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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三十六犹豫


府邸内,张姮擦了把脸,但为了等安歌的消息她并未睡去。

        此刻她披着衣服走到庭院,四周寂静的很,并无装饰的院子似乎更显得凄凉。

        今日喜宴上的一幕绝非偶然,可她不明白安歌怂恿元桵去试探翟武是出于何意,还是她洞悉了什么?心思一时烦乱无比,她本劝自己不要杞人忧天,可事情只要一牵涉到张啓之她就无法冷静。

        于本心而言,所谓的真相不过是张啓之从旁揪出来的,在此事上他从头至尾只是协助者,或许他们都被真凶误导,根本不会被牵扯不到什么事。可若大错真的铸成了,那么她又将怎么面对张啓之?装作不知,继续让冤情被隐瞒下去?还是劝他低头认错?

        可张思戚会接受吗?宬王会接受吗?温沨会接受吗?

        答案当然是不,三方的积怨已久,不管真相如何都会搅得另一方血肉模糊,可她又不愿事情一错再错。

        忧心忡忡中,张姮等了一个多时辰,安歌始终没有回来的迹象,心中不时担忧,忙召唤阜平和所有的侍卫正欲前去寻找。可忽然前院传来阵阵叫喊划破寂静,这时值夜的宫婢慌忙来回:“殿下,安侍卫她受了好重的伤,是被元家两位公子送回来的,您快去看看。”

        张姮一惊拔腿就去,只见月色下前院挤满了人,安歌身上沾满了血迹,昏迷不醒的被一众宫婢抬进了内堂,而元桵和元翦,以及一众黑甲军守在堂屋外。

        “安歌怎么样了?!”张姮急着往里冲,元翦急忙说道:“她的伤势不轻,不过殿下放心,我三哥已经帮她敷了伤药并且包扎,不过还是请殿下赶快寻个大夫稳妥。”

        张姮立马让人去叫田玉央来,见安歌呼吸不畅又立即遣退宫人,只留下槿心帮着擦拭她一身的污垢,情急之下追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这样?是谁伤了她?!”

        元桵这时开口:“她虽然是一身夜行,可却不是被夜巡的人伤的。只是半路被另一伙人袭击,且对方手法狠毒招招致命,若不是及时解围,只怕她性命堪虞。”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张姮揪心不止,可安歌出身金陵府,她来到长阳时日尚短,怎么可能会有仇家。而且为什么这么晚元桵和元翦还没回元家?又怎么会恰好救回安歌?心有顾虑也不好明说只能佯装道谢:“今日事,还多谢两位公子及时仗义出手。”

        元桵似乎知道她的猜疑,不屑这种弯弯绕直言道:“要谢你就谢我四弟,是他赖着一直不肯走,又一步三回头这才正巧撞见。”

        一旁的元翦顿时满脸通红,拽着元桵忙告辞道:“不过是忽然想停顿一下看看夜景,耽搁到现在罢了,殿下不要多心。天色不早了,我们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元桵临走前,冲着内堂冷冷道:“虽然这是你们的私事,但我还是想问你们到底知道什么秘密要被人灭口?”

        张姮一怔,不希望元桵看出什么,只答谢不提,之后田玉央赶来,元家兄弟也就不再过问。

        田玉央诊断后说安歌的伤虽险,可好在都避过了要害,只是左手臂伤口颇深,虽然被敷了药,可要想康复还得需时日调理。

        张姮忙问:“那她为何昏迷不醒?”

        田玉央答道:“经脉受损严重,心率不稳,而且她的脑颅像被人重击,所以才昏迷不醒。”

        张姮看着浑身惨状的安歌,认定是那些袭击她的人想要杀人灭口,更明显是针对眼下更夫和考题的旧案,否则怎会那么巧当夜截杀。可她除了阜安不曾让外人知道此事,究竟又是谁洞察了她的行踪?阻止更夫的死因暴露而行的非常手段。

        张姮想到更夫大惊失色,忙叫阜平带人去五方衙门,结果不出所料,衙门内早已火光冲天,而火源就出自安乐堂。而众人急于救火,又紧着转移档案证物库,暂没人注意纵火之人,闹了整整一夜,这才平息了大火。

        张姮当然不会认为这火是安歌放的,可那晚她是带着火捻过去的,为防周邰发觉,只能在第二天赶紧进宫,除了尽力于外不张扬安歌的去留,其他的也先暂且不论。好在安歌的底子强,在田玉央尽力救治下人早已醒来,可神情恍惚,眼神迷离,张姮日夜不停地祈求上天让她好起来。

