜天交易的蝴蝶。”他说，“我想，刘四爷和宇文泰想必早和蝴蝶达成了某种利益协约，我想雏鹤此次来沪上参与鸿山镇行动其中一部分原因也为了调查蝴蝶，正如栗山前不久找到我的原因一样。”他说，“只是，我很疑惑，参与到蝴蝶行动的主干人物，刘四爷以及韩文彬会被杀。”他说，“想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猜宇文泰正在重新洗牌，掌控全局。”
“难道说，蝴蝶就是宇文泰？”虞雯想了想，说，“但我看来，旧的蝴蝶倒了，新的蝴蝶会再次起来。”
“是的，我秘密潜入津渡码头的一个仓库，发现了一批鸿山镇中的文物，这说明，走私一直在继续。”他说，“所以，我炸毁了仓库，目的是为了引起韩松的注意，介入调查，更重要的是引蛇出洞，很可惜，这个做法非但不尽人意，反而让田子坊背了黑锅。”他苦笑地说，“并且，这件事纸包不住火，一旦此事查到我头上，韩松会追究下来的，毕竟，他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稳定十三行，确保沪上经济稳定。”
“这样说，就算韩处长知道宇文泰和蝴蝶有关，他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这样，我已经没有太多的实力和宇文泰掌柜叫板了，但又不忍心看他胡作非为下去，所以。”
“所以，你知道离开了沪上几个月，你已经被架空了，所以，你扳倒宇文泰，查清蝴蝶就只剩下两张牌了。”虞雯说，“一张是田子坊，另外就是姑苏姐和我了，毕竟我们在十三行还占有不少话语权。”
“是啊，所以，我不能失去你……你们。”
“知道你来救我的原因，我不知道是该开心呢，还是厌恶，毕竟，让你当作棋子，真的不好受，但仔细想一下，你本来就是坏人色狼，蛮符合你性格的。”她冲他意味深长地眨了下眼，“对吧，小臭。”
“作为谢意，我允许你叫我的‘名字’。”
“不够的。”
“你还想怎样？”
“长时间当我的司机。”
“虽然有点委屈，但仔细想想，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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