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第88章 车库中此起彼伏的汽车警报声渐渐减少。 感应灯跟适应了嘈杂的声响似的也纷纷暗了下来。安全标志的幽光映在众人的眼眸中绿油油的。 方泞第一次听说这种‘清新脱俗’或者说是‘惊世骇俗’的要求。 行骗的小泉害怕被抓, 居然会主动要求去警察局。 可信度不高。 方泞面无表情地看着战战兢兢抓住代驾师傅胳膊的小泉。 这个年轻男孩已经失去了当日狡黠的眼神，张扬的表情，脸上肮脏浮肿, 如同一个被磨去了棱角不起眼的小石子，卑微、可怜、弱小。 卸了妆, 摘下了美瞳, 骗子眼睛里只剩下了恐惧。 “请送我去警察局，”小泉声音颤抖着，“请把我抓起来，起诉我, 我想重新做人。” 方泞眉眼蹙起，封允辙露出稍许惊讶神色。 而代驾师傅只当他是吓傻了，精神错乱, 还在好心安慰。 小泉摇摇头, 说了告别方泞和封允辙从酒店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原来那天晚上离开方泞开的酒店房间之后, 小泉在楼下看到了堵自己的大老板。灵机一动便找保洁问路从后面的安全出口跑了。 他在外面混了两年没回过家，也不敢回家。合租的室友听说他出了事, 连夜把房子退了跑路。行礼扔在公共储物箱，他身上没有多少钱想去朋友家借住，结果无人肯收留，只能找了个便宜的黑旅社住下。 结果第二天，保释他出来的那位朋友带着男朋友找上门，说是既然不愿意陪老板玩就还钱。 数目不小好几万, 包括保释费用，找关系的费用, 他觉得这朋友应该自己在里面小赚了一笔。 他当然是不给, 朋友说, 钱是大老板出的，他鸽了老板还打了人，老板现在很生气。 如今让过来通知一下，不给钱就陪老板玩几年，要么给钱，要么给人。 钱肯定是没有。知道那老板玩字母圈的，他心惊胆战，不要说陪玩几年了，玩三个月搞不好人就废了。 于是他东躲西藏。 岛城圈子这么小，只要他能露头就会被找到。 比如今天他忍不住跑酒吧来兼职推销酒水，立刻被找到。这两壮汉就是派来的打手，刚下班走出酒吧就被尾随抓住。 方泞听完沉默不语，老实说他完全不同情小泉。 封允辙也皱起眉眼，见识过鬼话连篇的小泉，这种人确实也就是咎由自取。 代驾师傅听完目瞪口呆的望着哭哭啼啼的小泉。 “然后呢？”方泞挺烦小泉哭，那哭声细如蚊子吵得他头上一阵阵地疼。 “请把我送到警察局。”小泉抹了一把眼泪，“我现在走投无路，肯定还会被抓住，还是在局子里安全。” 方泞冷笑：“你这办法真不错，去警察局里躲追债的。” 封允辙也有些疑惑，去躲债的话，离开岛城不就好了。外面的世界很大，谁能找得到。躲上几年再回来，或者干脆不回来就好。 “不不不，我不是去躲。”小泉猛然摇头，“我是去赎罪，我家里还有父母和兄弟姐妹，我想重新好好做人。” 多说无益。 小骗子在方泞心中信誉度为0。 不过本着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天的精神。 方泞居高临下，冷眼瞥了一眼小泉：“我满足你的要求。” 薄荷绿大概从落地到现在，跟了周毓一年多也没有这么累过。 狭窄的车里坐着四个人。 原本方泞是让高大的封允辙坐在副驾，果断被拒绝。 封允辙一头钻进后座，亲亲热热地挤过来，让原本就伸不开腿的后座更加拥挤。 代驾师傅业务娴熟，在一分钟内就熟悉了车。小泉拖着一身伤，哼哼唧唧地爬上了副驾驶座。 薄荷绿仿佛天生就是为了身材娇小的人设计，小泉能伸开腿脚。他伤口不多也不深，但是像被烧红的烙铁烙过一样疼。还有被踢的地方，一块青一块紫。 小泉弯腰揉着自己腿上的淤青。 后座的空间就不太富裕。 感觉空间压缩得连空气都挤走，方泞觉得有些闷，于是打开车窗，又推了推封允辙。原本能斜放着腿的地方也被周毓的大礼盒占据。 结果封允辙死皮赖脸地往身上蹭，方泞生气地干脆把腿往封允辙身上一架。 后视镜里看得清清楚楚。 但小泉不敢做声，垂着头自叹自已。代驾师傅则目不斜视专心开车。 薄荷绿慢悠悠地过了几个减震带，上了出口的陡坡，喘了几口粗气了才提上气来。 车上下颠簸着，让方泞胃里一阵翻腾。 门口的路灯下，刚刚那两人果然鬼鬼祟祟躲在一颗大树后四处张望。 小泉连忙弯下身体，摇上车窗，躲在座位的间隙中。 方泞吹着热风一脸不高兴，空调开着等于没开，还不如敞开着窗户，而封允辙还在亲热的贴贴过来帮他揉着不适的胃部。 壮汉看到薄荷绿后座两人，刚想追上来，看到封允辙恶狠狠的眼神瞬间打消了念头。 