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第45章
前进还是原路返回。
这是个问题。
四周越来越黑。
头上的蝉鸣似乎也凝滞了, 叫得有气无力。
空气中酝酿着低气压。
实在不想回到小云峰，糟糕的环境让方泞心里全是抵触情绪, 他更害怕的是在路上遇到什么认识的人。
他和封启明联姻的事情, 云城上流社会人尽皆知。
还好封启明在事情完全定下来前不准媒体宣传。
方泞忧心忡忡，这种事情始终遮掩不住，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彻底摆脱方家和封家。
方泞瞥了一眼还笑得很开心的封允辙。
小辙单纯又可爱, 还有些傻乎乎的。
路上看了一眼封允辙的电子护照，上面长长一串英文名字。
方泞只认真看了出生年月日, 还真是前两天满的十八岁。
‘小辙’可能是小名或者在国内的昵称, 毕竟有这边的血统, 方泞推测大概是云城某个富豪在国外的亲属吧。
正好撞上了游轮生日聚会。
他总有不好的预感, 从国外回来的小辙。
会不会哪天知道方家和封家的事情？
会不会很介意他有个硬被塞过来联姻对象？
还能像现在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吗？
方泞拉着封允辙的手, 继续往前走, 他不喜欢走回头路。
从地图上看大致位置。
穿过这里应该能达到隔壁山峰, 然后再往上去便是中学生说的云顶峰。
或许应该尝试一下往上走？
方泞如此想着，两人一路前行。
封允辙和他并肩走着，两人的手紧紧牵着，能感觉到彼此身体的温度。
方泞很喜欢封允辙手指上搞运动留下的薄茧，摩挲在皮肤上留下粗糙又有些成熟的感觉。
脚下的羊肠小道渐渐被埋没在杂草丛中。
前方的路有些崎岖。
头上传来细密的声响，好像下雨了。
树叶密密麻麻，这种程度的雨还来不及透下来。
午后雷雨似乎比想象中的大, 很快会突破头上树木的防线，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或许该找个地方躲雨。
但大树明显不是一个好地方，附近也没有石壁、凉亭什么的遮挡物。
方泞加快了步子, 他集中注意力看着脚下, 这里杂草丛生, 生怕会踩到什么小动物。
“泞哥, 前面好像有个房子。”封允辙轻轻说着，晃了晃握紧着的手提醒。
他很喜欢握着方泞手的感觉，柔软细腻，有骨感却不会干瘦，温度不高但带着特有的温暖，也不会出手汗，还带着些淡淡香味。
方泞只忙着注意脚下，往前定睛一看，茂密的树丛中确实有个黑色的角，似乎是黑色瓦片的屋檐。
这里住有人家？
方泞不确定，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这里确实有原住民。
有房子也不稀奇。
在他外公年轻的时候，据说这山上的居民并不比山下的少。
两人对视一眼，达成默契，一起加快速向前跑过去。
不过二十多米。
有一户人家。
两间大平房，盖着黑色瓦片，窗户玻璃已经全碎。
透过腐朽的木质窗，能看到里面脏污的墙壁，残破的家具。
黑暗中似乎闪过些眼睛。
门半掩着，已经脱落了一半，看来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里面已经成为小动物们的天堂。
方泞不敢进去，怕遇到比如蛇这种动物，拉着封允辙靠墙站在屋檐下。
他抬起头，乌云累积，呈现出灰白色。
初夏午后的雨又急又大，伴着风一起，一阵一阵泼来。
天空看起来雾蒙蒙的，配合老屋的萧瑟气息，看一眼便能沉闷地让人觉得无法呼吸。
雨声渐大，落在瓦片上噼里啪啦做响。
方泞往后移动了一点，看着眼前断断续续的雨水逐渐形成了一条连贯的直线。
心中暗叹，辛亏躲在了逆风处，要不从头到脚都得湿透。
封允辙也学着方泞往后靠了靠。
想将方泞轻轻揽入怀中，一侧脸便正对上方泞漆黑的眸子。
两人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开口。
“那个……”
“我……”
方泞垂眼移开视线：“你先说吧。”
封允辙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应该说‘我可以抱抱你吗？’或者‘我可以亲亲你吗？’，封允辙脑子里有些混乱。
方泞见封允辙语塞，抬头看着天空缓缓说道：“你知道午后阵雨是如何形成的吗？”
封允辙愣了愣，为什么突然开始考问知识点了。
于是回答：“午后大雨形成一般是因为受热湿暖气流上升，水汽凝结云层变厚，到达一定程度最终形成降雨。”
方泞看他认真的模样，像极了老实学生。故意说道：“不对。”
封允辙一脸疑惑。
“在浮云山不是这样解释，”方泞故弄玄虚，“午后这场雨有个传说。”
“这雨又叫神女的眼泪。”方泞解释道，“或者仙女的眼泪。”
封允辙好奇：“岛城对雷雨还有这种说法？”
“浮云山的传说，你都看过了吧。”方泞淡淡一笑，“就仙女寂寞落入凡尘隐于这山上，有点像牛郎织女的故事。”
封允辙点头：“旅游app上是这样介绍的，故事写得很模糊，但是并没说清楚仙女有情人。只写着有山中有仙女，有诱导人来这里艳遇的意思。”
方泞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那只是吸引游客编的故事。”
风转了个方向，几滴雨水飘过来。