        这日又是一夜安静,张姮没了安歌守护,似乎已经不能安眠,独自一人漫步在月色下。忽然身后一阵风袭来,然后她又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只听耳边响起略带急促的声音:“你最近是怎么了?为什么对我这么疏离,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张姮没想到张啓之忽然会出现在这禁宫的黑夜,更没想到一直沉稳的他忽然这么慌乱。

        张姮于心不忍,虽然确实介怀他和别人暧昧,可终究不敌他的慌张道:“你先放开我。”

        张啓之当然不肯,又故意禁锢她道:“你是我的,我不会放开的。你说,你告诉我你是怎么了?难道你已经厌倦我了,因为我的官职配不上你?!”

        “我没有这样想过!”张姮怕引人来只是低声否认,可这在张啓之看来却是心虚,不信道:“你一定是这样想的!否则你为何这样对我?明明你说得话在我心里铭记着,我那天只是例行恭贺,并没有多余的举止,难道就因为这个又吃醋生气,你怎么还不能原谅我?!”

        “我不是在为那件事,我是”张姮忽然住嘴,因为于内心来说她并不想将自己所怀疑的事告诉他,那样着实会打击他。

        张啓之这时放开张姮,月光下身量显得那么可怜,他对张姮道:“你果然还是看不起我,是啊,一个皇家的马夫头怎么能跟手握重兵的大元帅比。他的儿子也一个个对你倾心,连皇上都中意他们。”

        “啓之!你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他们怎样我没在意过。”

        “我乱想?那为什么他们巴巴地这么讨好你,对你这么殷勤,看看那天在喜宴上他们对你的态度你还否认?也是,毕竟你是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而他们是大将军,军功赫赫,世人谁不觉得你们相配!我又算什么,一个受忌讳的落魄皇族,就算出仕也不过是替人养马的你,呵,你说过你会帮我,我也发誓要有一个能站在你身边跟你匹配的身份。可现在你都干了什么?你总是和别的男人撇不清关系,还反而轻蔑我?你还在我面前撒谎,你这样,让我还怎么相信你当初的话。”

        张姮顿时语塞,她不知道为什么张啓之对她的指责越来越多,不是和别人暧昧不清,就是怨怼自己的身份,立即反驳道:“我没有做过那些事!你也不要老是将什么事都攀扯到我身上!更不要把你自己胡乱想的加注到我身上并且深信不疑,我求求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不好。”

        张啓之听罢却笑了出来:“果然,你根本就不承认!”

        张姮别过头去,对于张啓之的不信任充满了怒气,对方却抓住她的肩膀质问:“在你心里的根本就不是我,是那个温沨对不对?!你之前说得也全是谎话,否则你不会私自叫人继续查贾岦的案子,我说过不希望你被人利用,很多事有我,你却根本不信。”

        张姮一惊,这事是她是私下查的,一直瞒着张啓之就是怕他的自尊受到伤害,可为什么现在他会知道?难道阜安暴露了?那他现在怎么样?会不会也和安歌一样了?而且,而且张啓之又是怎么进来的?那些护卫怎么没有察觉到?

        张啓之此刻好像疯癫了一般,连连质问,张姮只得承认:“是!我是在查这件事,因为这其中确实有很多疑点,我只是不希望一个好人被诬陷。”

        张啓之的手劲忽然变重,掐的张姮生疼,可他却不顾她苍白的面容依旧严辞质问:“你这是在指责我吗?!因为那人犯是我协助抓的,所以你觉得我是故意诬陷一个学究?!”

        张姮反驳:“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很多细节有可疑!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胡思乱想,更不希望你和周大人被人误导,毕竟你们都是为了朝廷,出了纰漏皇上会怪罪啊!”

        “怪罪!?我为了皇上,为了江山社稷他为什么怪罪我!对,你说得对,因为我就个马夫头,实在是命贱的随意可抛弃的棋子,并不是那些王侯将相,所以我随时都可以抛弃你果然也是皇帝的人,跟他们一样,纵然你说过要和我在一起,可你也是这样想的。你不是我的妻,我的妻子是会帮我站到顶端的人,不是你这样怀疑我否认我的!”

