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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五十七沢惠


中秋家宴因为张姮养病又没有出席,倒随着重阳祭典和法会的时间越来越近,宫里像沾染了不少佛气。

        竞陶这一多月依旧沉着,卯时,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张姮随后到;仇人相见自然无话可说。

        重阳节祭礼,不像去年先祭祀天地,只要焚烧祷文即可,可能也是因为后宫无主,子嗣失德让张思戚自觉无颜面对天地吧。而且今年还不同以往,大魏的几个属国派了使臣前来,皇上稍晚还要召见他们和群臣一起赴宴。

        张姮少出席宫廷宴会,随着恩宠渐盛,大病初愈,她不能再例外了。

        这时齐觉寺的僧队跟着手持茱萸纹白鸟长幡的侍监而来——他们是来进宫叩谢皇帝对国寺的恩赦。

        张姮对别的不感兴趣,只对那人人口中尊敬无比的主持大师沢惠很在意;就是他,十六年前的一句话,给东宫带来场无妄之灾。

        只见沢惠大师被一众青灰色僧服的人簇拥着,徒步近前问安。

        张姮看着这位年近鲐背之年的老僧,只觉得他与一般老人并无差别,皱纹堆累,脸上还有不少斑块,胡子稀缺,佝偻着老态的身子,似乎已经看不到听不到。扪心自问,这样的人,真的能看到上天的预兆吗?

        她没想那么多,因为张思戚也来了,跟着的还有久未见面的何净柔,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淡色着装;这样的日子也确实不能张扬。可相比之下,那紧粘着皇帝的曲玫就显得过分不知轻重了。今天她一身华丽,倒不是色彩缤纷的扎眼,只那头冠和衣着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婕妤位份该有的装扮,和去年的元容何其相似。

        张思戚先见过了沢惠,然后来到竞陶和张姮面前,两人一齐行礼:“儿臣/孙儿拜见父皇/皇祖父。”

        中规中矩,对方很是欣慰,忙让她们起来,先对张姮道:“虽然你又病了,本不该让你在外的,只祖训不能不守。”

        张姮道:“长河不敢有违祖训,更不能在这样的日子失礼于人。皇祖父的关怀,长河铭记在心。”

        张思戚没在多说什么,倒是竞陶没有趁机讥讽滋事,沉稳的表现让他以为刁蛮的女儿真的释然了,也到底是他宠大的孩子,软下语气慰问几声,父女显得很是亲近,然后入太庙准备。

        可他前脚刚踏进,曲玫一副高傲的样子也正想跟着,被高才拦下:“娘娘,皇上祭奠完先祖圣皇,典礼结束便出来,您不必劳烦的。”

        曲玫顿时利眼一扫道:“放肆!本宫是什么人,你竟敢阻拦。”

        竞陶挤过她笑道:“曲娘娘怕是被恩宠冲昏了头,好没个规矩,如此祭礼岂有庶妃踏进的道理,难道娘娘仗着父皇的恩宠,已经视礼法于无物了?”

        竞陶挑刺的并没有错,曲玫打扮的在怎么庄重,位份始终是个尴尬的表现。因为祖训就是如此,凡能进太庙祭祖的人,只有皇帝和他的正室,也就是皇后。

        但曲玫恩宠正盛,再加上之前的矛盾,并不想就此罢休道:“哼,殿下说得对,本宫是庶妃,殿下也是庶子,还是御人之女,殿下不提醒本宫倒忘了,如此低微的身份若进去,怕魏国先祖都会觉得难堪吧,看来殿下也会留下来等候了。”

        竞陶故意道:“本宫是帝姬,即便是庶子,身份也和你不同。娘娘自己在门口等吧。”

        说完便不在理会,张姮见曲玫那气得青红不定的脸,但还是乖乖退到何净柔身边,倒觉得她被挡下也好,省得太过招摇落得跟元容一样。

        过了正门进了前殿,张思戚已经在礼部和奉令的安排下,焚烧了祭文祷谢天帝,又带着竞陶和张姮入内祭祖。

        八十一支祈烛早已点燃,主台前则是魏国开国□□皇帝的长天寿明灯,张思戚上完第一炷香,需要亲自擦拭,然后依次三跪九叩跪诸位先皇神龛。

        张姮虽然跪着,但见慈献皇后的牌位,还有她父亲德王的牌位已被翻新,供桌也比之前丰富,看来在张思戚心里,他们的位份已经不在可有可无。

        她原以为祭礼可以一帆风顺结束,可接下就出了变故。只见长天寿明灯无缘无故熄灭,张思戚等人大惊失色,让人忙重新点燃,可灯油不知为何就是燃不起了,这让皇帝揪心不已。要知为了供奉□□先皇,这长天寿明灯中的灯油是用最好的苏合香油配着檀香,加深海鲲鱼最肥厚的油脂提炼,清亮透明,长明不灭,可如今不知为何如此!

