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沧海桑田

小云集在这次雪莲大会上又创了纪录，倒不是他打败了多少对手，而是他和对手于阗郡主玉琪的打斗竟然长达一个时辰，等到胜负已分，裁判都快睡着了，无论是谁都看得出来，这是在作弊，因为两人的动作简直是在挠痒痒，可她们也没有办法，还是老问题，天网有隙，陡唤奈何?

        问题是，玉琪郡主为何愿意和小云集演这场戏呢?说起来不值一提，俗话说宝剑赠烈士，红粉送佳人，小云集这次可是跳楼大出血!不仅红粉三箱，外加绫罗三车，总算付出就有回报!看着小云集那虽败犹荣的脸，耶丽娅真想给他来个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经过一个月的艰苦跋涉，道衍一行人终于到了和林.本来到了这个传闻中的世界之都，万国来朝的圣地，道衍是挺兴奋的，但看到了这里的荒凉景象，他又不禁失落了.

        和林曾是元太祖，太宗，定宗，宪宗的国都，世祖也曾经为了它争夺长达四年之久，是蒙古民族的魂灵所在，也是民族的龙脉所系，是它养育了剽悍勇猛的蒙古民族，也是在这里，相对于曾经强盛一时的匈奴，突厥，鲜卑，蒙古人笑到了最后，只有他们完成了这些先辈们想也不敢想的事业，使汉人总体亡于草原民族，一统宇内.

        也许是苦寒的这里养成了蒙古民族坚韧善战的性格，可是这里又实在太苦寒了些，有了好的选择自然会迁移，从太宗开始，已经很少住在这里，除了必须举行的忽勒台大会外，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吸引他们的东西，可惜自从元世祖夺取帝位以后，忽勒台大会也没有了，世祖把统治中心移到了大都，也正是在那里，世祖开始了统一天下的最后一战，灭亡南宋.

        往事的是是非非，后人已经很难评述，说不清道不明它的功过是非，可今天的荒凉还是让人感伤.这一点，在见到久违的元皇帝爱酞识理达腊之后，更加明显了.

        这位不过四十的天子已是霜发满头，脸容也很憔悴.说起这个皇帝，和道衍也是老相识了，他作太子时曾住在贤相脱脱的家中，倍受儒学熏陶，也效仿古代先贤，养了食客三千，道衍佛法精妙，也曾是其席上贵宾.两人相交默契，道衍也是在此而得密教之秘.

        他明显老了，看了道衍半天才把他认出来，激动的刚想站起来，却又重重的坐了回去，从他的眼神中道衍看出了他的无奈.这位昔日的故友笑了笑，“今天总算可以放心让人诊脉了.”

        元帝叱退了意欲拦阻的医官，让道衍上前为他诊脉.道衍一搭手脉，心中就为之一沉，>上说，阴则沉迟势更卑，外感阴来非吉兆，内虚阳陷实堪悲，如今脉凉如水，脉息似有若无，断断续续而无后劲可依，已是大限将至，无力回天之象.元帝从道衍的脸色中已看出端倪，笑道:“时不多待啊!”帐里已是一片寂静.

        道衍神思恍惚的出了帐，心乱如麻，虽说他刚才口头里安慰了几句，但是他也明白元帝只不过想从他的口中确定一下而已，大元国沦落至此，已到了何去何从的关头，天意哉!看着远处一排拴马桩，想起这里百年前发生的一幕.

        世祖当年为藩王时，驻守燕京，一心汉化，收揽士大夫之心，并在所辖之地试行汉法，民心大悦，但这一切却引来了猜忌.宪宗蒙哥在下令钩考的同时，调世祖回和林.

        当时的世祖面临着艰难的抉择，回去可能被削权罢职，一无所有，可如果不回去，则意味着公开对抗中央政权.面临着被视为叛逆的危险，刘秉忠此时进言:“大王和陛下虽为兄弟，实为君臣.如若强辩，反启陛下疑虑，不若尽挈妻子，反归和林，以情动人主!”