到警察局已是半夜两点多。这里是方泞特意挑选的上次抓住小泉的那所警察局。 半夜警察局里仍然热闹。 薄荷绿还没停稳，门口就来了一俩小巴车，下来一串被铐着的人。男男女女都穿着清凉，一个个低着头。 听前面交接的警察说是在某家□□扫黄抓到的。 小泉偷偷遮住脸，小眼神一直往外瞟，生怕被人看到。 让方泞不由猜想着，那群人是不是有小泉的熟人。 待这些人都进了大门之后，小泉才胆战心惊地下车。 方泞没有太在意，让代驾候在车里，反正代驾软件按时间计费，无非就是多付了点钱。 原本让封允辙一起留在车里，但封允辙一定要跟着，神情紧张，生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似的。 进了警察局大楼。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三更半夜还有不少警察在聚精会神地工作，键盘敲得噼啪响。 在门口咨询了一番，便来了个年轻女警带进深处的办公室内。 办公室很大，用玻璃和铝材分成了好多不大的隔间。 一眼望去，里面还有几个痞气的男子在里面做笔录。 女警带他们到了一处安静的隔间。 安排好位置让方泞和小泉坐下，拿出资料和表格，开始细细询问。 办公室角落的饮水机边。 饮水机上的红黄灯交错着，封允辙给方泞倒了一杯温水，放到桌边便默默退到窗边等待。 站在办公室里一角慢悠悠地喝着水，封允辙无聊地看着窗外。 昏暗的路灯下，一只黑猫从草丛中蹦出来，用二十四k纯金猫眼瞪了他几秒，然后骄傲地竖着尾巴离开。 纸杯里的白开水已经见底，封允辙心里还在想着如何告诉封启明取消中餐见面的事。 思考了许久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用‘生病’、‘有事’，敷衍搪塞关心自己的家人明显不太好。 封允辙认真地想了又想，终于编辑出了一行字。 ‘大哥，抱歉。他有些害羞，我暂时不能带来赴约。’ 这算不上是欺骗，方泞在某些事情就是很喜欢害羞。 封允辙暗想着，咬咬牙，直接摁了发送。 发送完毕之后，没两分钟马上得到了封启明的回应。 封启明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字里行间全是理解。 让封允辙别太在意，中餐先取消，封母那边由他说明解释，什么都不用担心。 看到大哥如此贴心，封允辙才松了口气，放下了心里的负担。他转头看了一眼还在和警察说话的方泞。 录了半个小时，方泞一脸阴沉，带着几分不耐烦。看得出已经十分疲惫，正处于爆发的边缘。 封允辙默默收回目光，又看向窗外。 夜色很美，月亮柔情，微风轻动，美人暴躁。 害羞……算是害羞吧…… 夜已深，方泞有些疲乏，面露倦色。琐碎的事情耗人心神。 简单做了个笔录便不想再管，只是给周毓和酒店的明叔发了个消息。录完话女警表示人先拘留了，案件会提交法院按程序办事。 方泞懒得问小泉会有什么结局。 反正也和他没有什么太多关系，被骗钱的周毓和明叔会处理，后续也是法律的制裁。 事情总算完结。 揉了揉太阳穴，方泞站起来，旁边的小泉也站起来。他有些嫌恶地往旁边让了一小步，没注意踩到旁边的椅脚，瞬间失去平衡。 小泉还没伸出手扶旁边的方泞。 一只大手立刻扶了一把，熟悉的肢体接触让方泞一瞬间有过电的感觉。 心里砰砰直跳。 方泞站稳余光落到封允辙身上。 “小心一点。”封允辙关心道，语气温和深沉，抚摸方泞心里的烦躁情绪。 “嗯，谢谢。” 方泞站直身体，办公室里人来人往，他定定神抓住封允辙的手。 没有什么好害羞的，为什么要在意他人的目光，这个世界上只有封允辙才能带给他安心和安全感。 “走了，回去吧。”方泞拉着封允辙便往门口走。 封允辙心里甜蜜蜜的，立刻打脸自己，谁说害羞的。 后面传来小泉的呼喊声，方泞不情愿地停住脚步，转过头来。 小泉身后跟着女警察，手上已经戴上了明晃晃的手铐。不出意外，他今天晚上能心满意足地待在拘留室，然后一路被起诉去监狱待上好几年。 “谢谢。”小泉追了上来感激涕零地大声说着，顿时让方泞觉得无比尴尬。 方泞蹙眉：“好好做人。” “我知道，”小泉心里一酸，眼眶湿润，又说道，“等我出来了，还有机会……” “没有机会。” 封允辙冷冷打断小泉的话，说完便半拽着方泞离开了警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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