        张思戚怒道:“冼卿!此灯是魏国延续的命灯!你作为祭典主事,你可知罪?!”

        礼部大司冼戍忙跪下:“陛下明察,此祭典事关重大,微臣不敢有任何马虎,此灯更关系江山社稷,微臣万不敢疏漏!”

        竞陶忽然道:“父皇息怒,先祖的长天寿明灯乃是重中之重,无故熄灭让儿臣虽然胆战心惊,但事总有原委,此圣物绝不会无缘无故熄灭,难道会是先祖圣皇的预警?”

        张思戚似被点醒,忙跪下对先祖求饶,竞陶所言触碰了他为帝王的软肋;难道先祖是因自己处置了珣王而灭灯警示!反复自问,难道没有珣王他的江山真要断绝了吗?!

        张姮对此嗤之以鼻,此话既然是竞陶所言,而那灯无故熄灭,这里就一定有问题。对张思戚道:“皇祖父暂歇雷霆之忧,先祖圣皇皆是爱民如子的圣君,想是他们觉得魏国征战给百姓带来了苦楚,所以以此告诫子孙,皇祖父登基以来无不受民敬仰,只要您开恩,或许可平息先皇之怒。”

        竞陶插话:“长河殿下此言差异,这两年多来,何时征战频繁,百姓富裕安居乐业,只宫里事端不断,或许先祖圣皇就是来告诫众人,只怕有妖孽降临冲撞父皇的明德。”

        张姮皱眉反驳:“那长河敢问,姑姑口中的妖孽是谁?又是谁冲撞了?也是,姑姑之前言语癫狂,或许真的有吧。”

        竞陶想到之前种种,既反胃又怒火中烧,但为大局,还是隐忍下来:“父皇,此事有异,您还是尽快着人查查吧。”

        张思戚觉得有理,只是此等事传扬出去会叫民心不安,缓道:“这事情太过蹊跷,暂时不宜妄动。传朕旨意,礼部马上封闭太庙,于外不得私自透露此事,没朕的旨意,谁也不准再来打扰圣祖先皇的清静。”

        然后草草结束祭典,竞陶见事虽未达到计划,但灯灭已叫张思戚亲眼得见,也不再多纠缠,便陪着出去。张姮见竞陶如此迫切追查,又看了看那盏长天寿明灯,趁人不备,将丝帕浸了些灯油,然后也若无其事的离开。

        张思戚回到成望宫暂歇,思绪仍嘈杂万千。要知长天寿明灯是先祖龙驭宾天时,由齐觉寺建寺住持塑兴大师设立,香油是不间断的,数十年来从没有熄灭之说,为什么太子的事当时先祖没有预示,而他刚刚贬黜了珣王就出现异常。

        难道,真的是上天警示他珣王不可费吗?

        高才忽然进来对张思戚道:“启禀皇上,万公公给您请安来了。”

        万顺?!张思戚立即叫传,只见万顺调养了数月,人虽然还不能站起,但精神明显好多了,见到他老泪纵横:“奴才该死,职责有失,这么久不能叩谢陛下,请陛下恕罪。”

        “无妨,数月不见,少了你这老友,朕也是心里不好受。”张思戚对万顺这个心腹确实非一般主仆之情,数十年的信任也并非一朝一夕。

        万顺感动道:“陛下圣明,奴才能伺候陛下真是三生有幸。虽然皇上诸事繁杂,奴才这副病态是不能扰的,只今日特别,奴才很想为陛下磕一个头。”

        “好,难为你有心了。来人,由太医诊治有功,赏赐良田三百亩,加封御太医左院判,紫朱锦缎百匹,另外其余诊治万公公的太医,也一律赏赐黄金百两!”