        世祖采纳了这个建议，返回了和林，刚下马就见到了从帐中出来的大哥宪宗，看着本是同胞兄弟亲如手足却如此猜疑，世祖满腔的委屈油然而升，热泪夺眶而出，两人对视良久，宪宗叹了口气，“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回去吧!”君臣相疑自此而消，为大元的蒸蒸日上留下了一段佳话.上天好象在那时特别垂青这个民族，为何却在这时这么断情绝意呢.

        站在这里，故人已去，只留下了无限惆怅.就在这时，一队人马飞驰而来，在绑马桩前下了马，其中竟然有一个女的，道衍吃惊不小，因为这个女的他认识，几十年过去了，红颜已老.

        金城郡主下马后，直向汗帐而来，见到道衍却不由停下了脚步，心中奇怪怎么会有一个汉人?问道:“你是何人!?”道衍微微一笑，“郡主不认识贫僧了吗?小僧姚广孝.”

        “姚广孝?......啊!你是孝哥哥.”郡主的惊喜之色并没有多久，杏眼一瞪:“我可听说你后来帮张士诚那个逆贼去了，并多次和朝廷作对!”

        道衍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不参加义军就只有等死，郡主认为贫僧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当年道衍早年父母双亡，姐弟俩相依为命，当时的杭州守备纳哈出见姐弟俩实在可怜，多次施以援手，才帮两个孩子度过难关.郡主当时也和姐弟俩一起玩耍过，感情十分好.只是后来，纳哈出任职他乡，道衍不愿跟着去，两家才断了来往.迫于生计，道衍不得不出了家，以换取寺庙的一点斋饭，从这一点上讲，倒和朱元璋有共同之处.

        郡主谅解的点了点头，“当时皇上只是一时糊涂，我父亲是个好官，你是知道的，都怪那几个奸臣误国，只是老百姓不明白，他们如果再等一等就好了.”

        道衍口虽不言，心中却不以为然，你父亲是个清官不假，后来朱元璋也迫于他的名声，没敢杀他，恭恭敬敬把他礼送出境，北元也迫于他的名声，把他封王.可天下间的贪官污吏却是车载斗量，杀之不尽，灭之不绝，别说一个清官，就是一百个也换不来民众的心.民众再等等?你们这些上位者等得起，可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民众能等得起吗?什么皇上一时糊涂，一切都是奸臣的错，可在民众的眼中，只有一个朝廷，他们可分不清皇上和奸臣的区别，受苦受难本身就是朝廷的错，再说分清皇帝和奸臣的错，有意义吗?难道奸臣不是皇帝任命的，他爱听奸臣的话，难道还是奸臣的错不成?

        郡主只是见了熟人想聊一会儿罢了，心中又有事，急忙说了句过几天再聊，就急匆匆进了元帝营帐.道衍也觉得无聊，忽然想起此次北上另一个愿望来，那就是见一见名扬天下的扩廓帖木儿，朱元璋曾在一次朝会上，感慨的说，扩廓乃真男儿!真英雄!为了笼络扩廓，甚直亲自下旨赐扩廓亲妹为秦王妃，并多次遣使诏谕.

        道衍也想见一见这位传奇中的英雄，元顺帝时，北方诸阀纷纷自立，而扩廓当时又为诸雄之首，朝野皆以为其有不臣之心，不曾想偏偏就是这个他们眼中的乱臣贼子，给大厦将倾的大元帝国带来最后一线振兴的希望.

        找到扩廓的营帐并不难，略微问了一下，就找到了.可惜的是营帐前人山人海，根本就挤不进去，如此盛况与元帝帐前的死气沉沉形成了鲜明的对照.道衍见如此多人，踌躇了一番，心想时间还多，也就放弃了，转身而去.他却没想到，他的这一番举动，早已落到了有心人的眼中.

        深夜，一个人掀开道衍的营帐，只见残灯古佛，道衍双眼炯炯有神，看似早已有备，那个人反而吃了一惊，抱拳道:“大师，丞相大人有请!”“贫僧已待多时了.”道衍起身对这个不速之客从容道，这个人是一路护送的四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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