        张姮现在只觉得张啓之有些不可理喻,可她又说不出该是安慰还是训斥的话。

        他因为贾岦的案子变得骄傲自负,在没了珣王的威胁,开始步入朝廷逐渐变得狂妄,但那是张思戚长期的猜疑和压制造就的,既然选择了任用他,却又不许他一展抱负。终是软下心道:“我说过会和你在一起,会尽量帮你就绝不会失言。而且你也说了你是协助破案,谁都没想到另有歹徒,是真凶手法诡计多端,让你们被蒙蔽,这和你没关系。”

        张啓之久久不言,然后忍不住问:“真的吗?你不会怪我?皇上也不会怪我?!”

        张姮随即点头,张啓之忽然激动地笑起来,然后他紧紧抱着张姮说谢谢,此时的她就好像一个闯祸受伤的孩子得到了母亲的原谅和安抚。张姮对此也只能嗟叹平复内心,然后轻轻抚着他的背脊安抚,张啓之好似忏悔道:“或许是我错了,是我急功冒进了,可是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害人的意思,更不希望朝廷被人祸害。我是太爱这江山,还有你,所以我激动地对你说了那些质问的话,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太在乎你。”

        “我明白可是这件事你必须给我的老师一个交代,帮他查出幕后真正作乱的人。”

        “你只要信这一切我只是被蒙蔽的,那我便足以,以后你想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有异议,因为我知道你内心是信我有我,那就够了。”

        信他吗?张姮不知道,但事实上她确实已经被他的情绪感染,将连日来所查到的嫌疑告诉了他,希望他能够让真相真的大白但是钱庄和安歌的事,张姮却没有说,虽然她并不知是为什么,就是不愿。

        在那之后,张啓之没有逗留太久,毕竟他现在是在禁宫后的长庆殿,只说这一切都有他安排不用张姮多想,便依依不舍地离开。

        也万幸张姮当时没有追究,如果她那时问起,那安歌就要身首异处了。

        安歌的事,还是翟武先发现的。

        对于喜宴的试探他感到意外,但以他的直觉,很多事怕已通过更夫之死蔓延开了。

        那晚他潜进五方衙门,万没想到张姮身边的女护卫正在里面验尸,这才逼不得已杀人灭口。可元桵早已将他们隐杀士的罩门暴露,致使安歌孤身一人竟也从他们手中博取了一线生机。翟武知道如果让她将尸体的伤痕透露,那么张啓之就一定会被牵扯。遂让那仵作立即将尸身烧毁,他们则紧追绞杀。可眼看人就要毙命的当口,元家那三公子又忽然窜出来坏事,见对方人数众多,深怕暴露只得赶紧撤离。

        张啓之收到消息后,知道功亏一篑,忙让宫里安插的人手知会槿绵打听东宫的情况,听她说安歌尚在昏迷,便知事尚有转圜的余地,于是才有了趁夜相见,倾诉衷肠的戏码,目的就是提前在张姮面前洗脱嫌疑。

        而他拖住张姮的同时,翟武也潜在安歌的寝室外,静候讯息准备灭口。

        若张啓之的话张姮不信,那么安歌这个隐患就可立即除去。

        但她如今全心信了,那么安歌也就没必要死了。

        目的,自是要留着她离间,留着她蓄意“栽赃”这个主子信任非常的情人,那以后谁被怀疑厌恶自然不言而喻。而日后等张姮身边没有了她自觉可信的人,那么他张啓之自然而然就成了她唯一的人生支柱,还怕她不言听计从吗?

        然而张姮不是杜若,她不是那个唯张啓之命是从且早已病态的女人,更不会像杜若那样让张啓之自以为全天下爱她的女人都是那般俯首帖耳的。

        若翟武是他的心腹,那安歌又何尝不是张姮的左右手呢?

        纵然心结稍作缓解,但张姮内心却又不得不承认,当晚和张啓之的对话,对方可却并未对此事有明确的悔意,只是在阐述自己的爱和不舍,完全将自己置身于外。只不过质问最后变成了祈求,激起了她的软肋,让她再一次妥协。

        另一边安歌或许也察觉到了危机,神智在翟武离去后得以恢复,张姮对于她追查的结果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同时也有几分担忧。挥退了所有人,又故意低声交谈怕隔墙有耳;她从温情中苏醒,就止不住地想知道张啓之是怎么在深夜进宫从而进入长庆殿的。即便他一身黑色的斗篷遮掩,可如此轻易进出接近她,这东宫就一定有他的内线;这是张姮不能容忍的,有一个莲儿已经够了。

        不过眼下还是安歌的事重要,等人散去,张姮关上房门坐在安歌身旁询问:“你可查到什么?”