        张思戚高兴,将御医一通奉赏,万顺顺势道:“陛下仁德,万民之福啊。”

        不想对方听罢,反而心里一沉,刚想将太庙的异常说出来,就见齐觉寺的僧人来请旨。

        沢惠上了年纪,但仍坚持为张思戚行礼,所说的话也由身边第三代徒弟觉明代劳:“皇上,师父的意思是,谢皇上对齐觉寺的布施,陛下仁德宽厚,佛祖一定庇佑吾皇和大魏国泰民安。”

        “庇佑朕还能吗?”张思戚止不住的哀痛,万顺急忙道:“皇上,先祖皆是忧国忧民的圣君,皇帝的基业继承以来群臣有目共睹,就算有个别奸佞,皇上也是秉公处理,上苍分明的。”

        万顺的一席话,倒解了张思戚的心结,虽然先祖列宗之意不可藐视,但天威也是重中之重,若惹怒,又岂是他一介君王能担待的?忙道:“那便承大师吉言了,只这几日朕偶感不适,总觉得有愧于天地,既然诸位大师皆在宫中,那就劳烦大师入安宁堂,为大魏消灾祈福吧。另外大会,朕会尽快叫人安排妥当。”

        觉明在沢惠耳边说了皇帝的意思,他略微点头,然后被搀扶着去了安宁堂。

        看着离开的僧人,竞陶在三帝殿外止不住窃喜;只待今晚计划达成,那一切便可无忧了。对身边宫女吩咐:“去!去知会七皇子,让他今夜务必准时赴宴,不准耽误本宫的大事,否则本宫现在就要了他的命!”

        宫女哆哆嗦嗦,她不是书贤,对竞陶的阴狠完全不能抵御,吓得言语不清道:“殿下三思啊,七殿下他怎么说也是”

        “啪!”她还没说完,竞陶便赏来一记耳光,怒道:“你敢坏本宫的大事,本宫就将你和你家人统统凌迟处死!”

        “奴婢不敢,殿下饶命!”宫女跪在地上不敢多言,连连讨饶。竞陶厌恶道:“让人将本宫身边的书贤叫进宫来,你这个没用的,干点什么都畏首畏尾,滚!”

        然后一脚将宫女踹到台阶下,愤然离去,也就没有看到那宫女阴沉的脸

        再说张姮,她回到东宫后,槿心为其宽衣道:“殿下,皇上晚上在承光殿设宴,时辰还早,您先歇歇吧,等到了点,奴婢在为您装扮。”

        张姮倒觉无所谓,只问田玉央来了吗?槿心便让他进来请脉,张姮继而拿出沾了油渍的手帕对他道:“田御医,麻烦你看看这帕子上的污渍是什么?”

        田玉央接过,只闻到一股熏香味,迷茫道:“殿下,微臣对香油一类不甚了解,此像是供佛用的灯油,其他一无所知了,您看”

        张姮并不认为供奉先祖的长天寿明灯会出问题,如果竞陶真做了什么,唯有那灯油可查,说道:“劳烦田御医带去城里的铺子,寻些人帮我鉴别一下这油渍都有何成分,本宫必有重谢。”

        田玉央忙道不敢,然后将手帕收好退下。

        竞陶的反常越来越叫人不安,今日祭典来了这么一出,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要知皇帝失去了珣王,很多人会为此大做文章。而且先祖的长天寿明灯如果真有警示,那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很明显就是做给张思戚看的。

        “殿下,内廷司将今晚赴宴的东西都打点好了,您要不要过过目。”

        阜平这时来回禀内廷司送的东西,且这一次是由彭掌事护送,他是新任主司的副手,能亲自前来,足以说明内廷司的风向拿捏住了。

        张姮懒懒道:“有劳彭掌事亲自来了。”

        彭掌事谄笑:“为殿下效力,是奴才分内的。”

        张姮笑道:“掌事这么诚惶诚恐做什么?本宫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吗?”