模糊了封允辙的眼睛，雨幕犹如一道天然的滤镜，方泞的笑容朦胧在烟雨之间，美得像一副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封允辙认为遇到方泞也算得上是艳遇。
来岛城的第一天，在海滩上一眼就看到咖啡厅窗口的美人，美得就不像这世间的人儿。
打排球不过是想吸引一下美人的注意力，结果人家压根就没看他。
站在眼前也不过是一副冷冷清清，爱理不理的样子。
封允辙心里不住的叹气，要不是后面连续的巧遇，怕是一辈子也追不上。
方泞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侧脸凑近了一些，若幽兰般的吐息喷在封允辙耳边。
“其实还有一个版本，你想不想听？”
只不过是听个故事，诱惑力十足的话语让封允辙心头一颤，他呼吸有些急促，心里砰砰直跳。
方泞看着封允辙脸上爬上一丝绯红，干脆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据说有一天神女经过浮云山，天上下起了大雨，她在树下避雨。”
雨水此时不知趣的飘过来，方泞用手遮住眼睛，封允辙将他揽在怀里。
用背和肩膀直接挡住了风雨。
方泞脸有些微热，不由自主抱住了封允辙。
封允辙眨了眨眼，天真无邪问道：“神仙也需要避雨吗？”
方泞愣住：“神仙不需要避雨吗？”
封允辙红着脸小声道：“我们家乡的女神不需要……”
方泞噗得一声笑出声来。听起来封允辙仿佛在抱怨浮云山的神女做神仙业务能力不太行。
方泞缓了口气：“不要在意这种细节，避雨时遇到了一个年轻公子，两人一见钟情。”
听到‘一见钟情’四个字，封允辙瞥了一眼方泞，以前他还不太理解，总在听父母的爱情故事，现在终于体会到了。
这种‘非他不可’的感觉。
方泞继续往后说：“相处一段时日，两人定了终身。”
封允辙：“还真是个浪漫的爱情故事。”
方泞摇摇头，说道：“那只是前半段。有一日公子说思念山下的家人，便下山去再也没有回来。”
封允辙不解：“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
如果换做是他，怎么也会想要和心上人在一起。
方泞柔声道：“可能有很多客观原因吧。神女一直等在浮云山上，每每在正午想起遇到心上人的时候，便开始流泪。”
封允辙神情凝重：“这个地方特别奇怪，公子说下山，神女为什么不一起跟去？然后是，既然没回来，为什么不下山去寻找？”
方泞沉默了一阵，深深地看着封允辙，回答：“你细读一下山的名字。”
封允辙想了想，脸色僵了一瞬。
浮云山。
一切都是浮云。
所以说都是南柯一梦。
封允辙恍然大悟。
终于明白了山取名的意义。
所谓的神女公子，象征着爱情。
取名的人只是想表达自己的失意。
水中花，镜中月。
封允辙心里嘀咕起来。
方泞这话什么意思呢。
难道是在说我不够真心？
怕我们的恋爱只是一场浮云？
还是说我比他小所以让他没有安全感？
方泞看着封允辙的表情逐渐变得复杂，怕他胡思乱想。
心想瞒着方家和封家联姻的事情终归不太好，不如先跟封允辙说清楚情况，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谈恋爱。
于是转口说道：“其实我有点事想跟你说一下。”
封允辙心里一紧。
他果然是想说什么。
果然是觉得我不太行，没有安全感。
所以不想再和谈恋爱了。
刚刚才牵到手，抱到怀里，亲亲嘴。
这就要结束了吗？
不，绝对不行！
我绝不分手。
方泞张了张嘴想继续说下去。
封允辙嘴角扯出一个苍白寥落的笑容，鼓足了勇气，猛地堵住了方泞的唇。
温软的嘴唇触感如花瓣，温香的气息喷在封允辙脸上，嘴里的味道也是甜的。
方泞双目湿润起来，唇瓣被吮吸出了漂亮颜色，嘴角情不自禁地溢出了一声动人音色。
本来想要推拒这忽如其来的亲吻。
白皙手腕被牢牢攥住，整个握进炽热的手掌里，一番柔软的攻势下，方泞感觉呼吸被夺走，脑子一片空白，直接沉溺其中。
风雨渐渐消停，只留下屋檐下一串串水珠落下。
在树叶间隙漏下的阳光下散发着五彩光芒。
屋檐下的亲吻还在水声流泻，纠缠得难舍难分。
许久。
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
方泞微微红着脸，搂着封允辙的脖子，眼前的小辙清纯又羞涩，蓝眼睛里全是充满眷恋和依赖，让他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封允辙不等方泞重新组织语言，先开口：“泞哥，我喜欢你。”
‘我要永远跟着你，爱你’。
后面半句他感觉太肉麻，直接吞进肚子里。
方泞顿了顿。
封允辙突如其来的热情告白让他怦然心动。
脸上绯红，小声道：“小辙，我也喜欢你。”
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方泞定定神缓缓道：“是这样，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
封允辙心里紧张起来，搂住方泞腰身的手也重了几分，让两人贴得紧紧的，仿佛能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
方泞注视着那蓝色的眼睛，心里平静了很多。
“我想你有权利知道，其实我有个未婚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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