        安歌往后挪了挪;她不想一身的杀戮气接近张姮,却反问道:“那殿下相信安歌所说的话吗?”

        张姮不语,她确实很纠结。

        不知道是不是在热恋中的人都会变得害怕和自卑,甚至是盲目。然而张啓之的表现越来越与当初自己认知的那般渐行渐远,虽然表明心意的那份喜悦仍在,可这并没有让真理的秤砣也跟着偏移。

        ——越是喜欢他就越不希望他出错,再者出了错误继续查继续问也不是不信任,既然张啓之再次发誓他会尽力弥补,那么姑且相信他,只是心头的疑问始终要自己亲耳听得才行。

        张姮看着安歌道:“我信你说的,不管你查到什么,我都信你。”

        安歌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所知索性毫无隐瞒地说出来:“属下怀疑,杀死更夫,以及那天围剿属下的人是同一伙人,因为他们的手法一致,就像喜宴上那个宣王身边护卫的手法,全是如出一辙的。这件事属下不知殿下如何决断,但属下敢这么肯定。”

        张姮当然知道安歌没有理由撒谎,就算是为了李珌她也不会。

        翟武是张啓之的护卫,不管这件事他是瞒着张啓之还是他本人授意的,都跟宣王府撇不开干系。阜安之前查到的范佳和私人钱庄也绝不是偶然的,这其中一定和贾岦的冤案有必然的联系,否则为什么是那个更夫死,而他又是刚好在有人潜进学士府后死去,那么除了杀人灭口别无解释。张啓之若不是在掩盖自己的错误,那么就是替范佳遮瞒。

        张姮攥紧了自己的袖子,她真的很不想承认自己揣测的,她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会做栽赃谋取私利的事,更不希望他因为掩盖一件错事而继续错下去,可他的信誓旦旦又让她陷入矛盾和纠结,心真的太乱了。

        张啓之曾说不能因为温沨是她的老师就不信任他,那么现在呢?她能否也因张啓之而不信安歌?

        安歌见她不语,想起身却又牵动了伤口,张姮不知她要做什么,只听她说:“属下确实不喜欢宣王这个人,不管是身为女人的直觉还是出于立场都不喜欢。但安歌并不会因为多余的情感就对一件事的对错徇私,如果殿下觉得属下所查有误,那么安歌现在不会再插手这件事了。”

        安歌看得出张姮对张啓之的感情,可这不代表对错就该盲目,如果所谓的情爱只建立在猜疑自卑甚至是利用上,那么这还算是爱吗?

        张姮对此只是摇头:“我没有怀疑你,一直都没有。事情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与你无关。既然贾岦是无罪的,那么这件事就必须有一个公道。”

        可是揭露真相的人不能再是她,张姮内心告诉自己;就再给张啓之一次机会,看看他在自己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还会不会有所隐瞒。

        两人之后无话,安歌的身子还需要恢复。次日阜平捧来一个小箱子,说里面都是上好的伤药,是元家特意送来的,然后又低声禀告:“殿下,长庆殿的两处小门,奴才已叫护卫尽数堵死了。以后除了正宫门,绝不会再有人随意进出了。”

        张姮只是回以点头,神情复杂。

        之后阜安又紧着来见;槿心和阜平已告诉他发生的事,遂赶紧请罪:“殿下恕罪,可能是奴才一时不察,行迹让宣王知道了,造成宣王跟殿下误会,奴才有罪。”

        张姮并没有责怪他说:“你做得没有错,这件事怨不得任何人,但是有人因此对追查的人痛下杀手你就务必要小心了,其他的暂时不要妄动,就查那个看到贾隽助手的人,还有认识那三个被处斩的人犯的人,并且告诉赵彬赶紧将范佳这个人监控起来,若我没猜错,这个人只是中间者,万不能叫人害了。”

        “是!”

        “还有等你查到了,就将那些人证物证,都派人交给宣王吧。”

        “殿下?您这是”

        “照吩咐去做吧,但不要让宣王府的人看到你。”

        “是。”阜安不明所以,可还是听命追查。

        张姮看着他,心中定下主意:啓之,这是我给你的一次机会,你该知道原则就是原则,不能因为一时的利益,就让错误掩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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