        彭掌事跪下:“殿下恕罪,之前都是些小人趋炎附势,但奴才们自皇上整顿以来,都不敢有失,如果得罪了殿下,还请您大人大量不计前嫌,小的们感恩不尽。”

        张姮对他没有同情心,要知在宫里拜高踩低就像家常便饭,区别只在于谁能保住性命而已,道:“掌事深得主司信任,本宫当然不会有意异。只阖宫上下,安守本分固然好,可如果有人恃宠而骄,虽然皇祖父一时不会究责,但万一哪天栽了跟头可就是罪过,前一任主司不就是吗?所以掌事和你上头的主司最后明白,凡事,别太没个分寸。你们的命,终究比主子要轻贱啊。”

        彭掌事哪里听不懂张姮的话里有话,忙道:“殿下明鉴,奴才们只听命行事,毕竟曲婕妤正得盛宠,奴才们不敢忤逆,还求殿下仁心照拂,宽厚小人啊!”

        张姮笑道:“本宫只闲话提醒一句,话,能记在心里最好,你们以后只要手稳脚稳,左右宫规在前,再大的错处也轮不到你们。”

        “是,小人谨遵殿下谕言!”彭掌事不敢忤逆,张姮又让阜平打赏了不少钱财,这才让他们离去。槿心不解道:“殿下,您为何让内廷司秉公处事,曲婕妤毕竟正蒙圣恩,而且她生活历来讲究,万一内廷司供应不急,只怕会找您的麻烦。”

        “内廷司不是内徇私,他们不是傻子,暂时亏不了曲玫。只这见风使舵的风气原就不该涨,我倒不是可怜其她妃嫔,也不是想护着那些中饱私囊的东西,只看不惯曲玫太得意罢了。”

        再说这宫里,本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是不是?

        睚眦必报,现在她张姮还没那个时间。

        申时,张姮再次梳妆,因为今晚的宴席还有他国使臣,所以不能疏忽。等踏进承光殿,已有不少朝臣和其家眷恭候,见她来,纷纷行礼,张姮淡淡说了一句免,就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因为皇上和竞陶,以及嫔妃还没有到,很多内眷夫人和小姐又纷纷来请安问候,与之前在乔府的态度大不相同。

        “臣女林婉青,见过长河殿下!”此时一道清脆而婉约的女声,吸引了张姮的注意,只见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儿,朝气蓬勃地挤开众人行礼。

        张姮对她没印象,但态度热情,自然没有冷脸相对的理:“免礼,恕本宫眼拙,敢问小姐是?”

        “殿下您不记得臣女了吗?”林婉青有些意外,这在外人看来明显是巴结不成,反碰了一鼻子灰,但一点不觉得尴尬,看着对方有些疑惑的表情,瞬间想起来,那天在宫外是深夜,而且见到人时也半梦半醒的,怪自己唐突。

        这时她身后一名身着丁香色裙的少女,贬义讽刺道:“我原以为书香门第都是大家闺秀,没想到也会和俗人一样奉承他人。”

        林婉青为了自家二哥,开始没多想,如今被兵部奉常的千金严琦借故讽刺当然生气,但终究是她急躁也怨不得旁人,只好憋着通红的脸不吭声。

        张姮看这丁香衣裙女子来者不善,便道:“朝廷臣子奉承天家可以说是忠心,只要不是阳奉阴违,皇上不会多说什么。何况林大人虽是皇上钦点的二品大员,只这内室如何,可不在皇上的管辖范围。”

        严琦见张姮偏帮林婉青,也不敢再多言,毕竟林昇的官职确实比她爹要高。

        林婉青见王姬向着自己,则眉开眼笑。

        张姮看得出,她是个直白豪爽的,又道:“两位小姐的性子都很爽直,但有时也要收敛一些,毕竟你们在外,行走侧卧若有差池,旁人不好对你们明说,自然就会牵扯到父母,还望你们多注意。”

        “是,臣女受教。”

        严琦和林婉青纷纷行礼,众人见张姮不偏不倚,庄重稳妥,心里升起敬重。然后她让槿心槿绵将面前的绵云红枣糕和松子糕送给两人又笑道:“今日是重阳节,宫里难得和气,本宫又觉得两位小姐有眼缘,所以这两道点心就赏给你们。”

        严琦和林婉青双双谢过,回去自己位置。林婉见林景丠痴痴的向着长河翁主的位置望,也是无奈,毕竟她没头没脑的先“撞”了过去,反而现在不好意思再让林景丠去请安,否则旁人更该说林家攀附了。

        林景臣在心里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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